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你质问的声音很大很有理。”令梨真诚地说,“但是这位道君,我和你很吗?” 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呢,一直用“幕后黑手”和“伽野的族叔”两个代称来回称呼。 “不是很懂你的自信从何而来。”令梨摇摇头,“龙血属于少主,龙鳞属于少主,当然是因为此宝与他有缘。” “他与我相遇,便是与我有缘。” 令梨拉过伽野的手,把龙鳞剑放进他掌心,怕他拿不稳,又体贴地替他握成拳,意地拍了拍少年的手臂。 “好了,这回是正正经经的物归原主。”她自己点点头,“收好了,是给你的。” 伽野的族叔说话太难听,令梨担心伤到了猫猫脆弱的心灵,加重语气道:“少主不要听他瞎说,你一路吃穿用度都是我买的单,上哪儿去找魂汤灌我?他已经是个嫉妒得面容扭曲心魔丛生的废物了,猫猫学好不学坏,你离他远一点。” 令梨养猫养了一路,养出了责任心,看着伽野的族叔揪心不已:说好的妖族少主呢,怎么身边净是些极品亲戚? 难道是她理解错了,伽野拿的不是《妖族少主狠狠》剧本,而是《我本为妖皇独子,极品亲戚人面兽心将我诬害,关注我给我打赏,待我复仇归来封你为妖君大将》剧本? 好惨,听听极品亲戚说得都是些什么垃圾话,把自己的失败统统归结于他人的好运,在这里怨天尤人四处发癫,都不反省自己一路做了多少“好事”。 令梨妥妥归还了龙鳞,无事一身轻,她向后退了一步,准备撒似的奔向兄长大人。 她在伽野手臂上拍了一拍的手,突然被少年拉住了。 “怎么了?”令梨停住脚步,“我手上只有一片龙鳞,没有第二片可以给你了。” “不,已经够了,够了。”伽野上前一步,微微俯身让令梨能平视他,“阿梨已经给了我太多,再继续提要求,我都要骂自己一句无。” “其实族叔说得没有错。”他轻轻摩挲令梨的腕骨,“为什么好运的总是我,为什么得到一切的总是我?这一路我心想事成,任谁看了都要嫉妒。” “幸运来得太多太密,哪怕下一秒遭天谴我也不觉得稀奇。”伽野笑道,“那就让我遭天谴吧,已经得到手的宝物,谁也别想让我放弃。” “本来就是你的。”令梨不赞同地说,“将龙鳞剑给我的前辈说,拿着它能强娶妖族少主,整个妖族的财产都是陪嫁,要是我哪天想暴富想疯了,就拿着它去找你。” 如今令梨已然暴富,她的乾坤袋里装着她凭本事赢来的赌金。 “简而言之,无论我们有没有网友面基,或早或晚我都会把它还给你。”令梨一字一顿地说。 “这不是什么幸运,是我必然的选择,天道没有资格谴责你,他人没有资格嫉妒你。” 女孩子认认真真地反驳了伽野的话,明明最不会把族叔的难听话听进心里的人就是她,一字一句替伽野怼回去的还是她。 “我这下是真的后悔了。”伽野自言自语。 “我可以收回前面的话吗?”他眼睛亮亮地看着令梨,“最前面那句,回族找父皇取消婚约的话。” “是我狭隘了。”伽野语调上扬地说,“包办婚姻有什么不好?包办婚姻可太好了!我英明神武的父皇一诺千金,岂可轻易撕毁允诺?” “阿梨给了聘礼。”他颠了颠手中的龙鳞剑,“我非嫁你不可了,等我半月——不,三天,三天就够,我这就回族收拾嫁妆来找你。” 短短几句话时间,伽野欣然替他自己定完了终生。令梨几次张口言,愣是没找到话的机会。 “够了!”令桃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妖皇家的小崽子,你当我死了吗?” 当着他的面拐带他一手拉扯大的妹妹,不愧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妖皇家的种,和他爹一模一样惹人生厌。 差点忘了旁边还有两个碍事的……伽野不情不愿地收敛了飞扬的心情,尾指拒还地勾过令梨手心,一脸猫猫委屈地看着她。 令梨对黑猫没什么抵抗力,对人心硬如铁,她倒不是完全不怜惜猫猫眼的少主,但兄长大人已经用眼神催促她好几次了。 “兄长大人生气很可怕。”令梨小声说,“少主也不想被桃枝吊起来吧?” 伽野看了眼漫山遍野开的绚烂桃枝,遗憾地松了手。 声名赫赫的令桃妖君,脾气果然和他父皇说的一样可怕。他渡劫期的父皇尚可仗着修为高深讨价还价,还在生长期的小猫咪只好揣着爪子做人。 令梨小跑着回到兄长大人身边,上令桃迟疑地打量:“龙鳞怎会在你身上?” 令梨比他更迟疑:“龙鳞不可以在我身上吗?” 不,那倒不是,只是令桃一想到妖皇这些年找龙鳞快找疯魔了的过往,又想到他不择手段甚至把独子的终身许配出去也了无音讯的惨状,再想到自家妹妹轻而易举得到了妖族的至宝,一脸不当回事地送了出去。 不知为何,令桃有点愉快。 看啊,堂堂妖皇的独生子,刚月被他爹猴急猴急怼到令桃眼前炫耀的本族少主,和他妹妹一比,高下立现。 什么妖皇,养孩子的本事连他小指头都比不上,猫科就是不行。 令桃还没愉快一会儿,又看到伽野做给令梨看得委屈猫猫脸,眉头一蹙。 哪来的野猫,本事不多胆子大,竟想把他养了这么多年的小孩叼走。 令桃抬手,桃树瞬间条生枝,还不等人反应过来,刹那间将伽野的族叔捆得密不透风。 桃枝丢皮球似的把人形粽子丢到伽野面前,令桃朝伽野抬了抬下颌:“人给你带回去,快走不送。” “顺便替我向你父亲问好,告诫他看好自家教养的猫,别随便盯着别人家种的梨。” 令桃皮笑不笑:“尤其是我家的。” 顶着兄长大人的威,令梨向伽野投去一个莫能助的表情。 “少主不是说龙鳞是妖族至宝吗?至少先把宝贝藏在家里才心安。”令梨传音过去,“风云会事毕,我或许会跟着师兄回一趟宗门,拟凤道君的事就由少主了。” 伽野肯定要回一趟妖皇,他私心很想邀请令梨回家做客,奈何人家兄长在一旁眼神杀人,他多留一秒,多一秒被就地格杀的机会。 “好吧。”伽野小声道,“反正我也要回家筹备嫁妆……那,阿梨下次离宗游离,我可以申请一个陪玩的名额吗?” 令梨没多犹豫地点了点头,伽野心意足地笑了笑,拎起捆成粽子的族叔。 “多谢妖君相助,也谢过宿道友。”临走前,伽野客套且礼貌地道谢,“今之情我谨记于心,若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来族中找我,绝不推诿。” 他客套且生疏,被道谢的两个人反应差不离的冷淡,只有令梨用力挥了挥手,伽野朝她笑笑,淌蜂泽的金眸专注温和。 回族的路程比伽野预想中要短。 他在星天城青姨的衣料铺子了个面,这些天担惊受怕噩梦连连的绣娘尖叫一声,伽野回来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传回族里。 伽野刚歇了歇脚,写了封家书回去,来自他亲爹的指令便蒙头扑来,只有两个字:速回。 亲爹一句话,孩子跑断腿。伽野大叹一口气,拖着他唯一的行李——族叔粽子,夜兼程地赶了回去。 北域,妖皇。 暗金的王座上,高大的男人闭目养神。 岁月在他眼尾勾勒些微的皱纹,却丝毫不损他容颜的肃然威严。 “陛下。”心腹心喜悦地走入殿中,“收到了少主的密信!少主无碍!” “这可真是太好了。”心腹大松一口气,“收到青姨消息时,真是把人吓了一跳,少主那么大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这年头怎么还有人偷猫!不知廉!” “他都多大了,还猫猫猫的。”妖皇睁开眼,状似嫌弃地说,“被人偷了也是他没本事——查出是谁要害我儿子了没,挫骨扬灰之后把骨灰拿过来给我瞧瞧。” “少主信上没有明说,只道令桃妖君替他捉住了幕后黑手,少主正带着此人赶回族里。”心腹道,“少主还说,让陛下派人去一趟金鳞城,捉拿拟凤道君。” “拟凤?怎么扯上了化神期妖修。”妖皇先是因担忧皱眉,又缓缓舒展,“既然他特意在信中写了,你们派人捉来就是。” 心腹:“不查查证据吗陛下,万一少主纯属私怨报复人家呢?拟凤道君好歹是位化神道君。” “那又如何?”妖皇冷哼,溺独子溺得毫不掩饰,“我族少主想报复个人,我这个做父皇的岂有不偏帮的道理?” “好嘞,我这就去请得空的妖君出手。”心腹习以为常地答应下来,正准备离开,又被妖皇唤了回来。 “等会儿,你刚才提到了令桃?”妖皇纳闷道,“令桃不是一天到晚在他那十里桃源闭关吗?不上网不出门不见人,我上回见到他还是伽野出生的时候,我站在十里桃源外威利,才让他勉勉强强对吾儿说了两句吉祥话。” 突然失联的儿子和终年失联的死宅,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两人竟有了集,奇也怪哉。 “少主信中没有明说。”心腹老老实实答道,“但少主马上回来,陛下可亲自问之。” 妖皇嗯了一声,端着架子在王座上闭目养神,实则神识外放生怕错过儿子回来的时机。 听到伽野在星天城失踪的消息,妖皇心如麻,他老来得子,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 “没事,那小子命大得很,翁失马焉知非福,险象还生之余指不定收获颇丰。”老父亲安自己。 独子不知去向,老父亲吃不好睡不着,仔细回忆了一遍自己育儿路上的点点滴滴。 妖皇自认为父有道,尽心尽责,如果说他有什么对不起伽野的地方…… “只有龙鳞了。”妖皇沉沉叹息。 他也不想把独子许配出去的,但话都说出去了、刊登在修真界第一八卦周刊上了,骤然反悔,他一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婚约一事,怕是成了伽野的心结。”老父亲最想越难受,“那孩子随我,一身反骨,最不被别人安排,让他老老实实遵守婚约比杀了他都难。” 听青姨说,伽野在星天城拍卖会上失踪,也是幕后黑手以龙鳞做局引他的结果。 “可恨!”妖皇一拍座椅,“别让我知道是谁!拿什么做文章不好,非拿龙鳞做文章,苦苦寻了这么多年,硬是丁点儿消息没有,难道龙鳞与我族无缘不成?” 妖皇想起这事就心情负责,他曾做过一个梦: 梦里有位容貌看不清的年轻姑娘拿着龙鳞主动归还给妖族,他一身反骨的儿子前一秒还在说:“婚约?可笑,婚约者敢找上门我就敢杀,大不了结个冥婚,我供她十个轮回的纸钱。” 下一秒他看见年轻姑娘的真容,瞬间扭头看向他的老父亲:“爹,这婚我必结,你什么时候给我采买嫁妆?” 妖皇梦醒之后,越回味越难受:这样两全其美的结局竟然只是梦吗?信男愿荤素搭配十年,换我儿美梦成真。 “罢了,罢了。”老父亲叹道,“哪来的这么好道运,伽野能全须全尾回来就不错了。” 虽然但是,妖皇着实好奇,伽野是怎么请动令桃帮忙的? 那桃花妖情古怪,八百年不出一次门,连龙裔的面子都不给,他亲自写信给令桃询问近况维系情,信寄出了五年才收到回复。 信上寥寥几个字:在养小孩,没事别烦。 妖皇收到信后悚然一惊,八个字来回看了十二遍,派人加急送去了一堆幼儿用品,吩咐心腹旁敲侧击:一介死宅,哪来的小孩?偷的,捡的,自己造的? 捡的,女孩子,当亲生妹妹在养,十里桃源被小孩秃了大半,凉薄无情的桃花妖管都不管,问他只会夸:“瞧她多活泼,多好。” 妖皇打听了一下桃枝现状,不知为何想到了猫猫被秃的尾巴。 “我那一身反骨的儿子,正适配这样一身反骨的姑娘。”妖皇隐隐心动。 多合适,令桃的小妹,和他家门当户对亲如一家,何等完美的一桩姻亲! “哎呀!天底下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事情!”老父亲梦里想得越甜滋滋,现实越冷酷无情打击他的心。 可恨!要龙鳞,龙鳞没有,要婚约,婚约没有,要姻亲,姻亲也没有! “父皇?”伽野大步走进妖皇,抬眼看见自己亲爹怒拍扶手,一脸生气。 更年期犯了吗?他同情地看着老猫咪,他小猫咪没有这样的烦恼,无法共情。 “回来了?”妖皇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庄严坐正,“消失这些天不给族中写信,我看你是玩野了心。” “让幼猫给您写信,未免太为难我小猫咪。”伽野单手拎着一只人形粽子,“父皇,看看这是谁?”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