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一声,墨九反被他占了便宜,却只弯了弯,并没有反驳,也不像往常一般非要争个口角长短。她睨着萧乾轮廓分明的面孔,话锋一转,突兀地问:“萧六郎,这牢饭你还准备吃多久?” 萧乾抬头,目光微微闪烁,“嗯?” “不明白我的意思?”墨九把毡布挪开一点,坐到他的身侧,半伏脸过去,像旺财似的在他身上嗅了嗅,发现他坐了三天大牢,身上的气息依旧清新,似有暗香,目光一眯,不免又带了笑:“实话告诉我,你准备再住多久?你这么干净的一个人,肯定不会允许自己见天儿沐浴不了的啊?” 萧乾停下筷子,静静看她。 “嗯哼?”墨九女汉子似的耸肩,“代吧?” 似受到她话里的机锋,萧乾微微失笑,低头吻一下她的额际,动作很轻柔似安抚,语气却沉重了许多。 “你是如何知晓的?” “这还不简单?因为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儿……”墨九拿白皙的手指轻描着毡巾的边沿,带笑重复着《天庭游记》,没想到萧乾却接了下去,淡声道:“因为偷吃了一颗王母娘娘为玉帝准备的一万年蟠桃,被打下凡间历劫?” 墨九竖起大拇指,“了不起,天上的事你都知道?” “人人都知的故事,我岂会不知?”萧乾吃得差不多了,索把毡布和饭菜都挪开,一股脑入食盒里,想了想,他猛地拂袖,熄灭了墙角的油灯,坐在头上,轻轻揽住墨九的肩膀,往怀里一带,在昏黄的光线下,低低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墨九无语望着黑暗的空间。 “好好的熄什么灯火啊,又不是要做什么坏事?” “若我要做坏事呢?”他喑哑的声音擦着耳际扫过,墨九灵灵打了个冷战。一室无光,黑暗卷来,她觉得这牢里更为凉、冷寂,偏生萧六郎的话,又带有这样的煽动,她几乎没有抗拒,便往他身上挪了挪,抱团取暖似的靠近了他。 黑暗里浅浅相靠的觉,让墨九心如麻。如同初尝情事的小儿女,总是时时刻刻想在一起,牵个手,接个吻,便是什么也不做,也会心慌意,情绪漾。可真在一起了,却又总会忍不住傲娇一下。 “说话啊!”她轻轻捅他胳膊,小声道。 “嗯,说什么?说要干什么坏事?”他低头吻住她的,呼织间的舌上绵,与上次一样是突然袭击,可比之上次又稔不少。 墨九翻了个白眼,很快便在他炽烈的纠下缴械投降了,脸蛋儿上一片滚烫,她重重呼着,推他,“好好说事,又做什么……” 他闷闷的低笑一声,像处于一种很私密的愉快情绪里,并不再迫于她,离她的,手便适时揽住了她的,掌心在她脊背上游弋着,用一种怜惜的动作,说着离题万里的话。 “若我说,我也是下凡来历劫的,你会不会信?” 墨九“噗”地一笑,觉得《西游记》很无辜,王母娘娘的蟠桃更无辜,无端端就被她二人玩坏了。她挑高眉头,“我信啊!可下凡历劫,也得自己经历吧?如今劫来了,你准备如何收场?” 他将她按在膛上,轻声问:“一定要说?” 暗室里,墨九看不见他的脸,却不影响她为自己争取主权,“一定要说。外面的人都为你碎了心,你倒好,稳在牢中静坐起,不留清白在人间……” “……这都什么诗?” “那不是诗,是怨。”墨九从他怀里抬头,想要用目光描绘出他隐在黑暗里的五官轮廓,“萧六郎,我怎么觉得你一点都不像担心的样子?从临云山庄到御史台狱,始终镇定如常……不要告诉我,你其实没有小盘算?” 萧乾一怔,低头看她。 室里一片黑暗,只外间的甬道上有光线传进来。 幽暗的光线中,二人表情都朦胧不清。 互相审视许久,萧乾突地喟叹。 “墨九,你是个聪慧的女子。” “不要夸我。你一夸我,我就容易智障。”墨九严肃地打量他的眉眼,“萧六郎,我并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聪明,初时我也紧张,担忧。可看你没事儿人一样,又知你为人素来老巨猾,肯定有自己的谋划……” 萧乾微微抿:“墨九,老巨猾不是好词。” “我知道啊。”墨九翻个白眼儿,“这不是重点” 说罢见他仍然在犹豫,她按捺不住了,笑着搔他,“不出杀手锏,你还不服九爷。说不说,不说我就破戒了?” “小子!”萧乾无奈笑叹,抓住她的双手,将自己在头的风氅拿过来披在她的肩膀上,方才不疾不徐地道:“告诉你也无妨,此事我确是早有计较。” 说到此处,他慢慢滑下,将油灯重新点燃,回头看她,眸中冷寂之如一汪深幽冰冷的潭水,美的俊容上,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淡然。 “谢忱的路,走到尽头了。” 若是旁人这般说,墨九定然不肯相信。 一个是手握大权的皇亲国戚,南荣朝的宰相。一个是被皇帝羁押在御史台狱里待审的疑犯……能不能出狱都不知道,居然敢在牢里宣布谢忱的命运,莫不是疯了,就是太过狂妄自大。 但他是萧六郎,墨九愿意相信。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就是有信心,若非运筹帷幄,又如何敢舍身饲虎?她相信萧六郎终有一会实现他的野心与抱负,终有一可站上权力的巅峰。 于是她踮着脚,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认真鼓励道:“好样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今儿晚上会托梦给王母娘娘,让她差人多种几棵蟠桃树,等你成功之,我们去摘蟠桃庆功。” 萧乾嘴角狠狠一,看她一本正经地样子,他也点头,“好,做梦时,别忘把门窗锁好,莫要被人窥视了……我们上天去摘蟠桃的秘密。” “哦……”墨九点过头,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萧六郎,你什么意思?做梦什么意思?” 萧乾道:“做梦本在睡时,睡时就关门窗,有何不对?” “是没有什么不对?可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墨九一双黑眸恻恻地半阖着审视他,“毕竟蟠桃都种在天上,我们怎么能上去?” “放心,我会飞”萧乾按住她的肩膀,轻轻了,“去吧,九爷明金瑞殿受封,早些回去歇了,好打扮得美美的去。” “嗯。此计甚好。”想到辜二还等在外面,若耽搁太久,不仅对他不好,沈牢头也会难做,墨九不再犹豫,点点头,随意地收拾好食盒,轻轻回身抱了抱他,便调头出门。 可牢门一关上,她便顿住步。 徐徐回头,她突地咬牙,“萧六郎,你大爷的!” 想她醉红颜未退,金瑞殿去面君,她又不可能戴上面具,这般觍着一张红脸,她哪里美得起来?这厮的话,不是故意戳她伤口么? 萧乾轻笑,挥手,“仔细些。” 墨九瞪他一眼,“幼稚!” ------题外话------ 么么哒,万更哦!~ 明儿见!你们。 坑深105米 震惊 墨九从御史台狱出来,梆子已响四下。 雪未停,风更疾,路上行人一个都无。 吹着冷风不宜多叙,墨九匆匆与辜二别过,换上自己的衣裳,便让阿陈驾车往临云山庄而去。深已更了,墨九不好再回怡然居去。织娘身子不好,觉也浅,墨九生怕回去打扰到她。 临云山庄在风雪的夜幕中,安静而宁和,再不若墨家大会那几时的热闹。除了门房与庄子上值夜的墨家弟子,四处寂静,人人都熄灯睡觉了。墨九没有惊动任何人,下了马车便从侧院绕去自己的住所。不曾想,还未入内,却见里头烛火通亮。 她怔了怔,便见墨灵儿打帘子出来。 “钜子回来了?” 听得她惊喜的声音,墨九心有疑惑。 打从上次分别,墨灵儿便在方姬然屋里伺候,怎会大半夜来等她? 墨九迈过门槛,了手,侧眸望她,“灵儿怎的还不歇息?” 墨灵儿是个有眼力劲的姑娘,这些子彼此的疏离,她有受到,于是对墨九的称谓,便从以前亲热的“姐姐”变成了恭敬的“钜子”<=l>。她低眉瞄着墨九,似有难言之隐,先将灌好热水的暖手炉到墨九的手上,又殷勤地过来为她去外罩的风氅,方才咬着道:“然姐姐担心钜子,让灵儿过来看看……” 这些天墨九都在外面东奔西跑,虽然她不说,可大家也都晓得是为了萧乾与墨妄入狱的事儿在忙活。不过,她大多时候都住在怡然居,便是偶尔回临云山庄,有事也找尚雅和申时茂等人,方姬然那里本就没见上面,又怎会突然担心她? 墨九奇怪,却也不好深问“关怀”的目的。 “我没什么事,灵儿回去睡吧。” 对墨灵儿,分别久,她已没了当初那点儿意难平。 那时为什么会介意?只因看得太重。她那时刚入异世,太需要找到一种对环境的识,也太看重那点为数不多的温暖。以心待人,便想要人以心为报。后来一想,是她对旁人的要求太高了。说到底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能因了灵儿一声“姐姐”,她就真是人家的姐姐了。互相有个距离,淡淡相,其实更好。 吩咐完灵儿,她淡然地往内室走,可灵儿却未离开。 她跟在墨九后面,小声道:“钜子,等等。” 墨九回头,“还有事?” 墨灵儿微微垂目,面有涩意,“灵儿有一事想求钜子……” 用上了“求”字,自然不是小事。 可就墨九所知,墨灵儿这小姑娘所有的心思与情都放在了方姬然与墨妄的身上,她自己又能有什么事求着她?如今墨妄在狱里,她又为谁而求?顿了顿,她道:“说罢。” 望着她似乎悉一切的目光,墨灵儿惯有的快情绪不见,纤眉蹙起,似有小小惆怅,“然姐姐好像遇到难题了,这几个晚上都灯火未灭,人也不眠,她身子本就不好,又这般熬着,灵儿心疼得紧。想来找钜子讨点安神香。” 这些子墨九心底有事,也不好睡,便随身带了萧乾给她的安神香,晚上时便燃上一点,一睡到天亮,神清气,很是舒服。这安神香的事儿,除了她贴身的几个人,无人知晓。灵儿跟过她,不仅晓得她有这东西。也晓得那香她得来不易。 可方姬然要,墨九没有理由不给。 她回屋取香出来,递给墨灵儿,可墨灵儿还是不走。 “钜子,灵儿还有一事……” 看她咬着的红,墨九眉梢一挑,“你然姐姐遇到什么难事了?” 被她看穿越,墨灵儿反倒松了口气,“还不是那个高级机关屋害的么?”当初的七七四十九局,方姬然并未全部破解,于是剩下来的那些难题,便成了她的一块心病,“然姐姐不眠不休地看那些机关图,都好几了,灵儿都替她发愁。” 墨九瞥着她的眼,“你想我为她解惑?” 灵儿咬着下,点了点头,“钜子愿意指点一二,灵儿自是不尽。” 呵笑一声,墨九道:“可她未必愿意。” 这灵儿还是太单纯了,方姬然若想问她,早就问了,又怎会为此睡不着?她本就是个骄傲的女人,失颜之症加上机关屋的失意,她恐怕不会求助她这个妹妹的<=l>。 灵儿大惑不解地想了片刻,哭丧着脸,“那可怎么办?若不然,钜子去瞧瞧然姐姐吧?灵儿晓得钜子最有办法了,你劝劝然姐姐,她肯定会听你的。” 墨九到底还是和墨灵儿一起去了方姬然的小院。 姐妹一场,听她这般熬着,她无法坐视不理。 这都四更天了,方姬然的屋子果然亮着灯,她没想到墨九会来,并没有戴帷帽,屋子里燃着的火红炭火也没能照亮她死灰般的脸。她的样子看起来虚弱无神,大大的眼窝深陷着,本就暗沉多皱的肌肤更是老树皮似的破败,让墨九看了,竟是失神片刻。 “九儿怎么来了?”方姬然下意识要拿身边的帷帽,可手伸到半途,可以意识到这举动反倒会惹笑话,又缩了回来,看了一眼墨九背后的灵儿,轻声道:“还不去给钜子倒茶?” “大晚上的,不喝茶了。”墨九慢慢走过去,坐在她的身边,“我今儿去了一趟御史台狱,回来得晚,看你屋里有灯火,随便过来看看,也替左执事带个话。” 她用顺便与带话来解释来意,是为了让方姬然不那么窘迫。 可方姬然却是个通透的人,她了然地笑笑,“师兄他可还好?” 墨九与她对视,也笑:“好,就是惦念你的身子,特地叮嘱我说,让你不要熬夜。要好好吃药,将息好自己。”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