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对战都是攻守兼备,尹玉宸练的招式是命门大开以命博胜。 他旺盛的,要赢的心关在此刻漆黑的山之中,却浓烈地被宴知个真切。 她还有些唏嘘,这年头……连外门小师弟都这么努力了啊。 宴有点悔,悔自己从前怎么就没多努力一下呢,虽然可能还是修为不入,但至少当年被魔气灌体的时候,灵府不至于搅合得那么碎。 那样她那天努努力说不定能偷跑出龙牙山,也不至于变成如今这种局面。 宴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她乐观的想,万一是死了呢? 死了能这样自由,比活着好啊。 宴趴在尹玉宸身上,跟着他不知疲倦地反复练习,她的意识都消失了一阵子,再清醒她勤勉地玉宸师弟,总算是停下来了。 他缓步走向外,连月亮都已经休息了,天朦胧,他慢慢走到水潭边,手里捏着一方眼的白手帕,不擦浑身的汗,也不放进溪水中涤洗,只是将那手帕,寻了一块重量相当不至于被风吹走的石头,好生在了溪水边。 然后走到了水潭边上,解开了带。 解开了带。 解开了带? 宴:“……” 带落在地上,外袍也随之落地,宴知道接下来肯定是非礼勿视了,她下意识想跑,但是她还粘在人家后背上呢。 而且越着急,宴越是没法凭借自己的意志离开,情急之下,她只有闭上了眼睛。 衣料轻微的摩擦声在山风之中不甚明显,却格外钻人耳膜。 宴趴在人家光的后背上,走不了,又出不了声,眼睛更不敢四处看,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小师弟下了水潭。 她想老天待她不薄啊,死了还让她做了一次鬼。 玉宸小师弟这相实在不可多见。 可惜她这状态知不到寒冷,也知不到尹玉宸的肩头皮肤,是不是像自己看到的那样温热细腻。 水声哗啦,宴趴着趴着,心里实在好奇,紧闭的眼睛,有一只睁开了一点点。 就一点点。 第7章 入妄七 我的灵府!我的灵府开始恢复了…… 宴当然不光是想要耍氓,她更是好奇。 因为尹玉宸把面上戴着的四象面具摘掉了,也没有将眼睛用布巾束缚起来。 宴看了他好一番光之后,又想看看他眼睛到底怎么了,才无论黑夜白天都遮着。 只是宴很努力地从尹玉宸身后抻脖子朝前看,那样子活像个意图攻击人的大鹅。但是不知道怎么搞的,她在尹玉宸身后贴得非常牢靠,就是没法绕到尹玉宸的正面,看到他的眼睛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趴在尹玉宸肩膀上,倒是能看到他俊美的侧脸轮廓,尝试了几次没能成功看到他的眼睛,她只好顺着他散落的长发,光的膛,看向隐匿在水中…… 宴想着反正自己死了,看看也没人知道,一眼福之后,有点可惜。 可惜的是她自己。 她和大师兄荆羽名义上好了那么多年,却到最后最过分的只有几个浅尝辄止的吻。更多的时候他们之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大师兄触碰她,大都是摸头,温情脉脉。 宴喜荆羽的长相,喜他肃丽高洁,对他高山仰止。 可却从没有对荆羽起过什么过火的心思,下三路别说看,连那方面都没想过,总想着她还小,等到修为到了,大师兄和她结为道侣,自然会教她。 可她看着这萍水相逢的小师弟,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 想要触碰和纠的那种。 宴震惊不已,看看便罢了,对着堪称陌生人的人动太过火的心思可不行。 况且她现在的状态有些像她曾经被在涤灵池底,被灵雾卷着游的时候。 她试图纵自己的意识,从这里离开,但并没有成功。 她真死了吗?她没法再乐观的这么想了。死去的魂魄是不会被束缚的。 过了好久,天渐亮,尹玉宸澡都快洗好了,要从水中上岸穿衣服了,宴还是贴在他的后背上。 有点要命啊。 尹玉宸长发如藤蔓一般,贴勾在他瘦的身躯之上,迈动着长腿上岸,从之前练武穿的衣服里面勾出了储物袋,又在储物袋里面找出了一身外门弟子服。 宴怀着复杂心情,看着他一层层穿衣服,岸上比水下看得更真切,若不是她现在状态飘忽,并非是真人,估计早就烧得面红耳赤了。 幸亏尹玉宸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否则真是……真是…… 衣料窸窣的声音停止,尹玉宸已经将衣服穿好了,宴看到尹玉宸弯,将之前用石块在溪水边的那块纯白的手帕,贴在了脸上。 宴只以为他是在用那手帕擦脸,但是尹玉宸慢慢直起身,那手帕依旧按在脸上,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动作。 宴又抻着脖子从侧面看,尹玉宸闭着眼睛,半张脸埋在手帕里面不动了。 宴不明所以,没想起来这方白的手帕之前她用过。 更不知道她用过之后,尹玉宸就将这锦帕当成了宝贝,至今并未涤洗过,哪怕这手帕上面,已经完全没了她留下的气息。 此刻晨曦乍现,一抹暖黄自天边直而来,宴只觉得自己身上一松,就从尹玉宸的后背离了。 她身体悬浮在半空之中,疑惑地看向乍的天光,尹玉宸正好这时候也将埋入手帕之中的脸抬起来了。 宴连忙低头看向他的脸,却又还没等看清,就整个人在空中扭曲了。 她先是像一片被风吹皱的纸片,身体七八糟地折叠起来,而后彻底化为了一阵灵风,迅速被卷离了这一片山林。 晨曦之中,分崩离析的宴被风带走,而尹玉宸从手帕之中抬起的眉目,却直直撞入了天光之中。 如果宴再晚一点离开,就会发现,尹玉宸那天说谎了。 他并非是自小视弱,不可直视天光。 他现在就在直视天光。只不过直视天光的那双眼,一只清澈如泉,一只血红妖异。 着晨曦仔细看,才会发现,他眼中的红并非是什么异象,也不是密布的血管,而是他左眼的眼底,生了一片鲜的红斑。 那红斑覆盖了整个左眼眼白,让他的左眼看上去像是浸血一般,但他的眼球依旧和右眼一样是纯黑,却因此看上去更加的妖异。 而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嗜血弑杀的魔族,才会生着红的眼睛。 因此尹玉宸从出生开始,就因为自己的左眼受尽欺凌,无论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到最后都会变成他的错,就连亲生母亲,也待他犹如牲畜。 他吃尽了苦头,学会了忍耐,可是因为他被打也不再大喊大叫,却让人更加视他为妖怪魔,因为只有魔是不知道痛的。 连他的名字都叫狗儿。他仿佛是个天生的畜生。 说来可悲,见过他这眼睛的所有人算在内,唯有一个宴,肯将他当成正常人一样看待。 尹玉宸并没有直视天光多久,很快收回视线,如往常一样,戴上了四象面具。 他将手帕揣好,将地上的脏衣收好,循着石子路,去往外门弟子院的方向。 他心里盘算着,若是荆羽真的着人手鱼的事情,那么今天外门应该会处理这件事了。 尹玉宸想起了这件事,就不由得想起宴,想起了宴,他面具之下的神,就自然柔和起来。 哪怕宴猝不及防出现,又不由分说帮忙处理鱼的事情,实际上是打了尹玉宸的计划,可尹玉宸喜这样,喜宴手他的事情,无论最后会怎么样都好。 他又想起那个利用意味十足的吻,心脏被撞击的鲜血淋漓。 尹玉宸并不知道,宴昨晚整整陪了他一整夜,晨曦乍现才被灵雾卷走,否则他一定会欣喜若狂。 而被风卷走的宴,浑浑噩噩一阵子,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她在涤灵池底醒过来,睁开眼心就沉到了底。 果然她并没有如愿死去,此刻天光映入涤灵池,给灵雾镀上了一层暖黄。 宴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四处看了一圈,空的地里面,除了缭绕的灵雾,就只有她一个人。 宴的心中涌上了一种难言愤懑,想到了命魂镜中,她看到的自己的未来,有种困兽般的绝望。 命运似乎从她胆敢伸手拉住那个即将被魔窟卷进去的孩子开始,便对宴出了险恶的獠牙。 宴趴在池边,如同坠入冰湖一般,针刺一般的寒冷不肯放过她每条骨,让她的血冻结,让她的灵魂冻僵。 “当~” 突然间什么东西撞在池壁上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宴低头看去,瞠目裂地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扣着的美颈环。 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 宴低下头伸手摸上颈环,隐隐约约地想起,她昨天修复灵府疼得恨不能去死的时候,母亲亲手给她扣上了这颈环。 多可笑,她那么她,却在亲手抹杀她的存在。 宴用手摸索着颈环之上的金包玉,密密麻麻的符文在她手下散出一圈圈诡异的灵光。 这灵光如有实质地着宴的手指,钻入了她的皮肤经脉,然后慢地钻入了灵府。 宴追逐灵光自窥经脉灵府,内府果然大变样了。 她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一定欣喜若狂。 她滞涩开裂的经脉已然恢复如初,就连她灵府之上的裂痕也修复个七七八八了。 可宴泪面,却不是因为痴心妄想这一次自己恢复了,只是屏息等待着,等待着身体什么时候,会彻底失去控制。 共生之法之所以有违正道,是因为要用另一个完好的神魂灵府,去滋养另一个灵府。 她本该像母亲一样,对着自愿帮她续命的莫秋恩戴德。 但偏偏她窥见了命魂镜,她知道这共生是术,虽然不知道具体如何恶,她却看到了自己被莫秋控。 莫秋会越来越像她,等到她彻底变成她,宴就会变成一具失去自我意识的躯壳。 生不如死不外如此。 她这么多年告诉了很多人,尤其是伏天岚,祈求她相信自己,不要这么对自己。 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