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扯了下嘴角,修长的手指搭上褡裢,一件件的解了衣裳,面上隐含几分嘲讽之。 老嬷嬷皱了皱眉头,始料不及的样子,因为来的时候大海公公就有代,若是娘娘反抗的烈,求饶,最好是晕过去了,就要立刻罢手,火速的报与他,这样他再油加醋一番,回禀王上,或许事情还有转机。而这老嬷嬷起先沉了脸进来,也是带了这样的打算,想将她先吓住,哪料花看上去柔弱,子却很犟。她有心提点几句,奈何跟来的几个人,并不都与她一心,他们唯一效命的主子只有王上。而这老嬷嬷算是内的老人了,当年内大清洗她能留下来,也是因为她心如明镜,从来不趋炎附势,亦或落井下石。奈何帝心难测,她若是多言多做,传到了陛下耳里,恐也落不了善终。 花了外衣,里头一件抹襦裙,她一揽如瀑长发,出半边肩背,睨了嬷嬷一眼,“如何?” 老嬷嬷不敢去拿那烙铁,只盼时间拖的越久,王上能回心转意。 然,其他人却等不及,催促了起来。他们是陛下最忠心耿耿的奴才,听命于他,只依言办事,没有自己的思想,主子的吩咐便是他们的意志。 老嬷嬷唉唉了一声,抢在那人之前拿起烙铁。花却转过了身子,指着自己左边锁骨下的口处,说:“烙在这吧。” 老嬷嬷一愣,其他人亦抬了眼。 “伤口在这儿,我自个儿处理起来也方便,后背我够不着。”她端正的坐好,偏过头,烛火的映照下,她的鼻头隐隐冒汗,应是怕的,但眸却很平静,面上更不见分毫惧。 烙铁入,滋滋作响,刺入耳膜,只叫人头皮发麻。 起先那几个人还悄悄站到了她身后,生怕她突然反抗,然,她只本能的缩了下,而后口剧烈起伏,瞬间额头聚汗珠,眼泪也在那一刻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嘴却死死咬住,烙铁拿开的瞬间,她弯下,整个人蜷成一团,乌发盖了一身。 老嬷嬷也只想贴一下就赶紧松开,然,她的皮肤那般的娇,只那一下,烙铁仿若粘住了般,陷入皮,烙印很深。老嬷嬷也惊了一跳,丢开了手,烙铁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却被身边的人赶紧捡起,那上面是陛下的名讳,岂容轻,随意摔落!老嬷嬷看了那人一眼,不说话,又看向花,颤着声儿问,“你还好吧?” 过了几息,就在老嬷嬷要去扶她之时,她突然抬起头,因是疼的不能自已,眸血红,面上带着诡异的笑,“嬷嬷你猜,他会不会后悔今之事?” 老嬷嬷吃惊的张了嘴,半晌无言。另一人自袖筒内取出伤药,就要替她上药,花却一把握住,道:“我自己来,你们可以走了。” 人没有放手。 花自嘲一笑,“怎么?还不够?是要在我身上各处都烙下他的名字?” 人们躬身退开,老嬷嬷亦不再多言,回头看了她好几回,这才迈开步子。 地内空的,花仍旧窝在原地,好一会过去,举起手中的一小瓶伤药,眸清冷,放在鼻下嗅了嗅,还真是极品的草药调配成的伤药啊!花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用力一挥,“啪”的一声,伤药应声而碎,散落一地白的药粉。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向榻。 任何人面前我都可以讨巧卖乖,亦可以虚与委蛇,偏就你面前,我再也不要这样。我就是我,不论好坏,就是这样,你喜也好,厌恶也罢,我再也不要将自己假装成另一幅样子,让好叫你认清你到底是真的喜我,还是上了我伪装出来的样子。 可是,我好像是上了你呢…… 但,那又怎样?你若不我,我便身离开,再也不会像上一世那样执不悟,害人终害己。 你若也我,那就请对我敞开心扉,不要再对我时好时坏,忽冷忽热,也不要想将我当成物件一般囿在身边,我受不住,你更受不了。分分合合,彼此伤害,如果我们的情注定是这幅样子,那不若及时止损,分开亦或者我死,如果只有我死才能平息你扭曲的怒火的话,只愿,你从今后能活的开心,拥有平凡人该有的幸福。 花默默的想着心事,直到挪到前,眼前一黑,栽在了上。 半夜朦胧中,前人头攒动,似乎有人在动她的伤口,好疼,花没好气的推了那人一把,嘟囔了句,“滚开!” 耶律瑾耳一动,看向她的脸,却见她只是梦中呓语,他负手站在一旁,并未靠近,却一直不错眼的盯着御医的一举一动,此番,更是语气不善道:“你疼她了?” 御医早已是汗浃背,惶恐不安的就要下跪叩头。 耶律瑾不耐烦道:“用最好的药,动作轻点。”言毕站起身,看也不看花,头也不回的离开。 大海尾随其后,心里真有点捉摸不定王上到底是何心思了,明明言语神态上透着强烈的关心,转身却又毫不留念。 他才跟上,耶律瑾突然回头,凉飕飕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跟过来了?” 大海反应了下,才疾步退了回去,心里更摸不准陛下如今对那位是何心思了。 花觉得有人在摸自己的脸,那人的手是温的,指腹有层薄茧,直到那人的鼻息绕在她呼之间,她一下子就辨出来人,眉头动了动,竭力自昏睡中醒来。 耶律瑾在她前坐了很久,差点就控制不住的吻了她,却在见到她睫扇动的同时,松开手,向后撤去。然,就在这时,尚未来得及垂下的小臂却被花陡然握住。 耶律瑾一惊,就见花面容痛苦的终于自梦魇中清醒过来,睁了眼。 二人对视了片刻。 耶律瑾盯着她,隐隐出不容亲近的凉意。 “陛下,”花勾住他的胳膊,作势就要起身,笑容讥讽,“你心疼了?好受么?” 耶律瑾的眸子陡然睁大,半晌,他触电般的推开她。 她“闷哼”一声,一手不自觉的按住伤口。 “攻派的掌门人,”他的手再次盖上她的脸,缓缓的移到她的脖颈处,“孤听闻,你这几年在周国颇有建树,编纂的《医典》第一册亦传甚广,民众受益良多。如此人才,孤当时怎么就放走了呢?所幸,你又回到了孤的掌心里,这次孤绝不会错放了你的位置,一定会,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他最后八个字说的很慢,笑容残酷。 “好啊,”她答应的干脆,隐含挑衅,笑容溢开,仿若至。 耶律瑾出了地,上头便是他的寝乾坤殿,他走出寝,见外头光明媚,他伸出手,璀璨的金光自指间溢出,他突然转头道:“天气什么时候这样好了?孤仿似觉得前不久才下了一场大雪。” 大海愣了愣,这才上前回道:“陛下,入已经俩个多月了,这天自然就好了。” ☆、第289章 白绫 太后听说王上在西北巡视之时看上了牦族世子的一房小妾,熏心之下竟将那牦族世子给杀了!太后大惊过后便是震怒,失了仪态,破口大骂,“孽子!不像话!不像话!太不像话了!”手中握着茶盏砸的梨花木小方桌“砰砰”作响,茶水顺着桌沿的榻上都是,濡了衣角坐垫。兰珠忙拿了帕子去擦,蹙了眉头,一脸纠结,好言安道:“太后,您先消消气,陛下不是那样的人,要不叫了大海过来问问清楚?” 太后放了茶盏,指着乾坤殿的方向,嗓子都直了,“他这几年来做的混账事还少了?怎么就不像他做的事了,恐怕是老病又犯了!还有那大海,叫他来有用?那混账奴才,只认一个主子!他会跟哀家说实话?若不是看在他确实对陛下忠心耿耿的份上,哀家早就将他扒一层皮了……”太后越说越气,一发不可收拾。 兰珠心知太后口内的“老病”是指陛下收集肖似花的美姬的事,只是自从出了美姬被陛下杖毙血染大殿后,陛下也敛了心,身边除了一个耷拉族的小公主,并无旁人,现下突然又这样了,兰珠也吃不准怎么回事,只心情沉重的不说话。 太后唉声叹气了好一会,终于坐不住,套了鞋子就下了地,也不管衣裳都是茶渍,一面往外头走一面叫上内的老人,吩咐道:“给哀家准备三尺白绫。” 兰珠一惊,回过神来,快步跟上,道:“太后,您这是要做什么?” 太后脚步不停,显然是被气急了,“哀家只要一是他母亲,就不能由着他这样糊涂下去!这次哀家无论如何都要与他说个明白,若他再这样执不悟,哀家就自请落发守着耶律家的列祖列宗去,眼不见为净!” 兰珠听太后说的严重,紧跟了几步,想拦住她,太后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边走边说:“你说他要是放不下,去找她就是了,就算是真嫁了那周国王爷又怎样?抢回来就是!要么夺回来要么放下!偏这俩样他一样都没做到,还将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气死哀家了!真是气死哀家了!” 兰珠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关于花怀孕产那事,陛下没说,因着她自花容氏那知晓了缘由,陛下还亲自召见过她严词警告了番。兰珠便将这事一直在心底,没敢告诉太后,更不敢妄揣圣意,却也知道,不论花因着什么情由没保住王嗣,单单隐着没说这一条就是欺君罔上的大罪,且又偷偷了埋了,若是被有心人传扬出去,不定会传成什么龌蹉模样。 太后一行人浩浩,没过一会就到了乾坤殿,耶律瑾不在寝内,这个时辰不在早朝就在德政殿处理政务,太后来时怒火熊熊,心内并未有什么计较,到了乾坤殿方觉这时辰选的恰到好处,于是厉声喝问跪了一地的人,“你们主子前儿晚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呢?” 人们低眉顺目一声都不敢吭,因着大海不在,没一个敢出头的。 太后深了几口气,气势十足的往主位上一坐,冷笑,“哀家知道,你们个个都是忠心的,也罢,哀家也不难为你们。”言毕朝寿康跟过来的人一挥手,“给哀家搜!搜到了不必回禀,直接勒死!” 人们领命而去,太后又道:“哀家知道,这寝下面修了地,你们搜的时候给我仔细着点……”话未说完,拿起桌上的一个物件就掷了出去,并未砸中那个企图偷偷离开的人,却震慑住了所有人,太后大怒,“混账,你这是要跟谁通风报信啊?来人啦!掌嘴!” 没一会人回禀找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密道,因为耶律瑾修建这座地目的明确,并不为躲藏逃生之用,因此开关做的并不隐秘,甚至为了他方便,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太后不耐,挥挥手,示意她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兰珠嬷嬷并未跟出去,这要是陛下真个问罪起来,不住了丢给他几个奴才处置就是了,因此这事兰珠沾不得。 人领命而去。 太后与兰珠对视一眼,处置个女人,她是不在乎的,但是她真没这信心能骂醒王上,心里头不免又愁上了。 恰在此时,耶律瑾大步自外头迈了进来,行匆匆,袍角带风,看来还是有人秘密递了消息给他。 太后敛了忧,肃了脸,正要兴师问罪,耶律瑾先唤了声,“母后。”刚站定,一名人急匆匆自他的寝殿内出来,看到耶律瑾面一变,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太后有意给耶律瑾敲一记警钟,毫不避讳道:“死了?” 人不敢看耶律瑾,颤着声儿应了声,“是。” 耶律瑾怔了下,直直的看向内室的方向,面上瞬间变的惨白,血尽失,几乎是踉跄着几步冲了进去,大海亦变了脸紧随其后。 太后始料不及,那一瞬也有些被儿子的反应给吓住了,递了左手给兰珠,也相互扶持着跟了过去。 ** 耶律瑾的眸光在触及地上那一抹萎顿在地的白时,心脏也在那一瞬间停住了,脑中一片空白,后脑勺发烫,浑身冰凉,耳朵嗡嗡作响,似乎五都错位了,失了知的能力。 他将她抱在怀里,那一束白绫并未撤去,仍旧束在她的脖子上,脑袋耷拉着。 滚烫的热血直冲天灵盖,耶律瑾的五官在一瞬间扭曲…… “噗……” 耶律瑾起先还当自己听错了,直到怀里的人笑声越来越大,继而咳嗽了起来,耶律瑾这才茫然的看向她。 花止住了咳,一只手摸上他的脸,划过他的眼眶,有点遗憾的样子,“我都死了,你竟然没给我掉一滴泪,真叫人郁闷啦。” “……”他定定的看着她,难以置信,知觉逐渐恢复。 她窝在他怀里,偏头看他,又是那抹嘲讽的笑,“刚才有没有被吓到,你是不是很怕我死啊?” “……”一道陡然拔高的声音。 耶律瑾回头看向自楼梯口下来的太后和兰珠,一刹那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股无名之火蹭的一下自心底深处燃烧起来,他嚯的站起身,不顾花自他怀内滚落在地。 “嘭”花的额头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头晕眼花,好半会回不过来神。她知道他一定又多疑的误会什么了,于是又低声苦笑了起来。 果不其然,耶律瑾直了脊背,眸中含冰,“都有力耍手段了,我看你这点小伤也无需再养了,直接去御医署上任吧。”他一挥袖子,看也不看花,背过身去朝楼梯口走去。经过太后身侧时,面不郁,站住步子,道:“太后,如今她已贬为罪奴,还请太后注意着身份,往后避让着点。”他是认定了太后和花联手做了这一出戏,自己就范。耶律瑾心头怒火熊熊,他不肯承认自己还在乎她,更不容许任何人再来纵践踏他的心! 太后和兰珠完全忽略了耶律瑾,只难以置信的双双盯着花看。 花淡笑着爬起来,察觉到心跳剧烈,恐站不稳,索席地而坐,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亲亲热热的喊了声,“太后,干娘。” 然,一直跟在太后身后的那几个人却吓的面惨白,第一反应就是那女人诈尸了。 待仔细一回想,大略明白过来问题出在哪儿了。他们本就是新入的人,手上从未沾过人命,第一次杀人,难免心慌。况,他们进来后,只觉一股药香扑鼻而来,见花躺在上,面苍白消瘦,一副出气多气少的模样。几人甚至都没给花呼救的机会,上前就用帕子先捂了她的嘴,而后白绫一束,一勒,她只略微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死了过去。他们只道她本就要死了才这般轻易没了命,却不知她自知求救无门,闭了气假死过去罢了。后来她屏住呼,听人们几句言语,就明白过来事情原委了。少不得暗叹了句,她若真个被太后给杀了,那就成天下第一冤案了。 太后兰珠与花在地内并未说上几句话,就被军侍卫打断了,那些侍卫直接将他们隔离开,要将花送走的样子。 太后质问,“你们这又是要将她送哪儿去?” 侍卫长说:“禀太后,陛下有令,此女子是周国赫赫有名的攻派掌门,医术湛,是为不可多得的人才,即起为我大金所用,暂代太医令职,修著《医典》,为国效忠。”言毕不由分说,用刀鞘推了花一把让她走。 花按住口的伤,朝目瞪口呆的二人微微一笑,勉强自己快步跟了上去。 太后被拦了下来,半晌过去,握住兰珠的手说:“这孩子怎么憔悴成这幅模样啊?” 兰珠亦是心惊不已,又是心疼又是高兴,不住抹起了眼泪,“是啊,这孩子这几年到底在周国受了什么罪,怎么瘦成这幅样子。” 花到了太医署不久,大海就领人送来了太医令的官服。 花展开衣裳,那型号一看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她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一时得意忘形,扯到了伤口,疼的眉头一皱,转而看向大海,“回去替我谢过你们主子,就说我很意。” 大海面难看,好好的一位娘娘,怎么就送到了太医署做起了官,还正儿八经的赐了官服,大海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陛下了。收回目光的同时,不经意间瞧到了花脖颈处已经变深的勒痕。 花看到了,索将领口往下拉了一点儿,笑嘻嘻道:“大海,你会将这告诉你们主子吧?记得要说的严重点儿,好叫他心疼,哈哈……” ☆、第290章 吉云 以前耶律瑾心疼花,虽然花常往太医署跑,但真正能让她干的事少之又少,现下花为奴又为官,耶律瑾又有意“物尽其用”,太医署的事多的数不胜数,花真个也将自己当成太医令了,大刀阔斧的整顿太医署,一面又写了奏章,将停办的医学堂又开办了起来,大力发展医药事业。一面又给水仙儿写了封长信,代了自己的近况,自然是只有好的,没有半句烦恼愁苦,又让他们将自己写了快收尾的《医典》第二册拾掇整齐了让信使给带回来。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