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丫鬟们如何知道只能一边急着去拯救墨迹晕开的账本,一边将地上的甜白釉碗残片收起来。 这些邬陶氏都看不见,她想到自己在岳氏面前把事说得板上钉钉一样,转过头出了榜,案首明晃晃换了个人,这是打脸啊,明晃晃打她自己的脸! “那孟中亭排了第几?!” “还是次名。”下边的人回话。 邬陶氏心头噎得慌。孟家那里,岳氏那里,会怎么看她?! 她岂不成了言而无信的人?!她的墨云嫁过去,还不得受婆家奚落?! 那个提学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得明明白白点孟中亭做案首的吗?!怎么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该换了人选?! 邬陶氏叫人准备出门,换了衣裳就出了门,直奔考棚而去。 考棚,谢淼还在琢磨着岳启柳的那封书信。 什么意思呢?什么意思呢?真是关心关心外孙的学问而已吗? 百思不得其解,正好邬陶氏上了门来。谢淼暗道正好,邬陶氏应该很了解岳启柳的情况。 他换了衣裳等着见邬陶氏,谁想到想来恭敬的邬陶氏,进了门便问:“提学怎么把那乡野小子点案首了?!” 谢淼立时不乐意了。 他点谁做案首,还是他邬陶氏要管的吗? “怎么,点不得?”谢淼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 邬陶氏张口便道:“提学前几不还道那孟中亭学问好,文章写得漂亮,说了要点他的……” 她在这胡咧咧什么呢?!谢淼瞪大了眼,连忙干咳两声! 这要是让人听见他前几还出了考棚,同人议论点谁做案首的事,这还了得?! 这是考棚,可不是她邬大夫人的后宅! 这么一想,谢淼再看邬陶氏就不起来。一个后宅的女人,纵有丈夫不在家,替丈夫在外打点的,可邬陶氏这般大肆结官绅的行径,是不是牝司晨! 偏她今怎么还跟中了似得,一点都不似往谨慎? 难不成觉得孟月程升了大理寺卿,她家邬大老爷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再水涨船高,她也就是个小小命妇,自己可是朝廷命官! 谢淼一脸又干咳了几声,使劲一甩袖子,“考棚重地,不许喧哗!” 这话一出,邬陶氏才回过神来。她居然跑到了考棚,朝着人家提学嚷嚷起来了。 自己最近这是怎么了?这般有失身份体统! 可她来都来了,话也说了,想收回也收不回去了。 当下见谢淼一脸的嫌弃,只能搬出十几岁时候的本事,出绢帕一捂脸,“那提学同我说完,我想着这么好个事,可不得跟孟家人说一说,便去了我那亲家处,把她这好儿子夸了一番,说咱们提学定了的,案首就是孟生!谁知、谁知提学怎么出尔反尔了?!” 她这话一说,谢淼可就愣了。 他问邬陶氏,“你何时去同孟家人说的?!” 邬陶氏见他严肃吓了一跳,“就是提学与我说完的第二下晌。” 谢淼一听,脑中混作一团。 当天傍晚他收到了岳启柳的信,提及了孟中亭学问的事,这可能不是巧合啊!这分明就是孟家听说了他要点孟中亭做案首的事,觉得自家子弟当不得这案首,所以才有了这封信。 可这封信是岳启柳的笔墨,他原先还想着也许是凑巧了,正逢此时从到了他这里,现下想来,这本就是得知了邬陶氏的报信之后,才写下的。 笔墨是岳启柳的笔墨,他识得,那也就是说,岳启柳当天在孟家?! 谢淼一下抿住了嘴。岳启柳可是江西的布政使,这个时候出现在山东青州的女儿家,这是说不得的事啊! 谢淼的嘴越闭越紧了,邬陶氏见他先是惊诧,后又思索,现如今更是嘴巴绷得好像口中有夜明珠似得,完全不晓得他想到了什么。 可邬陶氏也怕了,声音得低低地,“提学这是怎么了?可是、可是哪里做的不妥了?您倒是说来,好叫我也晓得!” 谢淼一个眼神杀过去。 之前就因为说给邬陶氏听,这才被邬陶氏把消息透出去。现在岳启柳肯定觉得他是想奉承孟月程,所以要点孟中亭做案首,这才写信敲打他! 他这面子丢光了!还不是拜邬陶氏所赐?! 谢淼一想到这就觉得心,邬陶氏再说什么说给她听的话,他简直要将她轰出去了! “邬大夫人,”他叫住了邬陶氏,“本官奉命考察齐鲁地界童生的学问,点谁做案首,自然是看谁学问深、文章好,一切已出榜为数!”他说着,特特看了邬陶氏一眼,“本官谨守本分,再不会做出批卷期间出考棚这样的事!” 邬陶氏简直要骂他。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出没出考棚,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还有,这场道试重考,可不是因为上一次考试进了贼,而是那贼本就是考棚里的,还不知道盗了多少卷子呢! 这些要是揭出来,谢淼这脑袋说不定就不保了! 但是这些事,邬陶氏自己也撇不开干系,要是谢淼因此落水,她也保不全。 只是她心里这个气呀!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反而在岳氏和谢淼这里,闹得里外不是人! 她还要问问谢淼到底出了什么事,谢淼却一刻都不想再看见她,转了一圈找到案上的茶碗端了起来。 他端了茶,见邬陶氏还有些不自觉,脸更冷了,“邬大夫人在内宅,想必也有不少事要做,本官这里,就不劳邬大夫人费心了!” 若说端茶是送客,这可就是撵人了。 邬陶氏脸皮再厚,也受不了被人撵着走,当下只能匆忙离去了。 考试结果没办法改变了,那她只能尽力挽回在岳氏眼里的形象,若是让岳氏觉得她是个轻飘办事不牢的,轻看了墨云可怎么好?! 她急急让人递了帖子过去,人也在去的路上了,谁想还没到孟家门口,派去递帖子的人头大汗地转了回来。 “夫人,孟四夫人苦夏得厉害,去城外别院避暑去了,不在家呢!还说既是避暑也想躲个清净,那意思,怕是不想见人。” 不想见人是什么意思?生了气了不成? 邬陶氏见不着岳氏,这心里可就更难受了,反反复复琢磨岳氏到底怎么想,自己言而无信,岳氏会不会对她女儿如何。 只是回到家再见女儿知晓的胭脂水粉地耍玩,侄儿名落孙山灰溜溜地来辞行,邬陶氏直接气得犯了头风,卧了。 她连带着这么倒霉,还不是因为高矮生?! 第159章 谢礼 邬陶氏诸多不顺,崔小丫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清香楼经过高矮生的鼎力支持,已经占据了青州府城酒楼的高地。不过这一次,殷杉提了一个很有建设的意见。 钱不能自己赚,要大家都赚才好。 崔稚只顾着赚钱加上狠踩邬陶氏,倒是没顾得上这茬,被殷杉一提醒,恍然地点头,“殷老板说得是,我可不想再给自竖一个敌人了。” 唐掌柜那边已经够烦人了,再把青州府的酒楼们惹了,犯了众怒,可就不好了。 她越想越觉得殷杉说得有道理,做生意讲究的确实是和气生财,“那殷老板觉得,应该怎么让大家都赚钱?” 殷杉想了想,“高矮生就一个,分身乏术,但是五景酿却是都可以卖的,何不让其他酒店也把五景酿摆到柜台上?老百姓见了五景酿晓得是高矮生叫好的酒水,并不一味只认清香楼,咱们的酒呢,也能多一个销途。” 太有道理了,崔稚连连道是,当天晚上就同段万全和魏铭商议了一番,说起如何把生意分给大家做,如何把钱留给大家赚,商议到了后半夜,三人才散了。 这一耽搁,那天晚上崔稚和段万全便没回孟中亭的小院,第二孟中亭自然晓得了,亲自派人去找。 崔稚是被段万全拍门拍醒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睡到了几点,着眼睛拉开门,瞧见段万全和魏铭一前一后站在门前,仰着脑袋问,“怎么了?出榜了?” 那会儿还没出榜,魏铭倚在栏杆上,笑道:“孟家派人找来了。” 崔稚还有点没明白,挠着头。段万全见她如同被猪拱了头似得,一头好不容易养起来的黑发糟糟的,衣裳也皱皱巴巴,松松垮垮,连忙将她又推回了屋里,关上了门。 隔着门,段万全道:“孟案首得知你我昨晚没回,担心你我遇上了事,这才派人来寻。快快收拾收拾,说不定过会儿孟案首就找来了。” “哦,孟小六可真是个好人。” 崔稚给孟中亭发了一张好人卡,趿拉着鞋穿衣裳去了。 段万全摇着头笑,想想崔稚刚才的样子,和平里完全不同,不道:“她怎么能把头发睡成这样?” 魏铭往楼梯走去,闻言脚步不停,“每都是这样,今算是好的。” 言罢,自去找殷杉吃茶、说话,了解如今的运河水道去了。 只是段万全的话应了验,没到两刻钟的工夫,孟中亭真找了来。崔稚正从厨上端了一碗甜豆腐脑吃着,见他急急赶来,不好意思道:“让孟案首费心了,你吃不吃豆腐脑呀?” 孟中亭被她如主家一般招待,招待的一愣。他听闻昨晚段万全和崔稚没回小院,心急的不行,这便派人去寻,寻来寻去寻到了清香楼。 清香楼如今可是炙手可热,他们两个又不是富家子弟,如何在清香楼住了一宿? 况且清香楼是酒楼,不是客栈啊! 孟中亭闹不清楚,崔稚呵呵地笑,“你吃咸口的还是甜口的?” 北方多吃咸口的豆腐脑,有加黄花菜,也有加沫的,似青州这边,也用些虾皮、皮蛋碎,或者用汤勾芡打底,放上麻酱、蒜泥,用勺子一片一片地吃,滋味浓郁。 不过崔稚更吃得惯甜口,放些糖就好,清清,是豆香。 孟中亭被他这一问,道了“甜口”,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来吃豆腐脑的,是来找人的。 他见崔稚自去替他寻豆腐脑去了,只得问段万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段万全只能编了个谎话,说两人和清香楼厨上一位大师傅是远亲,昨儿叙话晚了,就留在了这里。 孟中亭不疑有他,放下心来,不时见崔稚端了一碗豆腐脑过来,冲他笑道:“我往甜豆脑里点几滴青梅汁,不晓得你吃不吃得惯,替你点上了。” 说着朝他一挤眼,脸半不的促狭。 段万全好笑地看了崔稚一眼,晓得她自己的豆腐脑本没放青梅汁,是因为这清香楼的青梅汁实在太酸,她这会儿倒好,替人家孟中亭点上了。 孟中亭好似并没发觉什么,谢过崔稚,坐下来吃。 崔稚坐到了他对面,支着短胳膊等着瞧笑话,她可偷偷放了不少青梅汁进去呢! 谁料孟中亭一勺吃下,面无波澜,然后到道了声,“甜!” “甜?”崔稚傻了眼。 这青梅汁好酸的好吧?刚才她尝了一滴,舌头都麻了! 段万全也挑了眉。孟中亭恍若为觉,又吃了一勺,“没想到清香楼的豆腐脑滋味不同寻常。” 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