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桢慢悠悠跟在她身后,“怎么又要搬出去,不是说好了跟我搭伙过子吗?” 秦莞扬了扬下巴,“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当真了。”梁桢一本正经道。 “那你就上当了!”秦莞狡黠地眨眨眼,提起裙摆从他旁边跑过。 梁桢长臂一展,轻轻松松地把她捞进了怀里。 秦莞还没反应过来,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身子已经被扣在人家前了。 她惊得瞪圆了眼,照着郎君的膛软软地捶了一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说不过我就来这招,算什么君子?” “大娘子想让我动口?”梁桢笑笑,“那好——” 他松开手臂,从容地低下头,在秦莞额上浅浅地啄了一口。 秦莞眨眨眼,再眨眨眼,说不上害羞更多还是惊奇更甚,“大将军,你、你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 原先的约定都被狗吃了吗? 秦莞红着脸,折了柳条追着他打。 梁桢看似不紧不慢,实际躲得十分及时,逗着小娘子左扑右冲,轻盈的石榴裙随风舞动,煞是养眼。 当然,十下里总要被打到一两下,给心上人出出气才好。 *** 最终,秦莞还是把东西放到了明晖院。 她不会真的嫉妒丹大娘子。在她心里,丹大娘子不仅是梁大将军的原本子,还是梁桢的母亲、母亲的故人,她更倾向于把她看成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辈。 摆放物品的时候,秦莞发现了那把小木剑——就是当年在樱桃树下,梁桢送给她的那把。 秦莞把玩了一会儿,叫人送到了梁桢的修竹院。 彼时,梁桢刚以自己的身边跟巡防营那几个狐朋狗友打了场马球,正在密室换衣裳,想着易容成大将军的模样去见秦莞。 听松院的小丫鬟就是这时候到的。 “大娘子说,这是故人之物,借给大郎君玩两天,过后再还给她。”小丫鬟按照秦莞教的,脆生生地说给梁桢听。 梁桢接到手里,心情看上去不错,还给了小丫鬟一串赏钱。 大海凑到跟前瞅了瞅,惊奇道:“大娘子怕不是在耍你吧?你怎么还乐成这样?” “你懂个。”梁桢横了他一眼,拿着小木剑细细地摩挲了一会儿,然后举起来透过光去看。 这是当年母亲送他的生辰礼,有个只有他和母亲才知道的秘密——剑身是中空的,透过光能隐隐地看出来。 果然,紫檀的剑身在光底下透着隐隐的微光,这是他当年送出的那把剑无疑。 梁桢高兴,他没想到秦莞到现在还留着。 这把剑看上去像是桃木剑,实际是用檀木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剑上还染着隐隐的檀香。 白鹰最喜这个味道,每次闻见了带有檀香味的东西都会不遗余力地抢走,这回也不例外。 趁梁桢不注意,它突然俯冲下来,尖锐的利爪牢牢握在剑柄上,使劲拍打翅膀,想要抢走。 若是别的东西梁桢也就大方地给它了,这个却不行。它不仅是母亲所赠,还由秦莞收藏了这么多年,对他来说有双重意义。 “小青,别闹!”梁桢沉声呵斥。 “唳——”白鹰拍着翅膀和他吵架。 “这个不行,回头我给你找十串檀木珠。” “唳唳!”——男人说话不能信! 谈判失败,大海憋着笑,梁桢黑了脸。 白鹰抓着剑柄拼命抢,梁桢握着剑身死活不给,一人一鹰角逐起来。 梁桢气极,威胁道:“大海,想尝尝炖海东青吗?” 大海抱着手臂看热闹,“只要少将军舍得,属下自然乐意。” “唳!”——你们这些坏人! “唳唳!”——是时候叫你们看看鹰大王的厉害了! 突然,白鹰身子一绷,翅膀猛地拍打了两下,顿时拔高数丈,直直地朝着空中飞去。 它的爪子依旧握着剑柄,而剑身还在梁桢手里。 断了? 小青,你完了…… 大海同情地瞅了白鹰一眼,默默地给它点了个蜡。 意外的是,梁桢此时的表情并不是愤怒,而是疑惑,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剑身,若有所思。 梁桢发现,并不是他和白鹰把剑柄拉断的,而是剑柄本来就能走——剑身和剑柄相连的地方有一个机关,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拔开。 剑身果然是中空的,他在手上磕了磕,从里面掉出一卷薄薄的绢布。 梁桢打开绢布,发现上面写着一行字—— “问归处,曰:一川烟草,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梁桢认出这是母亲的笔迹,后半部分引用的是贺公的一句词,讲的是暮时节的景。 “一川烟草,城风絮,梅子黄时雨……”梁桢反复读了两遍,“母亲所说的‘归处’是什么?” 何人之归处?还是何物之归处? 梁桢意识到这方绢帕一定很重要,绝不是母亲闲来无聊的游戏之作,不然不会费尽心思地藏于小剑之中。 大海凑过来,盯着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主母说的会不会是少将军一直在找的东西?这是一首词吧?其他句子呢?” 梁桢把整首词念了一遍。 听到那句“凌波不过横塘路”,大海突然道:“横塘?那不就是苏州吗?难道说主母把东西放在了苏州。” “不可能。”梁桢断然道,“母亲从未去过苏州,也不会平白无故把东西放在那么远的地方。” 他说的“东西”是丹大娘子生前所写的一本手札,梁桢怀疑上面有母亲被害的线索,所以回京后一直在找。 ——丹大娘子当年回京之后突然就病了,将将过了三个月就去世了,都没来得及见上梁大将军一面。 这些年梁桢一直以为母亲的病只是意外,直到年前父亲失踪,他在父亲的密室里找到母亲生前写的一封信,才知道母亲的死另有隐情。 她很有可能是被害死的。 不过,到底母亲是真被害,还是他想多了,以及害母亲的人是谁,梁桢都不确定。所以,他想找到母亲在信中提到的那份“手札”,借此找到线索。 当初他在金明池的那方泉中遇见秦莞时,就是在找手札,那时候他对秦莞不够信任,没对她说实话,只说要找的是一份地图。 他隐隐猜到,母亲之所以不能直说,很有可能是事情的真相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所以,母亲不想让他知道,至少不想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让他知道。 梁桢将这方细薄的绢布紧紧握在手心,眼中闪过复杂的神。 *** 整个二月,汴京城大小酒楼、旅舍、驿站,甚至官衙都在为同一件事忙碌——礼部试。 这是全大昭的举子们盼了整整三年的盛事,也是万里挑一的人才选拔考试,过了礼部试,登上进士榜,便是半步官身。 正如后世之人所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道尽了此中繁华与辛酸。 今年的试,秦莞也格外关注。 安国长公主府的苏泽,定远侯府的秦修,还有将军府的梁桦都要下场应试。 苏泽不必说,坊间早就有人断言,今年的三鼎甲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事实确实如此。按照秦莞的记忆,上一世苏泽在二月的礼部试中上了头榜,四月殿试又被官家钦点为状元。 至于梁桦,秦莞没什么印象,不知道他有没有考中。不过,听说他在国子学中成绩不错,自己又肯用功。 他早在二月初就从国子学搬回了将军府,每早起晚睡,闭门苦读,隔五回国子学一次,请讲经的博士评点文章,想来结果不会太差。 倒是秦修,前一世名落孙山,挨了纪氏一通好打,好不容易有了眉目的媳妇也黄了。 这一世稍稍有些不同,他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等到秦耀和宋丹青成亲后就会轮到他。 如今他被纪氏揪回了定远侯府,在秦耀书房里收拾出一个角落,把他进去,由秦耀每盯着他。 秦莞特意回娘家去看他,没想到在这样的高之下他不仅没瘦,反而胖了一圈。 秦莞吃着纪氏叫人送来的杏脯,吃完后拿杏核丢他,“一看你就没好好念书,不然怎么越发圆润了?” 秦修躲开杏核攻击,重重地叹了口气:“一天七八顿地喝那些汤汤水水,换你你也圆。” “大哥哥和你一样补,怎么就没胖?” “他?”秦修翻了个白眼,“他一个猛子能从金明池这头扎到那头,本不是人……” 秦耀凉凉地扫了他一眼。 “就是神!”秦修连忙补充。 秦莞忍不住笑:“看把你怂的。” “你二哥我现在就是受气包,能不怂吗?”秦修颇为淡定地摇摇头。 秦莞说:“我觉得大哥哥写文章就比不上二哥你。” “那只能说明大哥不是读书的料,不代表我写得好。”秦修很有自知之明。 秦莞哈哈一笑,“这次下场二哥哥有信心吗?” “有。”秦修答得干脆,“八成考不中。” 秦莞狡黠地眨眨眼,“若我能助二哥哥一臂之力呢?” 秦修十分诚恳地抱了抱拳,“若妹妹能劝劝母亲,免了我那顿打,你想要啥哥给你买啥。” “这可是你说的。”秦莞笑笑,从身后拿过一包纸卷给他。 秦修打开一看,脸上出惊讶的神,“这是……” 秦莞喝了口茶,淡声道:“我费了好大劲儿才得来的,二哥哥可不能浪费了。” 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