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恩又在屋子里转了转,发现都是一些很普通的东西,柜子里除了他的衣服还放了一点杂物。 原主父母当初是从村里搬出来谋生的。 他的父亲和家里相处的不愉快,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去过了,他姥姥倒是经常来看望女儿,只是因为家里的儿媳妇比较强势,每次来就算是想带东西也不能带太多。 这个家是很简单的两室一厅,很小,有些拥挤,是当初他的父母买的二手房,原主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段青恩看的差不多了,趴在窗户边上往下看,正好能看到对面一楼的院子。 里面正堆着一些像是铁丝一样的东西,一个白头发的老头正在收拾。 这里是筒子楼,院子里一共四栋楼,原主家住在五楼,那个经常嘴里不干不净的老太太住在对面一楼,据说她一直针对原主家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家的老头子曾经在家里夸过一句原主妈妈长得好看。 就是因为这一句,明明是她自家的老头子夸得,老太太却一门心思的记恨上了原主妈妈。 说她长得跟个妖一样,放在以前就是人气的,不是个好女人。 之前原主父亲还在的时候,她就没少明里暗里对着他父亲说一些有的没有。 什么买菜的时候看见原主妈妈跟一个陌生男人走在一起。 什么她好像看见他们家有个男的走出来,但是当时原主父亲应该在上班。 什么她亲眼看见原主妈妈买菜的时候对着别人抛媚眼。 这些当然都是编造出来的,原主父亲也是个窝里横,不敢得罪邻居,就回家冲子撒气。 原主妈妈之前受那么多罪,大部分都是拜这个老婆子所赐。 偏偏她还不知道,只以为这个老太太只是嘴上喜不干不净,没想到她会到了随意编排自己,就是为了看她不好过的地步。 等到原主父亲过世后,这个老太太见着他们家没了男人,更加变本加厉。 她嘴巴臭,自己又有两个儿子,虽然两个儿子都不住在家里,而是结婚之后出去住,但她没少说自己儿子有本事,她自己又是个死烂打的子,别人就算是看不过眼,也不会为了一个外人得罪她。 大概将这个目前需要第一个解决的老太太所有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段青恩才打开房间门。 外面,一个比实际年龄要显老一些,看着差不多有将近六十的老太太正坐在沙发上,拉着他妈的手说着话; “这个可是妈好不容易给你找的,我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你自己也没个学历,以后一个人养孩子太难了,辛苦不说,也没时间陪着孩子,孩子一个人在家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你后悔都来不及,还不如就这样,把青恩送到他叔叔那……” 正说着,老太太听到门打开的动静,看见段青恩出来了,连忙停下话,擦了擦眼泪,对着他招手: “青恩,来姥姥这,姥姥看看。” 段青恩听话的走了过去,乖乖叫了一声:“姥姥。” “诶!” 段姥姥应了一声,有点没想到外孙子这次居然这么乖的叫人。 之前她也来了很多次,这孩子都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要叫人也躲着不叫,也不怎么敢见人。 现在亲爹死了,倒是比以前胆子大了一点。 段姥姥将人揽了过来,抱着坐在了自己怀里。 段青恩受着她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头,老人家带着茧子的手落在他脸上,都引得他那白的脸上有点发疼。 段姥姥倒不是故意的,只是她平时干什么都是这个力道,也没想到小孩子脸自己手糙,毕竟她大孙子都十几岁了。 之前原主也有这种情况,但他就算是脸被的再疼,也都憋着不敢说出来,一直忍着到了姥姥放开他为止。 段青恩却没忍着的意思。 被亲姥姥抱着的七岁大男孩声音清脆:“姥姥,你摸疼我了。” 段姥姥一愣,连忙去看外孙子的小脸:“诶哟,真的红了。” 她赶紧收回自己的手,小心的去看段青恩的脸,“还好没破皮,是姥姥不好,我都忘了我手上都是茧子了,刮疼你了吧?” 黑发白肤,因为生病而脸有些苍白的小男孩摇摇头,一双因为脸小而显得十分大的眼中黑白分明,看着就十分可。 段姥姥望着长相这样好看乖巧的外孙子,眼睛就是一红。 到底是自己看大的,心里怎么会不疼着呢。 可怜这个孩子,还这么小就没了爹,她现在还要劝着他妈妈改嫁,要是秀红真的嫁了人,他以后可就是真的没爹没娘了。 但就算是再怎么不忍心,秀红还这么年轻,又是她的老来女,她肯定是不舍得她一个人辛苦带孩子守寡的。 家里没个男人怎么行。 “姥姥的乖孙孙啊,我给你一块钱,你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好不好?” 段姥姥想要哄着外孙子先出去,她好继续劝女儿,毕竟这些话在孩子面前还是不好说的。 段青恩却并没有像是其他这个年纪大的孩子一样,见了钱就眼睛发亮什么都不顾了,而是抿着摇头。 声音清脆的道:“我不要姥姥的钱,姥姥自己赚钱也不容易,您自己留着花。” 这一句话就让好不容易止住眼泪,眼睛还肿着的段姥姥眼泪刷的下来了。 她虽然没有守寡,但是家里老伴那可是年轻时身子骨就不好了绵病榻,她一个女人,没个男人撑,辛辛苦苦把儿子女儿拉扯大了。 儿子倒是孝顺,可是她儿子没什么出息,就是个地里种地的,儿媳妇当初嫁进来的时候家里因为给老头子治病还欠着债,也算得上是一点点跟着她儿子一起把债还清楚的。 段姥姥知道,她儿媳妇人不坏,就是穷,没钱,所以就更加惦记着钱,这个儿媳妇虽然脾气大,但是对她儿子是真的没话说,因为儿子和之前欠债自觉对不住儿媳妇,段姥姥也都是能让着就让着。 她儿子是个木头子,有时候亲娘受了委屈,不说他也看不出来。 段姥姥也不觉得有什么,当妈的嘛,都是为了孩子。 只是一直见着儿媳妇明里暗里问她棺材本有多少,以及催促着她上镇上干活,每次到了发工资的时候就急急的来问她要钱,心里还是会有些不好受的。 现在段青恩一个七岁大的小孩子都知道她辛苦,不要她的钱,一时心里又酸涩,又为外孙子觉得难受。 这么乖的孩子啊,怎么就没了爹呢。 她好不容易找到的那家人是个殷实人家,家里的男人也是没了老婆,也没个孩子,她女儿嫁过去,两人正好凑一对。 只是那家人的要求是不能带孩子过去,不然的话,段姥姥也不用像是现在这么愁了。 她一时又觉得自己的女儿怎么就这么命苦,嫁了个男人是个脾气大的,总在打人,婆家还和她男人闹翻了,孩子生下来连个带孩子的都没有,好不容易孩子上小学了可以轻松一点了,男人又死了。 就算是之前他打人,好歹也是一份工资啊。 现在突然家里没了个挣钱的人,孩子又这么小,也就是说她女儿要是不再嫁人,就要一边辛苦工作养家一边自己带孩子。 这些倒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女人自己一个人又要赚钱又要带孩子子会有多苦,这些段姥姥都是体验过的。 要是碰见人家心肠好的,偶尔也会搭把手。 但要是碰见心肠不好的,那孤儿寡母就是被人欺负的最好对象。 什么小偷啊,混混啊,盯的就是这种没有男人保护的家庭。 要是女儿带着孩子住在村里还好,有娘家照应着,婆家虽然关系很尴尬,但也绝对不会放任不管。 可现在带着孩子住在这城市里,被人欺负了,就是去找人搬救兵都是来不及的。 段青恩也理解段姥姥的想法。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是在筒子楼里住着没错,但是还没到了那个人人都是门一关谁也不了解谁,一起住个几年都不知道邻居姓什么叫什么的时代。 大家基本上都能说得上几句话,邻里也有和睦的也有不和睦的,反正相处起来就看谁板硬了。 工作的地方也差不多。 没背景,没人照应,碰见个心坏的那就是专门死抓着欺负。 毕竟就算是心中不舒服,也没这个能力报复。 段姥姥自己吃过这种苦,当然不想女儿再受这种苦,也是正常的。 他看向正偷偷擦着眼泪的母亲。 她姓王,叫王秀红,是个在这个年代村里一抓一大把的名字。 格也和传统女的子差不多,逆来顺受,人又柔弱,这一点从之前丈夫家暴她从来都不敢反抗,还在外人面前帮着遮掩就能看得出来。 而这样子温柔,一向接受着以夫为天,一个家里要有一个男人做顶梁柱的她,却为了儿子不受委屈,死扛着一个人养大了孩子。 段青恩看着母亲,声音是独属于小孩子的软软:“妈妈,你想嫁人就去吧,我没关系的,其实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的。” 他掰出还有一点的手指头,认真给王秀红算着;“我今年七岁,上一年级,老师说国家是九年义务教育,就算没有你,我也能一直上学,等到初中上完了,如果成绩好,我还能拿到老师说的奖学金,如果成绩再好一点,老师说还能被直接免学费录取。” “我花不了太多钱的,把我送到老家,要是怕我给叔叔麻烦,可以送我去老师说的那种寄宿学校,我听老师说,现在不管是哪个学校,都有奖学金,只要我成绩够好,我能很顺利的一直在学校的。” 段青恩给出的是目前最不错的解决方案了,而他也有自信自己能做到。 不给老段家麻烦,也不当王秀红的拖油瓶。 他肯定能找到一家又免学费,又有奖学金的学校,假期的时候不管是住在哪边都只是短期。 这些话可以降低王秀红心里的愧疚,让她能够理智选择。 反正不管她选择什么,她都是他妈,以后他还是会照样养着她。 王秀红看着将未来归归整整想好的儿子,心中不仅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坚定了之前的想法。 “妈不改嫁,妈就带着你过。” 段姥姥刚才听着外孙子说的话都听愣了,想着这么一个小家伙,居然知道的还多。 现在一听见女儿说的话,立刻就急了:“诶哟秀红你怎么想的,青恩都说的这么清楚了,这孩子也懂事,不想着你吃苦,你自己一个月辛辛苦苦才赚多少钱,你就是死撑着不改嫁,你赚钱养家辛苦不说,也没时间去照顾青恩啊。” 王秀红却直了脊梁,擦掉从眼睛里掉出来的眼泪,认真道:“我要是改嫁,我嫁了人肯定还会再要孩子。” “我现在觉得青恩是我最疼的孩子,那是因为我只有他一个孩子,也许刚嫁过去的时候,我还会想着青恩好不好,时不时的看看他,但是等我怀孕了,肚子里又有一个孩子了,我更加喜肚子里这个怎么办?” 段姥姥直拍大腿;“再要孩子怎么了,我还不是有你和你哥俩娃,我对你们都是一样疼啊!” “可是我和我哥都是一个爹啊。” 王秀红想的很清楚:“我现在疼青恩,以后呢,以后我和别人是一家人了,天天对着的是另外的孩子,另外的家人,时间长了,我心里能不偏心吗?青恩已经没爹了,我不能再让他没娘,我和他住在一起疼他,跟我改嫁继续疼他,这是不一样的。” “而且他爹走了,要是妈再改嫁了,就算是能正常上学,同班的小孩子肯定还是会瞧不起我青恩的。” 这一点王秀红非常肯定,她小时候,爹还只是身子不好卧病在呢,人还没走,就有人骂她没爹了。 就连段青恩都没想到,看来这么柔弱没主见的王秀红居然想了这么多。 段姥姥听的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就这么带着段青恩抱着女儿大哭:“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眼看着都要熬出头了,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段父走的太仓促,而且也没什么纠纷,既不是他被车撞了,也不是上班的时候出的事,而是他在休息出去喝酒,结果回来的路上从桥上掉下去了。 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