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儿个那大夫的话,着实是吓到她和严芷兰了。 因为牵挂着路明珠的病情, 齐楚楚和严芷兰回府之后, 隔 便在一处商量了一下,向老夫人求了出门的机会,特地一大早就过来丞相府探望路明珠。 路明珠穿着身素白细缎中衣, 拥着锦被,靠在姜黄 绣芙蓉花大 枕上, 角微微翘起,轻轻摇了摇头。 她这场病来的快, 去的也快。 那张清秀的脸虽然还有些苍白, 神瞧着却是明显好了些,一双眼中也带着几分轻快的笑意,不像前几 ,就算是笑着的时候,眉间也总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忧思。 “不碍什么事, 让楚姐姐和芷兰姑娘担心了。” 她弯了眼睛轻笑道, 语气颇为轻松, 本瞧不出什么心气郁结的模样。 齐楚楚自然为她的好转而高兴,心中却有些不解,那 来诊脉的白胡子老大夫,莫非是个庸医不成, 这分明没什么大事,竟被他说成了什么生死攸关的绝症似的,吓了她和严芷兰一大跳,只以为路明珠命不久矣了。 可那大夫要真是庸医,又怎么能混进丞相府为路明珠诊病呢? 罢了罢了,齐楚楚也懒得去钻这个牛角尖,反正路明珠现在已经没事了,就算那白胡子大夫是不是庸医,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了。 —— 路明珠瞧得出来,齐楚楚的确是拿她当朋友,才会这样特地赶过来探望她。 想到昨晚收到的那人消息,路明珠本是 心 喜的,可此时对着关心自己的齐楚楚,不由得又生出几分愧疚之意来。 这件事本来就是她故意的,她知道,阿礼肯定不会眼看着自己出事,所以才特意请了齐楚楚和严芷兰过来,半真半假地演了那样一场戏。她故意绝食了两天,忽然晕倒是真的。可那大夫的话,却是有些夸大了。 这个计划进行的很是顺利,阿礼终究是不忍心让她出事,所以才悄悄递了消息进来,让她不必伤心,这桩婚事,他定然会想办法解决的。 —— 路明珠看了一眼面带关切的齐楚楚,不安地抿了抿 。虽然阿礼不喜 她,可本来也是准备打定主意娶她的。 在这件事上,总归是自己不对,破坏了她的婚事,总得想办法补偿一二才是。 路明珠考虑了片刻,终于想起来什么, 角微微扬起,“对了,楚姐姐之前不是说想找一本叫《品香记》的书,在几家书铺都没有见着吗,正好我书房中有一本,我这就让小绿带你们过去。书房中另有一些有趣的书,要是楚姐姐和芷兰姑娘有什么想看的,只管拿去就是,千万别同我客气。” 这件事儿倒是没错,之前路明珠跟齐楚楚闲聊研制香 的方法之时,齐楚楚曾提过这么一句。 听说那本《品香记》之中搜录了许多制香 的罕见方子,齐楚楚早就想要买来研读一番了,奈何一直没找到,心中不免就有些遗憾。 此时听到路明珠提起这茬,她倒着实生出几分兴趣来。 正好路明珠说完这句话,就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她到底还在病中,身子还有些虚,还要静养休息才好。 “那就谢谢明珠妹妹了。”齐楚楚也不扭捏,直接道了一谢。 见她接受自己的好意,路明珠便觉得心中的愧疚 少了几分,招手让丫鬟走上前来,吩咐道,“小绿,带两位姑娘去书房那边吧。” —— 齐楚楚和严芷兰跟着那丫鬟进了东侧间的书房,推门进去,就见屋内摆着一张黑漆花梨木长案,案上文房四宝俱备,西墙上挂着一副笔意风 的山水画,还有各 叫得出名字的名人法帖。 黑漆花梨木长案背后,是一长溜黑漆书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摆设了各式各样的线装书册,有四书五经,还有不少地方游记,风俗人情之类,确实是像路明珠所说的那样,其中有不少有趣的书。 齐楚楚顺着那书架上贴的标记,没多久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 那书所在的位置稍微有些高,齐楚楚掂着脚才堪堪够到了书册,她指尖捏住书脊处,将那册书取出来。 大约是一时用力偏了些,竟是将旁边的几册书带的哗啦一声歪在一侧,壁角藏着的一卷画轴一下子被撞得掉了出来。 那卷画轴上绑着的线绳断了,画册骨碌碌在地上滚开,直接摊开在严芷兰脚边。 手 脚地把人家东西摔下来了,齐楚楚也颇有些不好意思,疾走两步上前,便要将东西捡回来,可千万别摔坏了。 正好严芷兰也蹲下身子,低头去帮她捡那画轴。 可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摊开的画轴上时,伸出去的右手猛地顿住了,眸子也下意识地睁大,只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兰妹妹,怎么了?” “没……没有什么。” 齐楚楚见她有些晃神的模样,正要将那画轴拿起来。 严芷兰却像是忽然反应过来,比她快了一步,灵巧的手指迅速将那地上的画轴一收,一下子卷了个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然后用线绳绑地牢牢的,放回了上层的书架里面。 齐楚楚原本倒是没有察觉什么的,可这会儿见到严芷兰这副奇怪模样,倒由不得她不生出疑惑来了。 她不动声 地瞥了一眼那书架上的画轴,眸光一转,秀美的眉宇轻蹙着,语气带上几分自责,“方才 手 脚地,也不知道将那画摔坏了没有?还是得查看一番,要是 坏了,得向明珠妹妹告罪才是。” 说着便要掂了脚尖,要去将那画轴重新取下来,仔仔细细地检查检查。 胳膊才刚刚伸出去,却是被人拽住了,齐楚楚偏过头,就见严芷兰站在她身后,慌慌张张地看了她一眼,急迫地解释道, “楚姐姐放心,我方才都看过了,那画轴一点事儿都没有,既然楚姐姐的书找到了,不如我们先出去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拉着齐楚楚往书房门口走去。 —— 齐楚楚倒也没有反驳,顺着严芷兰的脚步出了书房。 她面上仿佛若无其事,清澈的杏眸之中却是滑过一抹暗芒。 方才那幅画,其实她早已经瞧见了。 只不过,那画堪堪展开了一小半, 本没法看到全貌,在她看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不知道为什么会引得严芷兰这样失态。 严芷兰方才的慌张举动,分明是害怕她看到那画。 这样想来,严芷兰倒像是认出了什么似的? 齐楚楚凝神思索着,她的记 不算差,此时仔细回忆了一下,便有了印象,那小半幅画的右下角处,似乎刻着一枚红泥印章。 方才不想倒没什么,此刻深究起来,竟觉得那印章倒有几分眼 ,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一般。齐楚楚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严芷兰,就见她咬着 ,眼神中明显带着几分焦虑。 什么样的人会让她这样紧张?而那画轴,严芷兰像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悉至极。 除了跟自己 好之外,严芷兰常年都在院子绣花,并无什么 好之人,和她关系密切的,同时又擅长丹青的人…… 似乎只有…… 齐楚楚眸光微亮,有如福至心灵,脑中灵光一现,竟是想到了那个答案。是了,这样的印章,她前些天就在严芷兰那儿见过的。 可与此同时,心底也忽地生出一股凉意。 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 似的,一时回不过神来,脑子里都是木木的。 原来那个让她揣测了很久的青衫男人,居然近在咫尺。难怪严芷兰这样担心她看到那卷画轴,急慌慌地就要将她拉走。 不过从严芷兰刚才的举动来看,她只怕也是吓了一跳。 齐楚楚长长的睫 垂下,敛住了一抹晦暗不明的光。 片刻之后,形状姣好的浅红 瓣微微扬起,柔美的 角带着几分无所谓的讽笑。 这两人身份差距悬殊, 本没什么可能 。 她要求得这桩婚事,只是为了给家人找一处安稳的栖身之所,并非为了得到什么虚无缥缈的情 。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晋江文学|城12.08更新 天气炎热起来, 院子里的树梢上处处响着热闹的蝉鸣声, 齐楚楚坐在窗边, 低头收了线,细细瞧着嫁衣上初具雏形的并蒂花纹, 边 出个 意的笑容来。她一向知道自己的绣工只能算马马虎虎, 还好有严芷兰这样的高人在旁指点,如今辛苦了一些时候,在刺绣一道上竟也颇有进步, 相比以往的刻板呆滞,又多了几分□□。 照这个进度下去, 约莫再过大半个月,这件嫁衣就能做完了。 这桩婚事定的仓促, 还有许多要准备的, 老夫人和娘亲商量过,这成婚的 子就定在来年 天,趁着天气不冷不热也方便些,也就是离如今还有半年多的时间,正正好赶在她十八岁生 到来之前。 这样一来, 她也不必担心因为“大龄未婚”, 而被官府的人找上门来, 强行指一桩婚事了。 解决了婚姻大事,而且又是嫁进侯府,娘亲和阿菱都在同一个府中住着,就算不在同一个院子里, 万一出了什么事平 里她还是能照顾到,总比嫁进别府要强上几分。 这样一桩婚事,实在是挑不出半点 病,齐楚楚心中好比放下了一块巨石,连呼 都轻松了几分。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松了松胳膊,走到桌边,端起黑漆桌案上的白瓷杯,饮了一大口凉茶,这才解了几分干渴。 隐约听到外头传来低低的人语 谈声,齐楚楚搁下手中白瓷杯,朝着帘子外头问道, “玉书,什么事?” “芷兰姑娘那边派人来说,得了些番地传来的新鲜花样子,请您过去一道看看呢。” 玉书掀了竹帘,进来轻声回道。 齐楚楚听到这话, 角微微翘了起来, 出个愉快的笑,这位兰妹妹,还真是个一心沉 于刺绣,难怪小小年纪就青出于蓝,习得了一手绝活。 “好,我这就过去。” 齐楚楚答应下来,从柜子里捡了件衣服换上,稍微收拾了一番,便和玉书往严芷兰住的院子过去了。 —— 两人快要到严芷兰院子的时候,却是在回廊处遇上了一个人。 一身月白 杭绸衫子的严嘉礼站在回廊尽头,清俊的眉宇间带着几分忧 ,望着廊下挂着的鹦鹉笼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齐楚楚见他出神,本来打算不惊扰他,默不作声地带着玉书走过去的。 谁知严嘉礼目光一转,一下就瞧见了齐楚楚,主动 上前来打招呼,那模样,倒不像是凑巧撞见,反倒像是特地在这里候着她似的。 玉书意外之余,已经机灵地躬身行了一礼。 齐楚楚这会儿自然不好再当作没看见了,浅笑着轻声唤道,“二少爷好。” 严嘉礼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似乎怔了一下,眼中滑过一抹愧疚之 ,语气下意识地放轻了些,“楚姑娘,能否耽误你片刻?我有些话要同你说。” 其实照理来说,既然已经定亲了,成婚之前两人之间是要避嫌的。不过实际中其实也没有那么讲究,私下说两句话倒也不会惹出什么风波来。 因此齐楚楚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严嘉礼见她同意,下意识地瞥了眼站在她旁边的玉书。 齐楚楚心领神会,转向玉书,吩咐道,“你先下去吧。” 玉书看看自家姑娘,又悄悄看看有些紧张的二少爷,抿着嘴无声地笑了笑,知趣儿地退开了,好给两人留下说话的地儿。这还没成亲呢,二少爷就已经这样牵挂着自家姑娘了,看来以后姑娘成婚之后,定然会同二少爷和和美美呢。她想着这事儿,心中也为自家主子高兴,翘着 角走远了些,免得打扰到两个人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