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默从间把掏出来一块巴掌大小的小木牌子,木牌上工工整整地刻了三个字“五景酿”。 这是沈家发给他们的酒牌,一共发了三十块。他们可以往谈下来的商铺,挂酒牌的地方,挂上自己的木牌,这样客人点酒,就方便了解店铺里都有什么酒了。 但是眼前这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牌匾…… 崔稚眼睛被刺得睁不开了去。 用不用这么夸张啊!虽然木牌可以替换,就像他们的木牌,栗老板就找人上了一层朱漆,以示突出,但是西风这个…… 这不是牌了吧,这是匾啊! 比行风楼自家的匾都大,崔稚怀疑西风要把人家酒楼的牌匾替换下来。 她紧盯着那马车,见一个少年从楼里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两人指挥着五六个人把牌匾往大堂里架过去。 少年人穿了一身银红镶襽边的长袍。襽边上似是用金线修了万字不断头的花纹,带最中间镶了一块质地润白的玉佩,与发髻上的玉簪遥遥呼应。 少年人十五六岁的样子,鼻梁十分高,眉眼颇为冷肃,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偏这一身金镶玉的行头,闪瞎了众人的眼。 栗老板叹道:“左家就是有钱呀,看这小少东家这一身行头,能拿出这么大一块牌匾来,也不出奇了!” 崔稚和段万全都不知道这左家的底细,正要问,突然停魏铭先开了口,“福建左家?” “对!可不就是福建左家?十几年前刚洗手上岸的,这才十几年的工夫,生意做的遍地开花!” 崔稚后退一步扯了魏铭的袖子,“你知道呀?” 魏铭朝她点了点头,不过在这里不好详说,他同栗老板道:“还是栗老板同咱们说说吧。” 其实这左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十几年前清寇海战,左家是福建一带的洋上大盗,说得不好听点,就是海匪。像这些海匪,十有八九都同倭寇有往来,时常扮成倭寇上岸抢劫。左家在抢劫一道,当然也不是什么善茬,但左家同旁的海匪不一样的,是从来不与倭寇来往。 因着这个原因,左家一直窝在福建沿海不便北上。 但到了三公清倭的时候,左家忽然摇身一变,跟随朝廷打起倭寇来,当时正是在汤公和余公手下抗倭,不说立下汗马功劳,却也是尽了大力,折损了不少兄弟。 福建沿海清了干净以后,余公亲自上报朝廷,诏安左家。 左家就此,风风光光地上了岸,金盆洗手做起了正经买卖。 第212章 没法玩 左家的牌子被挂在了行风楼大堂正中央,零零散散的小木牌在金牌匾之下哗啦啦晃动,像是大树下的小苗,完全得不到光的普照,唯一期盼大树的树荫不够密,或许有一二散光照下来。 栗老板和段万全把自家的小木牌,也挂在了西风的金牌匾下面,崔稚仰头看着,默不作声。 魏铭看了她一眼,并不去打扰她,听着邬梨在耳边叽叽喳喳说要点西风尝一尝,见她的手下紧了一紧。 是个不服输的丫头。 却不知道这样倒的劣势,她准备如何。 接下来几,崔稚每都跟着段万全和栗老板上街,看见各式各样的牌子都挂上了酒楼。 秀酒的牌子干脆改成了蜀锦刺绣,远远一望光溢彩;上期第三名的元和黄酒用翅木重做了一块半人高的竖牌,立在各家店铺门前……上一期排名靠前的酒品无不使出浑身解数装点牌匾,唯有上期第五的逢酿,沈家发下的木牌子动都没动,原原本本地挂到了商铺里。 崔稚将二十八家商铺逛了一遍,他们跟着栗老板,一共拿下来十九家。那并无大肆宣传的逢酿,每一家都有。 又是个有故事的酒,崔稚想,问了栗老板,栗老板道:“逢酿没什么故事,一来是扬州的老牌子了,很合扬州人的口味,二来,逢酿的主家还是扬州有名的义商,饥荒年月,捐出过多少的金银米粮。像左家那样砸钱参会,是不可能了。” 崔稚点头。 反正,排名靠前的酒,酒水本身不差,还需要有名气。这名气要么经年累月累积起来,要么便只能想法设法爆炸宣传。 前者,崔稚是不可能了,要指望,就只能像栗老板一样指望儿子。至于后者,她就得想想了。 到了大会前一天,仪真县城热闹非凡,左右摆设全部到位。街巷上凡是空地都被占,栗老板也带着他们占到了一颗大槐树的空地,并在此地搭了棚子,请了个玩杂耍的。 除了沈家指定的店铺,参会的酒商自己也可以收榆木钱。酒商又没有店面,要么派人在街上走着叫卖,要么就占一块空地,临时搭建一个铺子。 原本崔稚还想着用高矮生来引人,现在看来是没有必要了。 这城都是各式各样的玩法,说书的、唱戏的、杂耍的,应有尽有。 邀酒大会办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玩法没玩过,等着崔稚来玩呢? 崔稚脑筋转得比车轱辘还快,每天早起都要洗一次头,毕竟想事多就会油,可她到了开场那,也没有什么动作。 段万全似栗老板一样,快要佛系了,过来劝她不要着急,“今年先摸一摸门道,下次再来说不定有路子了。” 崔稚掰了核桃进嘴里,胡点了点头。 魏铭见了,就不再出言,反而同她道:“明,我与邬梨往竹山上求学,若是顺利,许是有些子不能下山。邀酒大会来往杂,不要跑,出门都带着墨宝,却不要总给它喂吃的。” 这些子,墨宝总算见了世面,撒了,肚子吃得圆圆鼓鼓的,胖了一大圈。 崔稚应了声好,邬梨从一盘子扬州炒饭里抬起头来,问魏铭,“你真带我去啊?我不成,真不成!” “我说成便成。”魏铭瞥了他一眼,见他仍旧面犹疑,又补了一句,“不成没饭吃。” 邬梨终于直了板,拍着桌子道:“好!魏生说成便是成,不成也得成!” 说完,非常恰当的打了个嗝。 段万全倒了一碗热茶给他。 辰正一刻,大会开始。沈万里现了身,行风楼前鼓声如雷,喇叭唢呐吹打着响了起来。 沈万里今岁九月就是五十大寿,不过他人看起来身份神,也就是四十头的模样,胖胖的肚子笑眯眯的脸,崔稚挤在人群里看了一眼,觉他笑褶子里都是钱。 她呀,就是缺钱! 崔稚无打采。 到了晚上,段万全又跟着栗老板会友去了。邬梨对于上竹院觉到了力,也不再闹着喝酒,拉着魏铭就要温书做文章。 魏铭见着崔稚在院子,抱着胳膊来回走,墨宝在她脚下转,她好几次都不小心踩到,一次甚至踩到了墨宝的小尾巴,疼得墨宝呜呜叫了两声。 魏铭看不下去,找了个借口甩开了邬梨,走过去同她道:“这院子就这么一点子大,我看你不时要转得头晕目眩,明该卧不起了。” 他出了声,崔稚才仰头朝他看来。 “木哥,我觉得我可能想不出来什么好法子了,能玩的花样都被人玩光了。” 崔稚长叹一气。 她连挣扎一下都挣扎不动吗? 魏铭也没有办法给她答案,回屋拿了她的披风,“要不要出去转转?” 出去看见榆木钱,哗哗啦啦全都进别人的包里,恐怕更心浮气躁。 “你在这里转,也于事无补。不如出去转,说不定能想到什么。就算想不到,能认清些现实也是好的。” 到了认清现实的地步了吗? 崔稚立时瞥了嘴,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魏大人,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打击我?” 魏铭不回答她,将披风系到她身上,唤了墨宝。 “汪!” 两人一狗出了门去。 街市灯火通明恍若白,就算是安丘的元宵佳节,也没有这等盛景,连城门上都吊了三排耀眼的黄灯,街巷上到处灯红酒绿,酒旗飘飞。 咿咿呀呀的小曲、说书先生的惊堂木响从路两边传来,还有水袖飘飘的舞蹈,甚至有西域的歌姬唱着些让人听不懂的西域曲。 金银堆起来的繁华。 崔稚越看心越凉凉,马上就透心凉了。她怏怏地跟在魏铭身侧,连路都没心思看,魏铭并不劝她,只抓着她的细胳膊,免得她被人撞到。 可崔稚越发似丢了魂一样,脑子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机械地前行。 街上人湍急,不时还有两三小儿追逐打闹,全不避人。 魏铭见状,干脆将崔稚护在了胳膊弯里。 红披风里裹着的小丫头,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向前走。 路边有兔灯照来淡淡的白光,越发将披风里只了一张脸的小丫头,衬得小兔儿一样乖巧。 就这么走了一阵,魏铭忽然听得身后有一声喊。 “墨宝?” 第213章 你们都不懂 这喊声一起,墨宝就蹬蹬地掉头跑了过去。 魏铭没有回头,他低头到崔稚耳边,“你要不要同他说话,是孟中亭?” 崔稚仍然在思考她的问题,闻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那就是不要。” 魏铭翘了翘嘴角,替她下了决断,揽着她直接进了一旁的茶馆里。 另一边,孟中亭唤来了墨宝,却没在人群中发现崔稚的身影。 “你小主子呢?”孟中亭左看右看。 墨宝朝他摇了摇尾巴。 孟中亭一边让松烟把刚买的蟹黄包给墨宝一个,一边继续搜寻崔稚的身影,“没走丢吧?” “小的看六爷不必担心,指不定在哪听书了!”松烟说着,拍了墨宝的股,“好吃的都给你吃了,吃完赶紧去找你小主子!” 墨宝摇着尾巴,表示没问题。 孟中亭还有些不放心,松烟又道:“六爷别不放心了,我看您丢了,崔姑娘都丢不了,咱们还是赶紧追先生们去吧!回头找不见了先生,该出不了城了。” 孟中亭已经拿到了竹院短期读书的资格,同孟中亮两口子分道扬镳,与竹院众先生学生在一处,今也是跟着众人下山耍玩的。 他听了这话,又见墨宝叼着蟹黄包很有目的地往回走,很想跟着墨宝过去看看,却也无奈,只好吩咐松烟,“明一早你下山来瞧瞧崔姑娘可安好。” “得嘞!” 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