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道:“皇姊让陛下选尚,心中又无中意之人,平白折腾这一出,若不是为了试探周怿的心意、他回京,还能为何?” 戚炳瑜嗔目视他,“我的事,无须你管。” 她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力往边上一拨,也不管他还有话未说完,便径直离去。 戚炳靖拦她不得,心头也滚起气来。待她远去,他抬目看向周怿的屋门,高声喝道:“周怿!” 周怿闻声而出。 “王爷。”他走到跟前,双手捧着丝纶,“还请王爷处置。” 戚炳靖盯着他看了半晌,心头怒意愈来愈盛,“周怿。你想要如何?你想要眼睁睁看着皇姊再嫁他人?” 周怿答:“末将只想尽忠。” 他顶着戚炳靖即将爆发的怒气,面不改道:“王爷与公主,末将必舍一人。若舍公主,末将只负公主一人。若舍王爷,末将有负数万袍泽之魂,此生难安。还望王爷,不要再末将。” 此话犹如大雪灭火,渐渐平熄了戚炳靖的怒意。 他神复杂地看着周怿,张了张口,却罕见地收回了想要说的话。 周怿最后道:“王爷。待将来大事抵定,若公主殿下不弃末将、心中仍有末将,末将必以余生赔公主之深情。” 第61章 陆拾壹 这道婚旨本就出自戚炳靖之口,眼下由他来亲为“处置”,再妥当不过。内侍省派来的黄门如释重负,受命封旨还宮。 人走后,戚炳靖在本是用来设案供旨的正厅中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接连饮了数盏浓茶。 然后他将茶盏重重地按在桌上。再抬眼,他的目光定定地上厅中西壁的一幅挂画。 长宁府中各屋陈设皆极清韵、淡雅,更少不了她喜的丹青作饰。挂于正厅中的这一幅,于行家眼中算不得什么绝世名作,只是对于长宁而言,这一幅最为特别。 建初十六年,新帝登基,戚炳瑜进封长宁大长公主。三后,皇帝下诏辟长宁大长公主府。数月后府成,当时已就封地的戚炳靖命人送画入京,将它赠作长宁的开府之礼。它遂被长宁珍挂于此处。 这幅画,是他当年亲手所绘。 挥毫落纸,笔力雄浑;肆意畅达,一气呵成。 其上山河旷远,云天苍茫;秋霜皓皓,万物懔懔。 …… “姊姊,姊姊。我今读书,上有一句:‘当为秋霜,勿为槛羊’,该当何解?” “四弟,秋霜肃杀于物,槛羊受制于人。若为秋霜,则可令万物危惧而俯首;若为槛羊,则只得生死受人而摆布。” “那,倘是不想当槛羊,就只得当秋霜么?若当秋霜,又要做些什么?” “四弟眼下还小,尚无须琢磨这些。待将来四弟长大了,懂得多了,自会有分断,也就不必再听姊姊的了。” …… 皓皓之秋霜,懔懔之万物。 这万物之中,有护他于翼下十余年、予他亲情与温暖、教会他何为秋霜的至亲。然纵为至亲,亦不得幸免。 许久,戚炳靖才松开目光。他的眼底像被洇进了画上浓墨,生着凝稠的黑。 这时候,外面有人来寻他,是个小婢,手中还捧着一件厚裘。 她被人放进,立在门口处,瞧见戚炳靖这一张令人生畏的面孔,怯怯行礼,“王爷。” 戚炳靖的目光刮过她的脸。 小婢吓得抱紧了衣物,结巴道:“……英王殿下说、说王爷被人叫得急,走前穿得少,又半天不回去,遂叫奴婢来给王爷送衣物。” 戚炳靖听了,周身棱刺悄无声息地收起。 他不多耽搁地站起来。小婢连忙近前替他披衣,然后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走出了这厅屋。 …… 戚炳靖回去时,卓少炎正在被两个婢女侍候着上妆。 在铜镜中,她与他目光相触。他的目光带着无形的重量,将她彻头彻尾地罩住。卓少炎经他这一望,转头止住婢女的动作,又吩咐道:“你们先去吧。” 婢女依言退下。 她对镜中的他开口:“我听说了。” 但她也只是轻声让他知道,并没有额外多问什么。周、戚二人相却不能相守,她可以想见这背后的难割与难解,更明白他全皇姊之圆、却终无法如愿的心情。他既决意踏上这条道,任亲任近,无一人之悲苦能够令他转圜、回头。 然虽如此,他到底也是人。有骨,有血,亦有心。 戚炳靖望着她的目光又重了些。他没说话,身形一动,向她走近。 透过铜镜,卓少炎看着他踱至身后,然后她垂下眼,伸手拿起婢女方才搁下的胭脂,自己晕了一点绯在指尖,去上。 可她的手腕却被他一把抓住。 戚炳靖从后面将她拢进怀中。他的气息绕过她的肩颈,抵上她的脸颊与耳畔。他神沉难辨,声音亦然:“少炎。” 卓少炎觉出异样,抬起头。 她背脊所贴挨的身躯,蕴有不同于寻常的热意。 尚来不及给出任何回应,她便被戚炳靖一把拉起来,转而贴上他坚实的膛。他微烫的嘴快而准地烙上她的,几瞬就将那上面的绯咬尽。然后他一把掐住她的,抱着她回到上,毫不犹豫地卡着她的腿将她推入软被中,几下就扯落了她身上的衣物。 他重重地息着,手掌用力地着她的丰腴软,一如饿兽。再狠狠地含她,又咬又,他像是控制不住力道一般地,在她身上硬生生地造出一连串的红痕,自己的双眼也随之变得赤红。 仿佛他心中有万钧之结,于这极度的困顿难持之中,她是他唯一的出口。而他在她面前裂堤洪,放任情绪在她身上爆发。 卓少炎深。 她浑身颤抖着,勉力维持住神智,看向他——他两只手掌死死地把着她的腿,头埋在中间,舔舐刺,毫不顾章法地肆意妄为。 “……炳靖。” 她的声音夹着破碎的呻,令戚炳靖短暂地停住。很快地,他撑起身体,重新覆在她的上方。他双眼中的血丝比此前更烈,他口中呼出的气烫得令她不由自主地瑟缩。 卓少炎的眼中噙着泪——那泪来自于极度的愉,亦来自于极度的心疼——她抬手圈住他的脖颈,将他的头按下来,抱在自己的口。 “炳靖。” 她低声唤他的名,双手温柔地划过他的脊骨,受着他紧绷的肌在她的手心中渐渐舒开。 戚炳靖抵在她身体两侧的拳头松了松、又攥紧,如是反复多次,终是彻底力。他浑浊的呼带出心底深处长久的积郁,又过了许久,他才应了一声: “……嗯。” …… 午膳前,戚炳瑜身边的侍婢称公主头痛,什么都不想吃,叫人不必传膳。 这话没多时便被人禀到戚炳靖耳中。 他搂住伏在他前的卓少炎,向屏后低声道了句:“知道了。”然后他抬起另一只手,按了按额角。 再向怀中瞥了一眼。 枕在他赤结实的膛上,卓少炎安静无声,长睫闭垂,呼绵长,轻轻地、一下下地过他的心口。 戚炳靖遂扯起丝被,小心地搭上她的后背。 …… 不多时,又有人来跪禀新事。 这一回戚炳靖不得不扰醒卓少炎。她稍稍睁眼,神未清,两手揽着他的脖子,嘴贴进他的颈窝里,“怎么了?” “六弟来府,我去一晤。” 他说着,将她托放到身侧,翻身下地后,重新将被口替她掖好。 …… 清瘦高挑的少年在屋中昂首看画,听见脚步声,立刻转身,看见人后面悦,高兴地叫了声:“四哥!” 这一声情真意切,令戚炳靖淡淡一笑。他道:“炳永来了。”然后指了指座,道:“不必拘谨。” 少年笑着应了,袍坐下,质如清风霁月,率坦。 先帝第六子戚炳永年最小,仅比新帝长两岁。先帝崩逝时,戚炳永年幼未封;新帝登基近三年,只在永仁元年末封了先帝第五子为睿王;而戚炳永奉诏出阁,竟连个郡王的爵位都没有,只被授以永仓郡防御使;他虽为郡防御使,却不驻郡、无职掌、仅领禄而已。 而戚炳永身无王爵、又领虚职,竟乐得其所,一年中有大半时间游历在外,非奉诏则不归京。此番正旦朝会,他更是因在途中遇到暴雪封山,被耽搁了整整十,紧赶慢赶回来,仍是错过了朝会。 好在他闲散之名朝野皆知,两来连一个奏劾他的人都没有,而他之于朝廷是何等的无足轻重,由此可见一斑。 此刻对着戚炳靖,他先是依礼问安,再眉飞舞地讲了讲这一趟出行的奇闻异事,最后叹道:“四哥。昨夜一入京,三哥和五哥便将我抓去叙话。” 这一个“抓”字,活灵活现地表达了他的不与抗议。 戚炳靖低声笑了,而后道:“他二人说了什么,惹你这般不快?” 戚炳永挑了挑漂亮的长眉,道:“从头到尾,都是些骂四哥的话。先说四哥如今越发不将陛下及兄弟们放在眼中,要动祖宗传下来的兵制不说,手更是伸到户部里头,打起了诸王邑禄的主意。他们说,四哥一手收兵,一手缴钱,分明是要把人往绝路上,哪里还顾念半点亲兄弟的情分。他们还说,若我就这样继续游手好闲、视若无睹,待四哥收拾了他二人,下一个便要收拾我。” 说着,他又苦笑:“我心中想,我这样一个废物,还须劳四哥‘收拾’?” 戚炳靖没说什么,脸上亦是常,叫人猜不出他此刻抱怀什么样的心思。 而戚炳永也本无意去猜,直言道:“三哥和五哥明知我一直念四哥对我的好,却仍同我说这些,想必等的就是我来四哥面前传话。四哥,三哥和五哥这分明就是要公然同你撕破脸。” “无妨。” “四哥有何打算?” 戚炳靖深黑的眼底滚过一抹讥。 他道:“六弟。你若当真念四哥待你的好,便趁早离京。如此,四哥留你一条命。” …… 到傍晚时分,翰林医官使郑至和从中来,被人一路引入府中,带到戚炳靖跟前。 烛火下,郑至和的额头上涌出豆大的汗粒。他颤巍巍地跪下,伏身长叩。 戚炳靖略略坐正了,问:“陛下今如何了?” “回王爷,陛下今不、不大好……”郑至和的两膝在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详禀。”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