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从地上站起,俯身往着白果:“王妃不信本王说的?那万氏女先前本就是个痴儿,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非是长命之人,眼下突然去了,只能说她命里与本王没那个缘分。” 白果面有些苍白,更有些惊怕……因为,他蓦然发现,听闻此事,自己心底竟然蓦地松了口气。 谢临又轻笑一声,抚上白果的眉眼:“本王命带煞气,手上沾染的命不知几何,想来死后也是要去地狱的。那万氏女命比纸薄,心却偏比天高……便是死了也不值当王妃为她伤怀。” 白果摇头,只觉得谢临说的不对。 可又有哪里不对?他谢临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生平算计起来,向来杀人比救人多,从上辈子算起,他手上便染尽了鲜血,便是连阎王也不敢收他,只叫他从头来过,妄图洗清他心头的怨与煞。 白果是他上辈子延伸至今的执念,只要白果活着,谢临便是这大晋的静王殿下,若是白果死了…… 谢临不愿去想那种情况,上辈子的遗憾太多,他总想着这辈子还剩很多时光可以用来弥补。 “王妃怎的不说话,难不成是被本王吓到了不成?”谢临不愿与白果置气,低声奇怪地轻笑一声,“想来明本王命克死万氏女的言又要漫布京城了,只得连累王妃一起与我置于这谣言中心,受苦一二。” 说罢,他突然一阵咳嗽,低低哑哑,嘴角带出一丝腥红。 白果慌了神,忙不迭扯了身上的喜袍便,无措道:“殿下,殿下您身体还未大好吗?怎么、怎么咳血了!” 他忙想高声将外间的王府家仆喊进来,却被谢临轻轻捂住嘴。 “我没事。”谢临摇摇头,渐渐止了咳,眸中染上些笑意,“王妃方才可是在担忧本王的安?” 白果不依他,掰开谢临的手说:“不行,我给你喊大夫……” “不急。”谢临握着白果的手,看他双足赤着就这般站在地上,皱了皱眉心道,“我这伤不急在一时,只是恢复时期的小病罢了。”他说着,便双手一搂,将白果打横抱回道上,捂住他冰凉的脚心,轻笑道,“况且今是本王与王妃的大喜之,喊那些嫌杂人来作甚?” 白果的脸蓦地红成一片,偏过头不敢去看谢临。 繁复的喜袍早就在刚才焦急给谢临擦拭嘴角血时被慌拽开了前身的系带,白果手指紧紧攥起衣角,只觉得眼前一片晕眩,目及所处是谢临那双沉静安然却又带着些暖笑意的黑眸。 谢临抬手摸摸白果白的耳垂,手边放下榻边宽厚的帷帐。 暮骤然沉入黑沉的夜中。 谢临舔舔角的一点腥甜,轻声道:“果果,天黑了。” 白果只觉得眼前人宛如夜间索人命又人魂魄的鬼魅,下意识喉咙微动:“殿下,想要做什么?” 谢临又去摸摸他的额角,俯下身在他耳畔,惑般地说:“果果,只亲一口好不好?” 什么……什么只亲一口? 白果尚未反应过来,细细密密的亲吻便从额头落下来,红烛落泪,直到那水到渠成的前一刻,他混沌在仿佛踩在棉花上的小脑袋才恍然闪过—— 到底什么是只亲一口。 颠龙倒凤,鸳鸯颈,一夜倏然过去。 第二清晨,有喜鹊落在王府院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白果从不太安稳的梦中醒来,只觉得身体还是颠簸浮沉的,睁开眼的天光大亮让他有些茫然,偏头看到榻边手拿着书本慵懒斜立在头的谢临,面便瞬间变充斥上如樱花瓣般的浅红。 谢临翻过一页书,受到被褥下扭扭捏捏的动,不由忍着笑意偏过头:“夫人醒了?” 白果缓慢的动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他面上努力维持着镇定,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羞臊,抬起头抿道:“殿下……什么时辰了?” “尚早。”谢临笑笑,给他掖掖被角,“昨夜夫人辛苦,若是困便睡会儿也不碍事。” 白果身子是酸痛的,但身上却干净清,他在被沿下摸到了谢临的手指,谢临便顺其自然地勾住他的,哄道:“睡吧,为夫守着你呢。” 他话里带着安抚,白果又实在累极,再醒来的时候,谢临已经被下人伺候着换好今入的亲王服,只弯着轻轻唤他:“果果,来,起。” 屋里的侍女与小厮皆侧立在两侧,白果睡地甜,梦中憨呓两声才渐渐转醒,醒来见这般多人只候着他一人,不免有些放不开。 谢临却并无所觉,只亲手给他换上亲王妃的衣服,又去摸摸他的肚子:“饿了?” 白果臊得慌,小声说:“殿下,这么多人看着……” 谢临却只笑:“放心,他们什么也看不到。” 话音方落,不知是不是白果的错觉,屋内侍立着的奴仆们似乎都将头落地更低了些。 谢临替他整整衣角,待洗漱过后,牵着他出门:“先少少用些早膳,待会儿进坐的轿子有段路,吃多颠得不舒服……进敬茶也不必紧张,想来不会留很久,待回来了再吩咐厨房做些你吃的。” 白果听他的话,只少少吃了一些垫肚子,便在王府众人恭敬的目光中出府,坐上静王府的轿撵。 他喝果茶,轿内便总是长期着,谢临只坐在轿里,用银炭温了一壶茶,倒一杯叫白果捧着:“便是不喝也只当暖手了。” 倒寒的天气总是冷热不定,暖炉这会儿抱着该是燥了些,只一杯温热的果茶,杯壁透过的温度却是刚刚好的。 白果从昨就被谢临哄着,他劳累了一夜,神头不好,半路竟倚着谢临又睡了过去。 谢临捏捏他的鼻尖,无奈地给他披上件薄衫。 入的路算不得短,却也不怎么长。 进了,白果也无法在安睡,小小打了个哈欠,便被谢临牵着手一步步往帝后的寝殿中走去。 晋元帝与新后早早便等在殿内,只是眼下晋元帝神深沉莫测,而新后宁安容面上的笑容却又有些艰难僵硬,再细看之下,眼底深处竟还透着一丝隐秘的愤恨。 这股愤恨不是对着别人,而正是冲着昨新婚的静王夫妇去的。 至于为何,她却偏偏是不能说出口。 许是今天子特殊,太子,豫王夫妇,秦王夫妇皆比平的请安早到了半个时辰,这会儿正坐在两侧的座位上低声说着些闲话,偶尔有晋元帝问起些各自家事,和和融融地倒也像极了团圆的一大家子。 等得久了,秦王谢诚最先按捺不住:“三哥素来最是守时,今怎的偏生来晚了。” 太子谢昭道:“三弟昨刚归京,又猝不及防了静王妃进府,想来是累了。” 豫王谢渠捧着茶杯,缓缓摇晃着脑袋说:“佳人在侧,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啊……”他眼皮一台,突然出个笑来,“得,这不是说曹,曹就到了?” 第75章 谢临携着白果并肩走进殿内,这是白果第二次进面圣,低垂着眸子紧跟在谢临身边,与他一起跪拜在晋元帝与新后身前。 谢临的声音在大殿中平淡响起:“儿臣与王妃给父皇与皇后娘娘请安。” 白果额头在殿上轻叩三下,便抬起头,顺着身边女准备的托盘中接过茶杯:“儿臣给父皇敬茶,望父皇万岁安康。” 晋元帝虽不甚意给谢临指了这么个双儿做王妃,但对方身后毕竟还有将军府的支撑,好歹是给足了白果脸面,只口不提先前为谢临指了平的话,温和了面说:“静王昨方才安顺归来,朕心甚,你是个好的,却还是要在府上细心些,多照顾着你夫婿。” 白果小心眨眨眼,恭敬说:“儿臣晓得。” 晋元帝点点头,又跟谢临说了几句话。大概是由于失而复得,两父子之前的气氛也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之,虽说谢临仍旧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态度,但晋元帝却不觉得如何,只道他能平安归来便是好的,至于谢临所经的各中凶险,晋元帝却闭口不问,只高兴地赏了不少真金白银与绫罗绸缎到静王府。 这一举动,不让秦王谢诚与豫王谢渠都心底泛起了嫉妒与酸气,虽说他们知晓这些赏赐也不过是谢临用命挣来的,但知晓归知晓,人们本身就是望动物,更别说他们同是晋元帝之子,地位相同,见着谢临得了更好了不由就心里泛起暗来。 豫王谢渠还好,他对外素来是个老好人的子,见谢临得了赏,脸上笑得跟是自己个儿得了好处一样,除了眼底抑的寒出一丝他内心的不平,但秦王谢诚比不了他这位哥哥情绪不外漏的本事,加之年前他得了那一顿罚,即使后来先娶了秦王妃李仙儿,却还是没能再得晋元帝一个好脸。 谢诚是个窝里横的,以前晋元帝乐于宠着他这个看起来子直白的儿子,谢诚自然是要是什么有什么,可就在这半年多里,别说晋元帝的宠了,就连他的母妃丽嫔也因他与昌平伯府结那点儿事受了牵连,被皇帝冷落了不少,最后再说说他那新娶的王妃…… 算了,说多了都是泪。谢 诚之前有多幸灾乐祸谢临在外面出了事,眼下就有多羡慕谢临因祸得福,竟是得了晋元帝的宠,而且他新娶的王妃看起来倒是个好捏的软和子,撑不起什么事儿,可不像他府上的这个母夜叉,自从他娶进了门,就再没能有机会摸过小丫鬟的手,听过花楼姑娘的曲儿…… 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李仙儿坐在他的右下手,剜了一记眼刀给他:“……”老实点儿! 谢诚:“……”我怎么了我?! 这边是秦王夫妇的眉眼官司,而上位敬过晋元帝的茶,便又轮到了新后宁安容。 宁安容是元后的嫡亲妹妹,元后是长姐,而她却是家中幼女,两人相差年岁足有两轮,便是连元后所出的太子谢昭,都还要比新后年长七八,依着规矩,几位皇子都该称呼对方为“母后”,但无奈新后上位后,谢昭忍着尴尬喊了几句,就被晋元帝皱着眉喊停,只说唤对方敬称便是。 于是他们这几个成了年的皇子,便随着晋元帝的意思只唤对方皇后娘娘。 说实话,刚一入虽说便坐上这后之主的位置,但宁安容也是不太适应一下子就要被这么多年长皇子称呼“母后”,可不适应归不适应,但这却也是象征着自己在后地位的尊称,一朝被晋元帝淡淡一句不必称了,真是叫她面上有些挂不住。 宁安容进前被宁家教导,完全是按照嫡姐的要求来的,她面容肖似元后,晋元帝在封后之后也是着实宠了宁安容一段子,但奈何后美人多,前有新宠妃宝婕妤不知如何得了晋元帝眼缘,宠非常,后有前任宠妃何惠嫔触底反击,得了龙嗣扳回一局,实在说来,宁安容这皇后当着实有些不够看,除了身份着这俩人,无宠无子,真是半点优势也无。 当然她心里也不是不急的,晋元帝每半月都会按规矩来她的皇后寝一趟,宁安容便心准备在这几里调养身体好能让肚皮早争上点气,而就在昨又是十五,她做了完全的准备,只等着皇帝过来,却等了半天,只等到一个小太监的通禀,说是皇帝来的半道上被人截了胡。 宁安容那个气啊,可她又端着皇后的架子,想着晋元帝总不能这么荒唐,把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给破坏了。可谁知她又等了一个时辰,晋元帝那边照样一点儿动静也无,再去派人打探,只说是晋元帝去了一个新晋嫔妃的屋里,夜里就在那边歇下了。 可你说这里就这么大,就连宝婕妤跟何惠嫔都不敢在十五的子来抢新后的风头,那不晓得哪个犄角旮旯地儿冒出来的新妃子又是哪来的胆子? 谁给她的勇气?! 再一打听,宁安容便知晓了那个所谓的新晋嫔妃,正是今晚连夜被送进来的一个平民女子,据说对方是静王谢临在南方剿匪时救下的女子,后被高僧批命道此女身俱凤命,是贵不可言的命格,一般人娶了她,若是命格稍轻,是不住的,必须由真龙紫微星命格之人方可降服得了此女,而也正是如此,静王得到此女后便叫人送往了京都,只不过后来谢临出事,这女人自然就被众人抛在了脑后,直到如今静王去安然无恙地回归,此女才又出现在众人面前,又被静王送入中。 而晋元帝是当今天子,见到此女命格特殊,自然是要留用中的。至于宁安容的想法,晋元帝想来也不会多有顾忌,宁家在元后去世后所犯错事早已昭告天下,如今留着眼下的荣华也不过只剩一个空架子,而选择宁家女作为继后,也是免去了外戚干涉权政的困扰。现在晋元帝一人独掌朝纲,必然想做什么也无人敢置喙,宁安容即便是心里不舒服,也只得跟他忍着,既然是晋元帝给了她如今的尊崇,那她不付出点什么又怎么可能。 宁安容得知晋元帝睡了那个平民女子,今早还特意给对方赐了一个不低不高的位分,差点失手把寝殿里的花瓶打碎。她有脾气,却不能向晋元帝发,只能再往源头上找,自然而然地就埋怨上了静王谢临。 而眼下,便是这静王正与新婚的王妃在向她敬茶请安。 宁安容在未出阁前也是曾听说过静王的名声的,嗜血暴戾,百姓避之不及,坊间小儿更是闻静王之命便可止啼哭。就是这名声,宁安容也是有些怕,但心底的怒气无处发,她对静王又惧又愤,只能想了又想,将这股郁气发在静王这新过门的王妃身上。 正巧,大家都是同一届入选秀的秀女秀子,她对白果也算眼,知道白果是个子温又软弱,看起来也十分好拿捏,不如由便朝他出个高高在上的微笑来,端着皇后的架子,腹算计。 白果尚不知新后要刁难他,叩谢过晋元帝后,又把面相转到皇后面前:“娘娘请用茶。” 他端着茶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只见新后先动作缓慢地用帕子按了按角,又笑起来问了她几乎昨大婚的受,说了教诲的话,才接过白果手中的茶杯,小小喝了一口。 白果倒是没什么特别受,他在将军府随着武师父每天都有练习,再加上之前谢临托人带到府上的人参王养着,眼下只是端杯茶时间久了点,却丝毫不觉得累,更没察觉出皇后已经暗中给他撂下了一个下马威。 李仙儿坐在下首看一眼新后,不由讽刺又不屑地撇了撇嘴角,这些后宅女人的惯用伎俩,没想到宁安容成了皇后也没什么长进,竟然欺负到皇子媳妇儿身上了。 谢临也早已察觉到宁安容对他与白果两人的反情绪,因着是在晋元帝面前,他只淡淡觑一眼对方,见宁安容用的这小小伎俩并没有影响到白果,便并未开口说什么。 喝过敬长辈的茶,两人起身与周围的太子等人又是一次见礼。太子如今并未续娶太子妃,仅有的侧妃尚还需在东中照顾着小皇孙,于是白果只跟着谢临喊了一声,便看向之后的豫王夫妇二人。 豫王面容憨厚,笑起来透着股老好人劲儿,但下意识地,白果却对豫王此人有些戒备,他虚虚看过豫王,便见对方身边正做的豫王妃。 豫王妃容貌算不得出彩,却透着股温婉安静的劲儿,白果尚未入静王府前曾有意打听过谢临这几位兄弟,与他未来需要经常相处的妯娌。 其中豫王妃最是深居简出之人,只听说她曾与豫王有过一子,却因侧妃争宠使计,把那孩子陷害致死,后来豫王妃疯了一次,而侧妃陷害皇家子嗣又判了重罪,任凭豫王谢渠对那侧妃多有偏宠,也只得无奈将人到了宗人府。 那侧妃没能活着从宗人府出来,后来豫王妃的在京城中的走动便越发少了起来,但之后四五年,豫王府上却再没能有新生儿的诞生。 白果与豫王妃见礼,豫王妃温和地笑笑,同回半礼。 再之后便是秦王谢诚,说来谢诚还需叫白果一声三嫂,而他的王妃白果也同样识。李仙儿素来是个直来直往的泼辣子,见了白果也不想以前那些丢人事,只拉起他的手笑笑说:“我家王爷是个傻的,以前是我没嫁给他,他是不懂事了些,以后有我管束着,必不会让他再做那些而不过脑子的蠢事,只盼三嫂莫要与他计较。” 李仙儿言语中自然指的就是昌平伯府为了贴上秦王的路子,将之前卫家的许多财宝转送秦王的事儿,秦王便是因为这个被晋元帝厌弃至今,她这做王妃的只得给他这糟心丈夫收拾起烂摊子,好声好气地跟白果赔罪一声。 白果虽然觉得秦王是个混不吝的,却还蛮欣赏李仙儿的脾。好在卫家的财物被侵多年,如今却也已尽数收回,而秦王更是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便不再多说些什么,只与李仙儿笑笑作罢。 而谢临也挑挑眉看向谢诚:“知错就改了?” 任凭谢诚小心思多少,他却是不敢正面招惹谢临,只尴尬地笑了两声,与白果告罪说:“是弟弟不懂事,还望三嫂原谅。” 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