她对荆羽说:“大师兄,是我忘了说。” “我留他帮我一起整理我母亲屋子里的书籍,” 宴好声好气解释:“然后受到了共生颈环的影响,我昏睡过去,被拉入莫秋的记忆,玉宸师弟才会送我回屋子。” “我不知道这怎么就让你误会到要动怒打人。”宴不理解荆羽为何这般不冷静。 “师兄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忘了通信给你。”宴说着,看着荆羽,眼神清澈干净,像一汪清泉,也像一面能够映照人心的镜子。 “大师兄,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你收了玉宸小师弟为徒,我都觉得,你至少能够真的将他当成徒儿。”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要是连荆羽这个未来掌门都为足私随意伤人,那衡珏派也迟早要完。 荆羽觉得自己在宴这样的注视下,私心无所遁形,简直自惭形秽。 他动了动嘴,垂头看向尹玉宸的恭顺模样,尹玉宸这时候抬起头,看向荆羽的眼中,再没了恶意,甚至带着一点畏惧和钦慕。 荆羽冷厉的气息维持不住,甚至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觉错了……他微微后退了一步。 他白天才收下尹玉宸,夜里便将他打成重伤,这会不会是他还在失控,会不会从头到尾尹玉宸没做什么,是他私扭曲……魔障了? “大师兄?”宴见荆羽盯着尹玉宸不说话,开口道:“让玉宸小师弟起来吧,不是他的错啊。” “你起来……”荆羽抬手轻轻一抚,尹玉宸便站起来了。 “是为师误会你,为师稍后在同你细说。”荆羽冷着脸,纵使有些自我怀疑,但他也不是个真傻子,他这个徒弟,方才绝对不对劲。 尹玉宸不再说话,堪称温顺地退到一边。 “师妹。”荆羽看向宴,严肃说:“他即是我徒儿,那么从今往后,便要叫你师叔。” “你也不要再用师弟称呼他。” 宴听到师叔两个字,身上都起了一层小疙瘩,下意识看向尹玉宸,想到了那天他说的一些人的特殊关系好。 她可不想让尹玉宸叫她师叔,于是说:“可我算不得掌门师尊弟子,这些年修为不进反退,给师尊他老人家丢脸,师尊也未曾亲授过我任何功法。” 宴对荆羽说:“待师尊寻觅机缘归来,我会向师尊自请,让他将我逐出师门。” “师妹!”荆羽语气有些慌张,“你不要胡……” “咳咳咳……”尹玉宸打断荆羽对宴的呵斥,猛地又出一口血,染红了前襟,看上去极其吓人。 宴习惯听荆羽的训斥,“听话”和“胡闹”这两个词,已经贯穿了宴的生命。 可被尹玉宸一打断,宴才习惯温顺下去的那脊梁,顿时支起来,逆骨也跟着生了出来。 宴有些口不择言道:“师兄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把你徒弟的伤治好才是紧要,还有……你管着莫秋在门中的一应事务吧,把她看好拴住了。” “再跑到我面前吵着要嫁给你,我就去求门中长老联合,再送寻踪鸟给师尊,要他老人家赶紧回来,先别急着灵合归天,先给你们主持道侣契约!” 前一句是嘲讽,后一句就纯粹是拳了。 荆羽从没有在宴的口中听到如此刁钻的话,一时间都不知作何反应了,嘴徒劳动了动,最后只沉着脸说:“跟我回羿光院。” 他说完之后就率先走了,一刻也在宴这里待不下去,他消失在康宁院之后,尹玉宸低头看了一眼间康宁院的符文令,确认荆羽离开,这才以清洁术清理了一身狈血污。 对着宴勾了下嘴,低声音说:“师姐损人损得快吗?” 宴有些发愁地看着他说:“你伤得应该不重,师兄是有分寸的,你快回去吧。” 尹玉宸却没走,推着宴到边,让她坐下,蹲下直接把宴透的布袜褪下来了。 “你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去!”宴缩回脚,有些心惊地看着尹玉宸,觉怪怪的。 尹玉宸倒是态度极其自然,将布袜放在脚踏上,就着这半跪的姿势,微微仰头问宴:“看明白了吗?你从前的辩驳有多么愚蠢,而你又是怎么被一步步着发疯,被人私下叫疯子的。” “什么?”宴莫名其妙。 尹玉宸不解释,也不起身,只是静静看着宴,等着她自己想清楚。 宴看着尹玉宸,很快眉梢一跳,震惊道:“你刚才故意的!” 尹玉宸笑起来。 宴又说:“你故意怒我师兄,就是为了……为了给我看看我从前是怎么无力辩解?” “我告诉你为什么,你也不会理解,这样是不是就理解了?”尹玉宸说:“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辩解只会苍白无力,动手就是发疯胡闹。” “方才的荆羽正如你,而我正如莫秋。” “我做的那些就是为了刺荆羽,而你和荆羽向来都没有接触过这些污浊的手段,只想凭借实力去碾轧,自然要在在乎的人面前吃闷亏。” 荆羽如果在凡间遇见祟,武力值就能直接碾轧,一力降十会,他不需要去理会什么谋诡计。正和两不容,他的立场也无需摇摆,自然接触不到这样黏腻如沼泽的心术。 宴怔怔看着尹玉宸,鼻子都有些泛酸,她一直以为,尹玉宸是因为她的施恩,她,愿意哄着她,愿意信她。 却原来,他不只是相信她,而是真真正正地理解她。 “你受伤了,就为了告诉我这个,何必呢?”宴眼中的水雾闪烁。 尹玉宸看在眼里,手指紧攥。 其实晚上的时候,莫秋说得对,男人的,大多来自怜惜,人如此,像荆羽那样人淡薄的才是例外。 而莫秋没说的,是女人的心动,大多源于动。 他现在如果乘胜追击,说不定能够讨一个的香吻。 但那之后,宴惊醒后就会拒绝躲避他,那不是尹玉宸想要的。 所以他克制起身,问宴:“师姐以后再遇见这种情况,知道怎么办了吗?” 宴瞬间从那种动的状态离,想了想说:“先不动声,再寻找证据,寻找机会一举反击。” “真聪明。”尹玉宸笑着突然改口,“师叔休息吧,弟子告退。” 宴:“……别叫师叔吧。”。 尹玉宸又笑了,说:“师姐若是不愿意你我这般称呼,以后你便叫我玉宸,我叫师叔……水云姐姐如何?” 宴表情微微有些难以言喻,他们虽然在修真界都不算大,堪称“年幼”,但到底也不是真的年幼,水云姐姐这种称呼是否过于腻人。 尹玉宸又说:“莫秋那阿猫阿狗都能叫你水云,我不配吗?” 宴顿时哈哈哈笑起来。 尹玉宸逗了她笑,这才说出真实目的。 “那我就叫姐姐如何?这样称呼,不碍着辈分的事儿,”尹玉宸说:“没人的时候这么叫。” 有了前面无法入耳的师叔和水云姐姐,直接叫姐姐和叫师姐差不多。 宴自然接受,“好吧。” “那姐姐早些休息,我走了。”尹玉宸这才转身离开了康宁院。 宴又躺回了上,脸上笑意久久不散,闭上眼把光的脚伸进被子里,蹬啊蹬的,睡不着了。 尹玉宸回到羿光院的时候,荆羽正在等着他。 不过让尹玉宸比较惊讶的,是等待他的不是一场质问甚至殴打,荆羽别别扭扭地说:“是为师方才一时冲动出手伤你,为师做得不对,这丹药你吃下,很快便能够恢复。” 荆羽一抬手,给尹玉宸扔了个小瓶子。 尹玉宸接了,打开一闻,便知道和宴给他的那些上品伤药一样珍贵。他方才受的那点伤,多半是荆羽以威震的,看着呕血吓人,实际上并没有伤到经脉内府,调息便能好,吃这样的上品伤药,属实杀用牛刀。 尹玉宸抬头看向荆羽,他负手而立在羿光院内院的牌匾之下,一身法衣若拢了天上清辉绕身,肃丽的眉目在廊下长明灯的冷白光线之下,近乎带着一些令人无法直视的神。 尹玉宸其实最羡慕这种样貌,只是让人看了便觉得高不可攀,要小心对待,不像自己,谁见了都想凌。 这般谪仙一样的人物,怨不得莫秋疯了似的想要,越是活在沟之人,越是心中向往光明向往高洁,这多自然。 尹玉宸其实从心底里觉得荆羽不错的,否则之前也不会觉得宴和他在一起很好了。 魔窟获救那时候,荆羽虽然是为了救宴才下了魔窟,但宴在罡风魔气之中不肯松开他,荆羽也没有将他打落,而是顺带着救上来了。 尹玉宸屈膝跪地,他向来不信天地不信命,不敬仙人不敬神,可就凭曾经那个“顺带”,跪一跪荆羽,尹玉宸是没障碍的。 不过这还没完,尹玉宸跪地假装认错的时候,荆羽从屋子里捧出了一件弟子服。 这正是白天的时候,尹玉宸从灵器院领回来的弟子服,月鲦纱制的弟子服,在绘制符文之前,只是一件淡青长袍。 但此刻那长袍之上,两侧肩头前心后背,都绘制了不算细密,但也绝非下品的守护符文。 尹玉宸:“……”你对我再怎么好,我也照样算计你,跟你抢女人的。 “时间匆忙,待后你进境,为师再重新为你炼制一套法衣。”荆羽将弟子服递给尹玉宸,尹玉宸抬手接过。 心里半点没有愧疚,只是在荆羽这种“慈”注视下,有点头皮发紧。 “你的眼睛,医阁那边或许有能够祛除的药,你……” “师尊。”尹玉宸抱着弟子服,受得了荆羽一巴掌将他扇飞,却受不了荆羽对他好。 他急急打断,说道:“弟子因这胎记所尝遍的人间百味,都是走到今天的助力,我并不厌恶,也不想除去,谢师尊好意。” 荆羽想问,你若当真不厌恶,为何一直以鲛纱覆眼。 但荆羽从来不是个对他人心思刨问底的人,便没再说什么,只走到尹玉宸面前,抬手附在他头顶。 低声道:“屏息凝神,我为你探经脉内府。” 尹玉宸听话凝神,荆羽灵力裹着火灵府的热度,直接自头顶灌入了尹玉宸的经脉灵府。 片刻后荆羽收手,眉头微微皱起,问:“你经脉之中那些疮疤怎么的?” 寻常人的经脉或滞涩,或纤细,修者大多光滑,但是尹玉宸的经脉之上,细细密密的全都是伤疤,伤在经脉非同小可,有了瘢痕的经脉,后想要进境,本无法承受住庞大的灵力灌体。 而尹玉宸这经脉,简直像是被人得经脉尽断过。 尹玉宸也不瞒着荆羽,毕竟他的出身一查就能查到是出自尹荷宗,只是查不到尹荷宗其实并非野宗门,而是修大本营罢了。 “是我少时,曾被修抓住,他试图将我炼制成傀儡,失败了,我被丢弃荒野,赶上灵开启,侥幸活命。” 这些话只是真相的一角冰山,但也字字句句都是真话。 荆羽微微叹息一声,别管为什么收了个徒弟,正如宴所说,他本想认真对待的。 看他境界基都不稳是其次,一生修为能看到头,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不过荆羽也没有直接说:“你与大道无缘,回家种地吧。” 而是说:“修行一道,漫漫无尽头,你无需急着进境,多多积累。” 说不定入了凡境,至少能增寿几百年。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