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国公府温情脉脉,晋王府却一片冷清,卫枭如同以往一般,回到冷寂凄清的小院里,像极了草原上的独。 他受了伤,口一直隐隐作痛,可嘴角却罕见地挂了一丝笑,已经入秋,卫枭照旧用冷水洗漱,他躺在上,咳了两声,脑子里全是小姑娘趴在他肩膀上水眸一眨不眨看他的样子,她那么乖,那么美。 卫枭做梦了,梦的源头是他朝思暮想的小姑娘,她笑着抱住他,整个人陷进他怀里,又软又人。 醒来后,卫枭望着棉被遮盖的地方,脸十分难看,如同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无,竟做了这种梦,羞心让他以最快的速度下换子。出门后发现天还没亮,他从井里打了水,表情沉郁地洗子。 卫鸿在院内等了一些时候了,昨夜听说卫枭勇斗贼匪,还受了伤,他回来时见他已经睡下,不好打扰,索在儿子门口站了一夜。 谁料一大早的,这小子火急火燎跑出来洗子,更诡异的是,他就站在门边,卫枭愣是没看见。 不应该啊,卫鸿笑的贼兮兮的,同为男子,他自然是了解的。 “咳咳。”他发出一声咳嗽,蹲在水井旁的少年惊得一跃而起,抬腿朝他踹过来。 卫鸿赶紧躲开,“别别,是我,你爹。”他一脸欣:“儿啊,你长大了,爹心里高兴啊。” 少年闻言黑了脸,一盆水朝他泼过去,逃也似的回房了。 卫鸿这次没躲过,被淋了一身,只得赶在早朝前回去更衣。 第26章 (2更) 早朝时,梁帝坐在龙椅上,一只手着眉心,面有不耐之。昨谢奕被劫,谢贵妃有些动了胎气,他彻夜陪着,此时还要上朝更显得力不从心,但今这早朝不得不上。 “这些匪,都敢公然劫掠太师和国公的亲眷了,不整治是不行了,靖国公,朕命你带兵将皇城周围的村县都排查一遍,一旦发现四处串的民,就地剿灭,一个不留。” 梁帝此话一出,朝堂上静寂无声,谢太师站在文臣之首,低头思索,就连梁帝提到他也没有抬头多看一眼。 靖国公被梁帝点了名,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他昨听罗悠宁说了,黑鹰寨以及一些村县里的民都是逃难来的,人家只为一口饭,以前又是正经百姓,怎么能赶尽杀绝。 他略一沉,说道:“皇上,此法治标不治本,这些民也是我大梁子民,如今他们吃不饭,又无家可归才会四处乞讨偷盗,甚至劫掠,不如采取安抚的手段,开仓放粮,减轻赋税……” 他话没说完,梁帝便不耐烦甩手,“行了,跟一些民匪讲什么仁德,天子脚下,盗匪横行,朕的安全谁来保障,靖国公既然不愿意,也无需多言,朕派别人去就是了。” 他目光向大殿中扫了一圈,武将中所有人都低下头,唯有晋王卫鸿眼睛瞪得很大,十分有神。 “卫卿,你可愿意为朕除去这些祸患。” 卫鸿有个病,他越是困的时候,越显得神,就好比此刻,他睁着眼睛,其实神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梁帝叫他,他也没听见,眼睛瞪得老大,实则在补眠。 “卫卿。”梁帝又叫了他一声,面疑惑,靖国公罗桓退回去后,十分无奈,用手肘推他,卫鸿猛一口气,眨巴眨巴眼睛,这时靖国公悄悄在他耳旁提醒:“问你呢,要杀那些民,你去不去?” “不去。”卫鸿下意识回答,声音大了些,朝文武和梁帝都看着他,罗桓翻了个白眼,抱怨道:“小点声,别连累我。” 卫鸿回过神,正道:“陛下,臣自请去守黑水城。” 梁帝怒道:“什么七八糟的,朕问你愿不愿意替朕清剿那些民。” 卫鸿这次直接跪下:“陛下,近来京城民增加,一是因为北方饥荒,百姓食不果腹才会南下求生,二是北狄这一年来不停侵扰我大梁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实在活不下去,才会纷纷涌入金陵。” “臣去镇守黑水城,是从源解决问题,陛下以为如何?” 梁帝气得发抖,隐忍着怒意道:“行了,此事容后再议,退朝。” 卫鸿站起身,随着朝臣,与靖国公一道走出去,谢太师在另一边,没出殿门就被小黄门请了回去。 靖国公看了四周一眼,小声说:“哎,你刚才故意的啊?” 卫鸿摆手:“半真半假吧。” “别想了,那位不会让你再回黑水城的,二十万兵失去了控制可不是一件小事。” 卫鸿叹气:“知道,我就随口一提,你今也是,怎么好端端的跟他杠上了?” 靖国公脸沉了沉,昨派人去里回报,传信的人回来说皇后动了胎气,得有好几下不了,他今早上朝之前又听说,梁帝在谢贵妃里守了一夜,不曾去凤仪看过一眼,脾气再好的人也要气不顺的。 “儿女啊,都是债。”靖国公叹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道:“哼,谢璟被请回去了,算啦,待见谁待见谁,不稀罕。” 卫鸿嘿嘿一笑,拉他一把:“老哥,喝酒去,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 靖国公府前院,石桌旁围了一圈的下人,男女老少都有,炯炯有神的看着靠着树一边嗑瓜子一边讲故事的姑娘,罗悠宁今穿了一件亮眼的鹅黄丝质拖地长裙,袖摆很宽,随便一甩都带着仙气,就是她这举止不是那么仙。 “话说,天横山上有一个最大的匪帮,名叫黑鹰寨,这黑鹰寨的大当家刘豹,武功高强,且有一对重达千斤的铁锤……” 她讲故事还带着动作,一众下人听得津津有味,连前门口进来两个人都未曾发觉,罗悠宁背对着门口,更是毫无所觉。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英雄反手一刀,刘豹的脑袋就搬了家,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咦,那景象,惨不忍睹啊,也就是你们家姑娘我,从小见惯了这些,换做谁家的大家闺秀,当场就得晕了。” 下人们纷纷鼓掌,有好奇的人问道:“姑娘,那个少年英雄为民除害,令人佩服,他叫什么名字啊?” 罗悠宁笑得得意:“想知道啊,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晋王卫鸿之子卫枭。” 啪啪,有人鼓掌,罗长锋笑着夸奖:“我可听说,某人昨特别英勇,危急时刻连死都不怕了,就要上去帮人家少年英雄呢。” 罗悠宁没回头,懒洋洋的抓了一个苹果,准的顺着说话声扔过去。 罗长锋躲得快,苹果被一只修长的手接住,少年握着那苹果,目光连,像要把它看出一朵花来。 仙气飘飘回头的小姑娘,霎时惊在原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罗长锋笑的欠揍的样子,憋着嘴生气。 “卫,卫枭,你来啦。”她结巴了,双颊上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 少年的目光从苹果上移开,看着小姑娘,嘴角自然出一丝浅笑,光下,他清隽干净,刻在骨子里的沉都淡了一些。 罗悠宁晃晃脑袋,嘴角微微一弯,她的少年哪怕看起来凶悍冷厉,但温柔永远是他的底。 罗长锋忽然觉得自己身不自在,他牙酸道:“哎呦,院里放蜂了,怎么这么腻?” 他说完就走了,脚步飞快,像后头有人在追。 下人们不知不觉跑的干干净净,罗悠宁自觉应该招呼客人,便清了清嗓子,说道:“卫枭,过来坐。” 她离凳子还有一段距离,拐杖早扔在一边,这时只能跳着过去,才跳出两步,她就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少年红着耳尖抱起她,把她放在石凳上,退后两步规矩地坐在另一边。 卫枭目不斜视,眼睛要把罗府的地面盯出来,实在是今晨做了那样的梦,他眼神都不敢落在她身上,生怕被她察觉遭到厌弃。 罗悠宁撑着下巴看他,半天不说话,这人是到他们家来傻坐着的? “你有心事啊?” “没。”少年立即否认,坐直身体,浑身僵硬。 前院一个下人都没有,罗悠宁也就放肆了,她伸手扳过少年的脸,让他面对自己,严肃问道:“你很不对劲,背着我做什么好事了?” 本想直接诈他一诈,但卫枭这样的人,你不他他可能很老实,你把他急了,那你也别想好过。 他一直很注重行动,低头在小姑娘捏他脸的那只手背上吻了一下,羽一般,一触及离,却让面前的人脸红到不知所措。 “我从不背着你。”卫枭竭力制着心虚。 罗悠宁傻乎乎双手捧着脸,脑中一片眩晕,“啊,我什么也没说,你,喝茶吗?” 她想也不想把自己喝过的茶盏递了过去,等发现再后悔也晚了,卫枭已经接过茶盏,一口饮下,末了嘴还在杯沿上轻抿了一下。 她倒一口气,觉得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过面前这个少年,他似乎生来就有好几张面孔,有时羞涩,有时也像这样干脆,直截了当。 “我晋升了,军指挥使,从四品。” 卫枭看着她,自然而然想跟她分享哪怕一点小小的成就。 小姑娘笑得很开心,“这么厉害?那以后就仰仗卫将军罩着我了,从此我要在金陵城里横着走。” 她的笑太有染力,卫枭也忍不住跟着勾浅笑,正要再开口时,后院的方向走过来两个人,姚氏走在前头,周嬷嬷跟在后面提着一个食盒。 少年立时站起身,脸上不自觉紧绷,姚氏走到近前,见他紧张,便笑道:“卫枭来啦,坐吧,我就是来给你们送点心的。” 经过昨那件事,姚氏对少年态度大为改观,如今见到他脸上也是喜。 “厨房新做的糕点,不知道你吃什么,都拿了几样。” 卫枭手足无措,僵硬的谢过姚氏,姚氏看他不自在,便笑着说先走了,于是前院又只剩下两个人。 “你怕我娘啊?”罗悠宁疑惑问道。 卫枭摇头,他不是怕她娘,他与她之间本就像隔着天堑,任何阻碍,都意味着她离自己又远了一步,所以他百般惶恐,穷极命想要抓牢她。 他想着,总有一,他强大起来,与天争命,绝不叫世人再说出一句反对的话。 “阿宁,等我。”等我证明给你看,我比谢奕,比世间所有男子都配得上你。 他只说这一句,罗悠宁却懂了,轻声回应道:“嗯,我等。” 第27章 (二合一) 傍晚余晖落尽,卫枭回到晋王府,手里提着靖国公夫人姚氏特意给他包的糕点,素来冷如坚冰的眼底含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暖意。 进了王府大门,少年那丝温暖的情绪很快收敛,今府里的下人似乎有些异样,从卫枭进门起,无论是门房,还是丫鬟管事,每个看见他的下人,目光都很躲闪,甚至还有一些会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卫枭拧了拧眉,拎着食盒往自己的小院走,到了小院附近,他眼神倏然变的锋利,只见小院门口围着很多下人,进进出出,十分热闹。他心中一凛,冷下脸,上前拨开那些人往里走。 从前冷清萧索的院子里,今挤了人,院中间一个体态丰润的妇人摇着扇子,坐在椅子上指点着下人干活。 “哎,那边,手脚都麻利点。”元嘉郡主的陪嫁嬷嬷崔氏不时开口催促。 卫枭看着作一团的小院,眼中冷光乍现,面上隐有薄怒。 “滚出去。”少年皱眉看向崔嬷嬷,握刀的手不自觉一紧。 崔嬷嬷吓了一跳,转而想到什么,又含笑着站起来,她是在笑,只是那笑十足的讽刺,让人不舒服。 “公子回来了?您看看老奴这布置,您可意?” 话音刚落,小屋前那棵老槐树上落下了一手臂般细的枝条,卫枭神情一震,朝那棵树看去。那棵树上趴着几个人,正在用斧子砍树枝,不过顷刻之间,树上已经落下好几枝条,茂密繁盛的老槐树瞬间秃了一半。 “你干什么?”少年目眦裂,嗓子里发出一声嘶吼,眼底最后一抹柔光就此破碎消亡,漫上了幽暗的红。 他身形极快向那棵树扑过去,手中的食盒落在地上,糕点撒了地。 树上趴着砍树枝的下人一时被震住了,不敢再动,少年的身影转瞬即至,他几步攀了上去,将他们一个个踹了下来,槐树旁,一群四脚朝天的家丁们不住声的哀嚎。 正是暮换之时,天渐渐暗下来,少年跳下来蹲在槐树下,手里捧着那些枯枝,心口涌上一阵阵剧烈的疼,他抬起头,眸中充血,息间如同被撕开了封印的凶兽。 “为什么?”他挣扎着问道,今靖国公府盈温情的那一瞬让他还留有一丝神智。 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