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昊一想到自己在君前的表现不好便浑身难受,脸皮火辣辣的说:“下官也是怕会错了圣意,朝廷和惠盐记、陛下和一个商人,作为官府能和一个商人提什么条件?” 那含义,这事情本上不得台面。 官府什么地位,商户又是什么地位,这两者谈合作,丢脸啊! 严嵩恨铁不成钢,有些急切的斥道:“你都觉得脸上无光,难道陛下会觉得脸上有光?!” 司徒昊一拍脑袋,一副顿悟模样,“哎呀!那是不该问!” “往后还是要多多悟,多多揣摩圣上的心意,否则很难有所得。” “多谢严所提点。不过……陛下说了商议,关于条件什么也没说。这……” “你明明都已经想到了。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区区一家商户,它唯一能给朝廷的是什么?” 司徒昊沉眉,想了数息,而后才忽然明白,“银子!是银子!” “还算你有些脑子。”严嵩叹了声气,“尤三已经到了京师,过几你先去和她谈。本官便不出面了,记得,地位、荣誉、名声……它什么都提供不了,唯一能给的就是银子。但是朝廷也不要直接标出一个价格,陛下既然觉得脸上无光,那咱们就得聪明点,不能太赤,要换个方式,比如说要它一点干股如何?” “是,下官明白了。” 讲完这些,藏书园差不多也到了。 马夫掀开帘子,扶着严嵩走了出来,“还真是又不少马车。” “盛会难得,都想来凑凑热闹嘛。” 严嵩转头一看,竟是谢丕也来了。 “惟中,一起进去吧?” 第五百六十五章 刘瑾的下场 “陛下为何选了严嵩?”尤址替皇帝泡了茶水倒上,陪着笑问道。 “只是觉得有趣而已。严嵩是前任侍从,李梦是文坛领袖,谁胜过谁还真不好说。” “那的确是,有些文人可是轴呢。” 朱厚照动作有一丝的停顿,若是以往的刘瑾,这混蛋肯定会说,文坛领袖算什么,当然比不了侍从室的侍从,那是皇帝亲信。 尤址的话…… 太监当到这个程度,拍卖的功夫绝对不会差,大概是心里真的那么想。 “刘瑾,你查得怎么样?” 尤址回禀说:“问了,收受贿赂、任人唯亲、私授官职这些罪责他全都不认。” “私授官职?” 尤址低头,“工部的一个主事,走了刘瑾的路子想为自家兄弟在陕西府谋一个知县的位置,刘瑾便利用大同守备太监王胜在地方的影响,做成了此事。陛下登基以后,知县、知府都是很为人争抢的职位,盯上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是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尤其是在地方。 但这种事情,你说要怎么杜绝呢? 官僚系统自发的就会生产这些。 作为皇帝,他也不可能去管大明朝一千多个知县是怎么得到那个位置的。除了知县还有知府呢,加起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 他只能‘管出不管进’,看结果来选出知县当中较为好的,一层一层上去之后,对于朝廷来说,总能在各项政务之中选出能力较强者,毕竟作弊,总不能作弊一辈子。 “不要杀他,也不要给他酷刑,找个由头把他贬出京去。” “要不要派去中都?” 中都就是凤,朱元璋的老家。 朱厚照摇头,他想着那些边镇的守备太监,如果刘瑾不‘惨’,估摸着他们也贼心不死,做事情不能在这个时候‘遮还羞’,得尤址不上不下,老是觉得刘瑾会东山再起一样。 “轻了。” 尤址听完心头一喜,有这两个字他心里安稳多了。 “奴婢明白。” …… …… 藏书园。 中央圣学湖畔。有书亭、有琴案、有文房四宝,也有茶香沁人,己巳六子今终于齐聚,他们一人一案桌,呈分列的点状落在不同方位,除了他们六人,中央区域还有许多空余的座位,那都是给有头有脸的人物备着的。 在这个环形的中央区域外围还摆放有很多坐垫,但却没案桌的,今来客较多,只能这样摆放的更为紧凑些,以免有人光是看到却听不到。 而在空间如此紧凑的情况下,最核心的中央区还有几颗梅花书作为陪衬,树下有三五童子,他们研磨展画,将各个事项整理的井井有条,便是举止行为也比一般人要更有礼数。 文会并没有一个固定的程,也没有人齐与不齐的概念,讲究的就是一个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愿意来的来,不愿意来的,也不等。 而且没有里那么多的规矩,只讲一个由头,然后或是饮酒赋诗、或是游戏助乐,清谈之间留几分作品,讲几分道理,如此而已。 今己巳六子书是边贡组织,他也十分练,起身说道:“今适逢我们六人多年首聚,因而相约以文会友,不想有这么多的同僚、好友相聚,是为一大盛事。所来者即是有缘人,因而今只论缘分、讲文才,各位以为当否?” “应当,应当!” 按照道理来说,今天威宁伯王烜来了,严嵩也来了。如果是官场,那论资排辈要把这两人摆到台面上介绍介绍。 不过什么叫文人?捧显贵臭脚的文人那是为人所不的! 能给个比较好的位置,不至于在人群中拥挤已经是不错的了。 王烜被王芷提醒,到这里也没有拿大,而且以礼待友,碰上了就说一句某某先生,这样倒是很快刷了个好人缘。 边贡不特意提他也无所谓,现场就他衣着最为华贵,谁还注意不到他? “……上月,有宦天子冶游,不想天子圣明,雷霆斥之,实为天下振奋之喜事。臣不能祸朝纲,贤臣则能见君,如此平生快意事岂能不为之贺?” 司徒昊有些意外,“文人清高,竟愿意以文会而颂天子。” 严嵩答道:“正德正德,是正己之德,也是正天下之德。陛下仁德民,功绩斐然,得几句文人赞赏,岂非小事一桩?” “天赐兄,仲默兄(何景明字),”边贡转身面对剩余五人,“今不如先斗斗诗才?” “说斗不必,今既是会友,何来斗之一说?”何景明地位也高,堪比李梦,他直接说道:“天赐兄此番回京,是有一番话要说的,该是写好的文章现世?” 李梦也不客气,“确是有的。既有平生快意事,岂无平生快意文?” …… …… 尤址提着灯笼,一个人去见了关在地牢里刘瑾。 地牢暗,还有一股咸臭味,如果不是刘瑾,其他谁也不能让他进来这里。 这个不久前还不可一世的掌印太监,现在只能在这样的环境里苟且偷生。 灯笼偏暗的昏黄灯光映照他半张老耳发皱的脸庞,稻草摩擦的声音告诉尤址,刘瑾知道他来并爬起来了了。 随后就是‘砰’的一下,刘瑾整个人撞向地牢的木柱,表情带着几分恐怖, “咱家要见陛下!咱家要见陛下!” 尤址抬手在鼻前挥了挥,脸的嫌弃,“你在陛下身边也许多年了,这个时候能不能见到陛下,还用问?给了机会你不要,既然处置你便是想好了的,你还是省省力气。” 刘瑾的眼神颇为狠,他有些后悔当初没有想办法除掉这个人! “你来做什么?” “来给你一个能活得好的生路。” 刘瑾沉默。 尤址继续说:“陛下为君是有极强的目的的,这个目的便是成为一代圣君,许多事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处置了你还有后面的藩王,哪里有空再理会你? 今你去之后,不要再想中之事了。多读读书,哪一个圣君边上会放一个似你这样一个私心如此之重、权如此之盛的太监?” “你要放过咱家?”他有些不信,随后又忽然想到什么,“咱家就在这里,哪也不去,哪也不走!” 但尤址又怎会如他的愿? 在这里死了人是他的问题。出去了死掉,那便不一样了。 斩草不除,风吹又生。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大似忠 正德二年,江西饶州府一个秀才终于在乡试中中举,此人名桂萼,成化十四年出生的他在中举时已经二十九岁。 这个年纪对于一个举人来说算是正常。 可惜的是,正德三年朝廷举行了科举,但桂萼遗憾落榜。 桂萼最初蒙学是受正统、成化年间比较有名的理学家胡居仁的影响。 胡居仁终身布衣,在成化二十年去世。此人有个门生名为张正,张正便是最初教导桂萼的人。 胡居仁死后,张正这个学生只能算是平庸,没什么太厉害的见解和影响,只是痴于读书,朝廷修筑藏书园,还将园子免费开放给读书人,这算是击中了张正这类人的灵魂。 所以他极力劝说桂萼留下,按照他的说法,藏书成园之地,收揽圣学无数,若要学又所成,必得入园苦读。 桂萼确实也这么做了,从他每在园中‘啃书’开始到这个己巳六子书的文会,已经过了大半年的时间。 人群的中央,是李梦、何景明这样的文坛领袖,是王烜这样的勋贵世家,便是人们口中提起的严嵩……也是陛下侍从。 说起来,严嵩是他的江西老乡,比他还小两岁,可人家在弘治十八年就已经中得进士,自那时起入朝为官已经五年了。 这叫少年成名,风光无限。 他这个三十来岁胡子一把,还手持一卷破书的中年人,只能在下面的人群中仰望天之骄子们的人生。 “暮祥对御回,花载路锦成堆。藏书园内书声过,不夜城前扇影开!” 桂萼抬头,看到的是弘治十五年状元康海在诗。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