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裴延让青峰送沈潆回延阁,他自己拿着玉佩去了寿康居。 王夫人近来也不怎么登门,王氏闲来无聊,每也无人说话,就有些呆呆傻傻地坐着。她本来神就不怎么好,下人也不敢亲近她。魏令宜忙于照顾裴安,对她的关心也少了。 裴延让文娘进去禀报了一声,王氏的眼睛里亮起光:“他总算想起还有我这么个娘了!叫他进来!” 裴延走入明间,径自找了一个地方坐下,离王氏很远。 王氏坐在罗汉塌上,问道:“你坐那么远干什么?难得来一趟,近前来吧。今怎么得空到为娘的这里来了?我这里还剩几个厨房蒸的包子,让文娘都给你拿来吧。” 裴延摆了摆手,意为不用,然后起身将玉佩拿到王氏的面前:“我今来,就想请你看看这个。” 王氏只瞄了一眼,便说:“这不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传家玉么?你不是放在沈氏那里,又拿出来做什么?” “母亲仔细看看,这块到底是不是我们家的传家玉。”裴延把玉举得更高,好让王氏看清楚。 王氏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一块玉而已,难道她还能看错?可在裴延的视下,王氏还是把玉拿过去,仔细端详。说实话,她也只见过这块玉几次,印象中是长这样,可又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玉,怎么了?”王氏翻捣着玉佩,灵机一动,“是不是沈氏把真玉卖了,拿一块假的诓你?” 裴延沉默不语,连母亲都不能确定这块玉的真假,更遑论晚进门的长嫂了?难道真如永王妃所说,这块玉其实是先帝所留?他步伐沉重地走回原先的位置坐下,头疼地了前额。心里反复一团麻,理不出头绪。 王氏看着他的样子,关切地问道:“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实话实说,别摆出这么个模样,我看着着实心慌。是不是今进,皇上刁难你了?” 王氏虽然被关在寿康居里,但偶尔也能听到下人的议论,知道裴延被皇帝派去跟鞑靼的使臣团和谈。这本来是好事,又听说和谈没有什么进展。可这跟他们家的玉佩又有什么关系呢? “母亲,原来府里可曾住过一位姑母……”裴延话还没说完,王氏就着急打断,厉内荏:“你又提她做什么?你从哪儿知道有这么个人的?” “母亲知道多少,现在就告诉我,这件事很重要。”裴延的口气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如果可以,他是不愿向王氏低头的。但现在无论是大业,还是靖远侯府,都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他希望王氏能念在母子一场的份上,帮帮他。 “我本不认识那个女人,所以她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清楚,你不要问我。”王氏别过头,撇了撇嘴道,“如果你对她实在有兴趣,还是去问以前府里的老管家丁叔吧。” “丁叔如今在霍府做事。就算我问他,他会跟我说实话么?”裴延冷冷地说道。 王氏却不以为意:“那我不管。再说一次,关于那个女人的一切我都不知道!” 到了这个时候,裴延才有些心凉了。这个女人向来自私,在她的心里,她自己永远都放在第一位,本不能指望她。裴延默默地起身,打算离开。 “你,你就这么走了?”王氏在他身后问道。 裴延没有回答她,而是用力地掀开竹帘,竹帘落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王氏抿了抿嘴,心里不服气。她不想提那个女人,有错吗?那种来路不明,只会勾搭男人,还给整个裴家带来灭顶之灾的女人,她恨不得扒了她的皮,喝她的血,怎还能平心静气地谈起。 * 到了晚上,裴延又睡在了沈潆的房中。两个人许久没有亲密的举动,也怕伤到孩子,可兴致一来,如同洪水猛兽。他们躲在被窝之中,一个小心翼翼,一个不敢轻举妄动,就怕声响惊动了外面值夜的易姑姑。往常轻易能达成之事,现在却得头大汗,气连连。 沈潆枕着裴延的手臂,听到裴延说,明就要把她送去保定,仰头问道:“这么着急?东西我还没收拾。” “你就把你的人带去,东西到了保定府再置。傍晚的时候,我去过沐晖堂了。长嫂也觉得将你送出京城比较好。” 沈潆一惊:“你将永王妃的事情跟她说了?” 裴延摇头:“那倒没有。我只说这次鞑靼使臣团的事不顺,怕皇上降罪于我,牵连家中。长嫂说她自己倒不要紧,希望你能把裴安一起带到保定去避一避。” 沈潆忘了,还有裴安。就算他们大人全都不怕死,孩子总归是无辜的。而且裴安的身子太弱,从小到大已经吃了不少苦,不应该再让他跟着担惊受怕。 “嘉嘉,你跟了我,或许真的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裴延拂开沈潆额前的一碎发,叹息般说道。 沈潆笑了笑,口气故作轻松:“你现在说这个会不会太晚了?当初可是你非要让我进府做妾的,还说要给我一个正式的名分。我还等着你实现诺言呢。” 她的笑容纯净,像一道光,总能轻易地入人的心房。裴延也是一笑:“睡吧。”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吻。他不能认输,哪怕局面再糟糕,他都绝不会退却。 沈潆听习惯了他的声音,有时候一天听不见都觉得少了点什么。此刻枕着他的心跳,安然入眠。 第二,沈潆睡得糊糊的,就被易姑姑几个人拉了起来。她们早得了裴延的吩咐,赶在开城门的时候,送沈潆和裴安出城。沈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马车,只觉得异常疲惫,又在马车上睡了过去。 马车一直在颠簸,沈潆也睡得香沉,以为一觉醒来就可以到保定了。可外面的动静越听越不太对劲。原本去保定,应该是经过热闹的街市或是京郊繁华的小镇,一定会有人声。可周围太安静了,安静到仿佛没有人存在一样。 她觉得不对劲,打开窗子,发现外面树木遮天,分明是林间小道,而易姑姑和红菱绿萝也都没有在车边。她叫道:“停车!” 可是车没停下来,反而比之前的速度更快了。 沈潆几乎坐不稳,只能用手扶着马车壁,努力保持镇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人劫持了马车,或者说,劫持了她? 终于,马车停了下来,外面有跑步声,似乎是什么人离开了。 沈潆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开车帐,发现这是一座山的观景台,视野空旷。一个人站在远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朝里,轮廓模糊。 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的小天使哦~ 谢灌溉[营养]的小天使: 芙汐10瓶;阿珂5瓶;美人何处3瓶;ayaka 1瓶; 非常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沈潆怔了怔,抬手挡了下光,慢慢地走下马车,问道:“你是谁?” 那人转过身来,慢慢地走出那个巨大的光圈。他面容清俊,浑身透着一股高贵的帝王之气,眼神中却蕴含着怒气。他站在那里,虽然只是个不高的地方,却有种把全天下都踩在脚下的气势。 沈潆不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时是在安国公府,她知道父亲要把她许配给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王,气得冲到花园里去,要见见这个人长得什么模样。当时他正在看池的荷花,身量不矮,但很清瘦,一身青衣,后背上的两块骨头都能看见。 “喂,那什么王,谁让你来娶我的?”她喊道。因为从小出生优渥,个高傲,所以也没把这样一个爹不疼娘不的王看在眼里。 他转过身来,眉目清俊,笑容带着一丝调侃:“原来你也不是貌若天仙嘛。怎么我那几个王兄各个抢破了头?” 沈潆愣住,顿时说不出话来。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对她如此出言不逊,哪怕是当时最得宠的永王和定王见到她,也是客客气气的。她很生气,脸涨得通红,转身就想走掉。可他却大着胆子拉住她的手臂,了一个所谓的定情信物给她。 沈潆看也不看,就把那东西扔到池子里去了,然后回了他两个字:“休想!”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丫鬟告诉她,厉王独自在荷花池边站了很久,像是石像一样。当时沈潆没在意,后来仔细想想,这个人那时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娶到她了吧?就算没有父亲的权势,没有他跟父亲的各有所需,为了她的那一番“羞辱”,他也会娶她。 他就是这么个人,睚眦必报。他骨子里藏着的从来都不是卑微弱小,而是隐忍,然后报复。若不是后来她用真心打动了他,或许她那当厉王妃的子也不会好过多少。 “裴章……”沈潆下意识地叫了旧时的称呼,顿时发觉不对,连忙低头。她的呼微微颤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沈潆,朕已经知道你的身份。”裴章一步步地近,忽然伸手掐住她的肩膀,“你为何要背叛朕?你为何要给裴延生孩子?你是朕的皇后!生和死,都是!” 沈潆先是惊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不知裴章为何会知道这些。而裴章睚眦俱裂,拼命地摇晃她,好像要把她的魂魄都摇出来一样。 最后沈潆忍无可忍,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是你的皇后,我从来就不属于你!我已经赔了一条命给你了,你还想如何!若不是你赶尽杀绝,不留余地,你我又怎么会变成今这般田地!你放开我!” 裴章却不肯听,转而掐住她的喉咙,十分用力,几乎要掐死她。 那个瞬间,她想到裴延,想到肚子里的孩子,不知哪来的力气,抬起脚狠狠地踹向他的命门。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 “沈姨娘!”有人叫了一声。 沈潆惊醒,这才发现是个梦,她下意识地想要摸一摸自己的脖子,却发现裴安坐在她旁边,抓着她的手:“沈姨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我听你一直大喊大叫,还说了皇位……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沈潆对他笑了笑:“小公子,你听错了。我胡喊的,梦境哪里还能记得,早就忘了。” 裴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咳嗽了两声。 沈潆连忙坐过去,揽着他的肩膀:“你的病怎么越发严重了?夫人可有请大夫来看看?” 裴安洒地笑了笑:“从小就是这个样子,早就习惯了。好的时候少,躺在上的时候多。有时想出去走走,母亲都不让,就怕我被风吹着,被太晒着,加重病情。这次托沈姨娘的福,我才能离开京城呢。” 沈潆心里泛起一丝苦涩,低头看着他纯真无的眼神:“你很想出去看看吗?” 她那个孩子若是还在,也应该可以跟母亲坐在一起话家常了。 裴安用力地点了点头:“当然想啦!我从小就想去外面看看。希望长大以后能治好病,去很多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实现……”说到后面,他垂下小脑袋,显得更加瘦弱无助了。 “小公子,上次你说不喜的那个怪老头,他给你诊治过吗?”沈潆提起刘知远。他连裴延的喉疾都可以治好,裴安给他,至少是死马当成活马医。 裴安点了点头,似乎不大愿意提起刘知远:“那个老头硬要收我做徒弟,让我去蜀中跟着他七年八年,要拿我试药,说还有几分希望,否则我可能都活不到十八岁。母亲很难过,当然不让我跟他去啦。我也舍不得离开母亲。” 十八岁?那就是还有不到八年的寿数!沈潆震惊,可刘知远不会说,也许这是治好裴安唯一的希望。 沈潆摸着裴安的肩膀,这个孩子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他只是不想让他母亲担心,所以才装作很坚强的样子。 如今正是非常时期,沈潆也没办法找魏令宜好好谈一谈,只能将此事暂且搁置。等到风头过去了,她还是会想办法给裴安治病。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这是裴延的兄长唯一留下的血脉。她知道一个母亲失去孩子的痛苦,她那个孩子在她肚子里不过几个月,她已经痛不生,更何况是十多年的母子之情,如何能够割舍。 马车离开京城,一路驶向保定,晚上在一个乡间小镇休息。马上要到八月十五了,镇上的人比往多一些,沿街还挂着不少庆贺节的灯笼。沈潆他们投宿在一家客栈,客栈不大,但足够容下他们一行人。 裴延派了昆仑外加一队府兵护送。 昆仑的话向来不多,他把人送到客栈里,就自己带着府兵找地方休息了。沈潆带着裴安坐在一楼的大堂里,想点些好东西给他补补身子。玉却在旁边念叨着:“公子不能吃太肥的,不容易消食的东西也不能吃,还有过于甜的东西……” 绿萝在旁边嘀咕道:“那这还能吃什么,清汤白面么?” 玉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公子现在身子骨很不好,所以大夫说饮食上不能马虎,不然出了事,你能负责吗?” 绿萝撇了撇嘴,不吭声了。 沈潆知道玉对这母子俩的忠心,倒也不是真的要跟她们过不去,就说道:“听玉的吧。我们也点些清淡的小菜就好了。” 为了不让裴安难受,沈潆她们点的菜很简单,可纵然如此,还是比裴安吃的丰盛多了。裴安眼巴巴地看着那些美味佳肴,自己一口都不能碰,闷闷不乐。等吃过饭,几个人准备上楼休息。 沈潆走在裴安的身边,轻声对他说:“藏起来的东西看看就好,不要偷吃。” 裴安震惊地张大嘴,不知沈潆如何知道的。 “如果小公子肯跟着那个怪老头学医,说不定有天,真的可以随心所地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到天下的任何一个地方去看看。公子不妨好好想想看。”沈潆耳语道。 说完,她就扶着易姑姑,回自己的房间去休息了。 裴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玉对他说:“沈姨娘跟公子说什么了?她肯定巴不得把公子走呢,这样她的孩子就是侯府里唯一的孩子了。” 裴安叹了声:“玉,我以前跟你想的一样,总觉得二叔有了自己喜的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赶走我和母亲。但是玉,二叔和沈姨娘都不是这样的人。” “公子如何确定?知人知面不知心!” 裴安摇头:“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看着我的目光,如同母亲一样慈,她不会害我的。” 玉才不相信一个小户人家出来的姨娘,真有那样的襟和气度,公子不过是被她的手段和伎俩骗了。玉虽然尽量不去招惹沈潆了,可也不代表骨子里就对她完全没有敌意了。 京城到保定,不过两的路程,昆仑照顾沈潆的身子,裴安体弱,硬是走了三半。一到了城里,就有宋家的小厮来接应。 “宋大人可是等了你们好几了,可算盼到。”小厮热情道,“小的在前面带路,请各位跟我走。” 昆仑认得这小厮,以前来府里传过信的。他刚要吩咐大队人马朝前,忽然一骑飞奔而来,在他耳边叽里咕噜说了阵。昆仑脸微变,策马到沈潆的马车旁边:“京中有事,我得回去。送你到这里。” 沈潆问道:“什么事?跟侯爷有关?” 昆仑不回答,吩咐那些府兵好好保护,然后就直接调转马头,飞驰而去。 “沈姨娘,怎么了?”裴安趴在沈潆的腿上睡觉,糊糊地问道。 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