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婆婆哼哼两声,“我家是不姓魏,可比你这姓魏的,还向着他们魏家!我看小乙娘说的是,以后他们家贫也好,富贵也罢,都跟你家没关系!你记着你今天的话!” “我记着!”罗氏尖声叫,朝着田氏又道:“只要你家不拖累我家,往后你家就是发了、富了,出了举人、进士,我们家也不会上门!” 说着,一扭头拉着闺女小莺走了。 小莺不要她拉,出了门就捂着脸跑了,罗氏指着她的后背影骂,“死妮子!你倒是要脸,好像我这个当娘的不要脸一样!娘还不是为了你和你哥哥他们!” 小莺跑没了影,罗氏骂不着她,又嚼起魏家来,“他家能富贵?能把人从官府里出来谢天谢地了?!还出举人、进士呢?打死我都不信!” —— 赵塘村戴家,父子两个正在算钱。 “你舅前前后后拿出十二钱银子来,那张捕快是个嘴大的,他身边的小捕快也要跟着吃,可怜咱们爷俩跑前跑后,才得了二钱五分银子!你舅真是忒抠门了!” 戴岗把银子小心装了,又把铜板挨个数好装起来。 戴赵生看着钱叹气,“舅也是,想那郭家,这点钱够什么?” “所以他抠门呀!不见把人关进去,是舍不得掏钱的!” “那人家张捕快能愿意?”戴赵生问。 戴岗哼哼两声,“肯定不能,你看着,张捕快还得来要钱。” 这话刚说完,就听人砰砰地砸了门,爷俩应声出去开门,一看,正是张捕快身边跟着的那个小捕快。 小捕快张口就道:“你们的事还办不办了?” 戴家父子立时对了个好笑的眼神,戴岗赶忙道:“办!怎么不办?!” “都没钱打点,怎么办?我们班头说了,要赶紧见钱,这事不能多等!到时候事黄了,可就没机会了!” 戴岗连连道是,“张捕快说是,不过这事不是咱们做主的,待我去问问赵家。小捕头跑一路也累了,快坐下喝口水!” 那小捕快还道不用,要跟着戴岗一道去找赵家,戴岗连忙给戴赵生使眼,“照顾好客,我去去就来!” 他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要是让小捕快去了赵家,两边直接见上了,还有他这个中间人从中钱的机会吗? 他奔赵家而去,赵家父子也正好说着魏家的事。 “让魏木子嘚瑟,读两年社学不得了了,敢来咱们家抢粮,还敢屯盐,真是能了他了!”赵宝建越说越消气,“不给他点颜看看,他都不知道自己姓嘛!” 赵功心里却不在意那魏家,“行了,魏家算点嘛?我要看郭家跟着下水!这都两天了,怎么还不见捕快来抓郭天达进去?!” 郭天达确实没进去,不仅如此,连个来问话的都没有,今天一早,还替魏家挑了两桶水。 “郭天达没进去,还不是因为钱没使上!” 赵功刚说完那话,就有人应了一声,正是戴岗。 戴岗可不客气,直接就把话挑明了,“魏家小子嘴巴硬着呢!光打点捕快怎么够?!牢里的人不得打点?你家给的钱本不够!得再拿钱来!我跑一趟,赶紧把事办了,保证郭天达明后天就进去!” 一听又要出钱,赵功头皮都炸起来了,这前后都花了快一两银子,才办了一半不到的事,怎么又要钱了?! 他道不成,“先把人抓了,我再出钱!” 戴岗嘿嘿笑,“大舅哥你想得倒好,也不看看衙门里的人愿不愿意!人家说了,没钱这事就要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郭家的把柄不是这么好抓的!” 赵功还是心疼钱,赵宝建劝他爹,“爹,钱都砸了,还不赶紧把事办了?!等赶明我当了吏,保证把你今天出的钱全部捞回来!放心好了,爹!” “正是!”戴岗也在旁道。 这话虽然说得中听,可赵功还是有点心疼,可巧这时,赵功的女婿进了门,一进门看见戴岗就道:“姑父在这!我刚看着,不是有个捕快上你家去了吗?” 这一下,就被戴岗说馅了。 赵功拿眼瞪他,“人来了村里,你还说什么跑一趟?!” 戴岗没法解释,只好带着赵功回了家。 赵功到了戴家,一看来的不是张洪,是张洪身边的小捕快,心里又是一揪。 刚才戴岗就要从中捞钱,这下钱给了小捕快,小捕快又要捞一把。这层层盘剥,钱撒出去,事没办成,花钱害人也不容易! 倒不如他亲自往城里跑一趟,把钱到张捕快手上,岂不是好?! 赵功打定了主意,不往外掏钱,只让戴岗明天同他一道跟着小捕快回去,免得被骗了。 戴岗被他识破,只能跟着,小捕快没拿着钱也不乐意,狠狠在赵家吃了一顿,翌一行三人上路,直奔县城去了。 谁知到了县城,在路边就遇上了边跑边回头的张洪。 “唉!捕爷跑什么呀?出什么事了?”戴岗赶忙跑上前招呼张洪。 张洪一看是他,再一看还有赵功,跺着脚哇哇大叫,“让你们害死了!” 第40章 灭他威风 今一早,张洪上街巡逻,见着秀才们三五成群地往宋氏酒楼去,大奇怪。 昨十四,他们去宋氏酒楼聚会,原是常事,今都望了,还不各回各家,又聚个什么? 做捕快的都有几分警惕心,张洪这个捕快也不例外,当下跟在一众秀才身后,听他们聊得热火朝天。 “我看是真事!我家隔壁就是那邻村里的,说粮长总甲姓氏都对得上嘞!还说那个粮长抠门,可不就和高矮生说的一样吗?” 这人说的什么粮长、总甲、高矮生,张洪也听不大明白,又向前凑到另一堆人身后,一听还是这三人之事,只是还说到什么盐呀米的。 张洪因着手上刚关进去的鬼小孩,对盐米十分,想问上一句,又没个人,秀才们更是清高,不同小吏一般往来,张洪没办法,只能跟去宋氏酒楼听个清楚。 到了宋氏酒楼,张洪吓到了,只见摩肩接踵全是人,比一月一会的秀才聚会人还多! “这是干嘛呀?”张洪拉了个人。 那人笑道:“不知道吧?昨儿来了个叫高矮生的说书人,说讲奇事呢!忒有意思!” 张洪莫名其妙,“什么奇事?这群秀才能觉得有意思?” 人好心,自然告诉他,“说有位姓崔的义商,想做好事,要以盐易米,让利于民,结果被人告了!” “以盐易米”四个字一出,就把张洪听得眼皮跳了一下,他皱皱眉,“以盐易米?哪里的事?” “嘿!你可问着了!刚才我还听得有人猜,说就是咱们安丘,一个叫绿亭村的地方的事呢!只是说书人不说,都是猜的!” 大热天的,张洪突然脊背发凉。 绿亭村前天才出的事,这就搬上说书人的嘴了?! 从那鬼孩子到这说书人,张洪越想越乎,皮疙瘩都鼓了起来。 这都是什么事?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位高矮生千呼万唤始出来,惊堂木拍起,说了今主讲的回目—— 《索小贿捕快拿人,蒙大冤村童入狱》 捕快……村童……索贿……蒙冤…… 等到那位高矮生挥汗如雨地讲了一半,停下喝水的时候,大堂里叫好的、哀叹的、打赏的做一团,张洪这口气却是差点没上来。 没点他的名,但指了他的姓啊! 这个高矮生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清楚此事?!他会不会就是那小孩背后的高人?! 张洪提着气、遮着脸,偷偷往前挤,想清楚高矮生到底是谁。但是想了解高矮生的人实在太多了,就好比那位苗先生,人都要趴在案上了,“高先生,你说的这个事,是不是确有其事?是不是就那个绿亭村的事?” 段万全和宋粮兴一左一右护着高矮生,那高矮生始终保持和煦的笑,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诸位,说书唱戏,不论真假。” 他这么一说,下边议论更大声了。若是假的还不直说?肯定是真的! 况且这位高矮生来历不明,路子也和其他说书人不一样,不像说书,倒有几分造势的意思。 下边的秀才议论起来,那位高矮生说要休息一刻钟,先行下去了。 张洪愣愣地坐在角角里,听着众秀才骂赵家、骂戴家、骂张捕快…… “张捕快!” 人突然在他耳边喊了一声,张洪觉得自己的魂都离体二丈远。 他赶忙扭着自己的耳朵把魂叫回来,问人,“干嘛你?!” 人呵呵笑,“没干嘛,就觉得你这姓和头衔,跟说书的一样。” 这可戳到张洪了,这下张洪一息都坐不住了,直接从条凳上跳了起来,“一样什么一样?!” 他匆忙跑了,还怕身后有人追,谁想到遇上了刚进城的戴岗、赵功一行…… 张洪把事都跟戴岗、赵功说清楚,“你们到底清楚了吗?那个魏家后边到底是什么人!” 赵功这个粮长,大半辈子没出过安丘,只和小吏打打道,哪里想得这么多了? “俺就是想把郭家扯下去,谁知道怎么没越扯越远了?怎么还把咱们自己扯进去了?!是不是那魏大年的主家?可那个魏大年从头到尾就没过面啊!”赵功愁眉苦脸。 张洪恨不能咬他一口。 戴岗倒是滑的很,“当时就觉得他们家这么些盐、粮奇怪,咱们又不能管,只能上报,这能算错?” 张洪拿眼瞪他,敢情不让村人好过、耽误义商让利于民的,都是他这个捕快了! 他可不能揽这么大的名声,“我跟你们说,现在那说书的都说得明明白白了,谁都跑不了,你们要不就等着吃官司,反正我就一口咬定是你们怂恿我,最多罚我粮食充数,要不,就拿着钱,咱们去寻典史四爷,让四爷出主意!” 这选项就很明白了,赵功就是拿着钱来的。只是这钱本是用来坑郭家的,他还觉得舍不得,现在变成救自己的了,多掏些都是值呀!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王复处。 王复在衙门里当差,自然不想被人瞧见跟小吏小老百姓一起,只将张洪偷偷叫了进来说话。 张洪忙不迭就把话说了,王复瞧着茶几思索。 “真是有意思,这个魏家后面到底是什么人?能教出那么个小孩,还能找来这么个说书的,替他们造势?那个崔七爷,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过?” 这问的倒是了,赵家戴家都是真的,这崔七爷总不能是假的吧? 可崔七爷到底是谁? 王复猜不透,张洪更想不明白,他很是知机地将赵功给他的五钱银子,一分不差地放到了王复茶几角,“四爷您可得给出个主意,这等狡猾的商贾,不能让他们颠倒黑白呀!” 这话落地,王复笑看他一眼,张洪也不惭愧,“四爷计同诸葛,您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 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