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悠宁离开谢府就坐上了靖国公府的马车,车夫刚赶着马车往靖国公府的方向行了一段路,她突然出声:“李叔,调个头,我想去晋王府。” 李叔不是一个普通的车夫,年轻时曾跟随靖国公上过战场,后来瞎了一只眼,才回来做了靖国公府的车夫,也顺带着保护罗家的子女。 他很听罗悠宁的话,几乎在她声音落下就同时将马车调头。 “姑娘,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我就得挨板子。”念可怜兮兮地说。 罗悠宁笑嘻嘻地安她:“别怕,我就在门口看看,不会进去的。” “我娘问起来,你就说谭先生拖堂了。” 马车到了晋王府对面的长街上,罗悠宁掀了帘子,无聊地用袖摆给自己扇着风。 她也不知道自己等在这干什么,卫枭若是不出来,她也没法等上一天,很快就得回府。 这是个蠢办法,可元嘉郡主一向凶名在外,罗悠宁有些担心她刚刚失而复得的朋友。 不过她这一趟来得巧,正赶上晋王回府,卫鸿骑着马离得很远就看见一辆马车在晋王府门口的街上停留。 他走近一看,嘴里嘿嘿一笑,这不是靖国公府的马车吗? 罗桓来找他不会老老实实在门口等着,那这又是谁? 卫鸿很快知道了答案,他从半敞的车窗看见一张粉雕玉琢的脸,樱桃小嘴,红齿白,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哎,姑娘,你找谁?” 卫鸿声若洪钟,把托腮沉思的罗悠宁吓得蹦了起来,忘记了自己在马车上,一脑袋撞到了车顶。 “哎呦,疼。”罗悠宁着头顶,轻声嘶气。 马车外的那张脸很面,罗悠宁认出卫鸿,轻巧地跳下车,高兴地叫人:“卫叔叔。” 卫鸿暗自点头,这小姑娘长得讨喜,情又利干脆,不像那些娇弱的名门贵女,顺眼。 不过转而想到前些子传的沸沸扬扬的拒婚之言,卫鸿心里又不高兴了。 “咳咳,罗家丫头,有事?” 罗悠宁不怎么介意他的态度,直接问道:“卫枭在吗?我找他有事。” 卫鸿心里偷笑,这小姑娘胆子倒是大,跟他说话,一点不畏惧。 “卫枭的事不归我管了,问你兄长去。” 罗悠宁震惊:“啊?” 卫鸿知道她没听明白,但偏偏不说,大步星进了晋王府。 罗悠宁带着脑子的疑问回了家,傍晚时,她在蘅芷院里来回踱步等着罗长锋回家。 “念,跟我去前院守株待兔去。” 眼看快要到罗长锋回来的时辰,罗悠宁带着念去了前院,守在通往青松院的小路上。 “姑娘,你下来吧,一会儿世子回来该生气了。” 念苦口婆心的劝着,无奈地看罗悠宁爬上了院墙。 这处院墙最高,站在上面可以一眼望到靖国公府的大门口,罗悠宁从小皮惯了,爬墙上树在她这里是常有的事,她等得心焦,就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眼睛盯着大门口,手里就摘着院墙边树上还未的青果子。 青松院位置不好挨着院墙,姑娘家住这里不安全,因此最初便让她大哥住在这,罗悠宁小时候府窜的时候,最喜藏在这等着她爹来找,后来爬到墙上下不来,被她大哥逮住骂了一顿,这才老实了许多。 等了半天大门口连个人影都没有,罗悠宁百无聊赖,啃了一口青果子,酸的倒牙。 “怎么还不回来。”罗悠宁抻着脖子往门口看,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罗悠宁,给我下来。” 罗悠宁心里一慌,回头看见了她大哥黑沉的脸,脑子瞬间就懵了。 “我下来,别打我啊啊……” 前两刚下了雨,墙上的瓦片还漉漉的,罗悠宁心里一着急右脚下就踩空了,本来她身形灵巧,靠着半边身体平衡也不至于丢脸的掉下来,但脚底下的瓦片实在太滑了。 “小宁。”罗长锋向妹妹那里跑,想接住她,但有一个人比他更快,只见瘦的少年身形如风冲过去,赶在罗悠宁狈落地之前将她抱了个怀。 罗悠宁晕乎乎的,只觉那人一双铁臂箍得她肩膀生疼。 她朝少年眨了眨眼,少年飞快地把脸别向一旁,出一只红的发烫的耳朵。 “哎,小子,还不放下。” 罗长锋的声音将两人惊醒,卫枭慌忙松开手,可罗悠宁反应没他快,身子一沉直接坐在了地上。 卫枭惊了惊,下意识的双手穿过她腋下,将身材娇小的她拎了起来,等罗悠宁站好,他脸上的红已经蔓延到脖子上,一双寒眸里像着了火。 留神去看,少年走路时歪歪扭扭的,仿佛喝醉了酒走不了直线,又时而同手同脚。 他万般煎熬退到了罗长锋身后,双手垂落着两边,眼睛盯着地面。 罗悠宁没憋住笑了起来,收到了她大哥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这才注意到,她大哥和卫枭身上的衣服像从泥里滚过的,头发里都夹杂着灰和草屑。 “难怪你不走正门,哈哈哈哈哈。” 罗悠宁毫不留情的嘲笑自家大哥,罗长锋瞪了她一眼,对卫枭道:“你先回去吧。” 卫枭点头,转身时目光连在小姑娘笑得开怀的脸上,他手里还留有她身上的余温,暖的他眼里心里都是细碎的柔光。 第11章 (捉虫) 卫枭走后,罗长锋的脸就拉下来了,指着妹妹说道:“你看看你,整天惹祸,在家里就上树爬墙,还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罗悠宁郁闷低头,悄悄吐了吐舌头,“我才不做什么大家闺秀。” “说什么呢?”罗长锋瞪眼。 “没,哥你辛苦了,看这一身的泥。” 罗悠宁有求于人只能尽力讨好,“大哥,问你件事,卫枭怎么跟你一起回来了?” 罗长锋抖了抖身上干了的泥水,回答:“哦,晋王昨天来找我,说了一大堆,非要我带着他儿子,我推不掉只能答应了。” “那卫枭以后都在你手下当差吗?”罗悠宁眼神一亮。 “嗯,你问这干嘛?” 罗长锋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你这么关心卫家的小子?不是上个月还瞧不上他拒婚了吗?” 一提这个,罗悠宁顿时心愧疚,她声音弱上几分:“那,可能我以前眼神不好吧。” “不说这个了,大哥,晋王与咱爹情不错,你以后可得多照顾卫枭呀。” 罗长锋听了来气,“得了吧,你看我这一身,那小子还用我照顾?” “什么意思,你俩不会打架了吧?” 面对妹妹的疑惑,罗长锋模糊不清的回答:“没打,试试他的身手,勉强合格了吧。” 实际上是打了的,军营里一见面,罗长锋便嗅出了这是个刺头,不用实力碾不会听话的那种,于是他挑衅了,言语刺了卫枭几句,疯起来的卫枭跟头蛮牛似的,力气奇大。 结果不言而喻,罗长锋输了,在下属面前丢了回人,少年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在他起身的瞬间说了一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话。 “不用试探我,为了阿宁,我做什么都行。” 罗长锋悉了少年隐藏最深的心事,他哭笑不得,却也慨,他妹妹这眼光像谁呢,这么好的一块美玉,让她给扔了。 谁知回了家,罗悠宁又变了态度。 “不是我说,你们姑娘家都这么善变吗?”罗长锋一不留神把心里的疑问讲出来了。 “大哥,其实你打不过卫枭吧。”罗悠宁笑着回敬。 看他大哥这灰头土脸的架势,人家卫枭不过身上溅了些泥,可没这么狈。 “去去去,别烦我。”罗长锋心虚了,只能把妹妹轰走。 罗悠宁这下完全确定了,她大哥是挨打的那个,也难怪,卫枭从小一身蛮力,十岁就被晋王带上战场了,听说连号称大梁第一的晋王也只能与他打成平手。 脑子里忽然闪过卫枭小时候生生用拳头捶死一只半人高的大狗,又把贺子荣打成重伤的画面,罗悠宁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这辈子第一次吓哭,拜卫枭所赐。 还有噩梦里杀她时那鸷冷漠的眼神,人命在他眼里当真如蝼蚁草芥一般。 当夜里,又一次深入梦境的时候,罗悠宁已经不稀奇了,这段时,她习惯了依靠梦境来了解卫枭这个人。 周围的环境有点悉,罗悠宁在有限的记忆里梭巡,认出了这里是宁王府。 她再次见到了那个瘦削的,身尖锐的卫枭。 宁王府设宴那一次,卫枭应该是九岁,长得比同龄人高得多,就是瘦得不成人形,晋王从战场回来半个月,与这个儿子相处时还有一种陌生。 半大的孩子都有自己的圈子,尤其在这些贵族圈子里,孩子也明,知道元嘉郡主对这个庶子的态度,没人想搭理他。 罗悠宁旁观着,卫枭孤独、长久的注视着一个方向,她顺着他的眼神望过去,看见了粉嘟嘟一脸婴儿肥的自己。 没眼看了,飘在卫枭身后的她捂眼睛。 在梦里,回忆显得更清晰,她记起很多细节,比如就在刚才,卫枭怀期待地拿着自己编的蚂蚱要送给她,而她在跟谢奕闹着讨礼物,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 离了特定的环境,两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是成不了朋友的,那个忘了一切的罗悠宁,受不到卫枭的失落,更不会心疼。 悬浮在空气里的罗悠宁叹了口气,跟着卫枭去了个没人的角落,不被在意的人需要独自舔舐伤口。 可卫枭注定寻不到平静,这偏僻的地方太适合密谋了,沈明珠对着宁王妃的侄子贺子荣夸大其词给罗悠宁安罪名。 什么欺负人,打她骂她,张嘴就来。 贺子荣信了,向她保证:“等着,我替你教训她。” 罗悠宁想明白了,关于贺子荣那天为什么挨打,关于那条看似温顺,却可能在下一刻扑上来咬她的狗。 她亲眼见了卫枭跟着贺子荣,在他牵着狗向罗悠宁走过去的时候,半点没有犹豫冲上去,赤手空拳打死了那只狗。 那狗是贺子荣养的,特地带来宁王府炫耀,狗通人,主人要它去咬罗悠宁,它当然听话。 从前的罗悠宁只顾着害怕,现在的罗悠宁看见了卫枭红肿的拳头。 他仍不解恨,上去揍贺子荣,最后被赶来的晋王扛在了肩上带走。 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