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内也是没有任何动静和亮光,两扇原木门外面并未上锁,刘江伸手握住门把手,稍微停顿了下,看似有些局促,随即还是用力把门拽开。紧跟着,他冲向黑的屋内,试探着唤了两声弟弟的名字,未得到任何响应。张世杰摆摆手,示意他闪到一边去,一手握着手电筒,一手举着,小心翼翼走进屋子。顾菲菲等人随后跟上,没有武器装备的韩印按规定只能跟在最后。 众人进到屋内,迅速对各个房间展开搜索,片刻之后会合,相互摇了摇头,示意没发现刘海的踪影。张世杰掩饰不住失望,骂了句脏话,吩咐将各屋的电灯打开,进行更为细致的物证搜查。 第十一章 引蛇出 刘海很有可能望风而逃了! 搜索刘家老宅,发现一台电脑,刘江证实是他买给刘海的,但机箱中的硬盘被卸去,随后在洗澡间蓄水的浴缸中找到了这块硬盘,并且浴缸里还扔着两本书,封面顾菲菲很悉,那就是耿昊新出版的有关“3·19”案的小说——《绞杀者》。 电脑硬盘中可能存储了刘海从策划到实施犯罪过程中的一些罪证,而那两本书应该就是他雇用外来务工人员方大民代买,用于提取耿昊指纹的签名书。他把它们扔进浴缸里,明显意在毁灭证据,也显示出他可能意识到自己快暴了,所以逃遁藏匿起来。 由于硬盘在水中浸泡时间过长,并且之前已经被摔坏了,艾小美想尽办法也未能将存储的信息提取出来。不过可喜的是,经过技术鉴定,确认了邮寄到支队的那张光碟,是用刘海这台电脑上的刻录机刻录出来的。 同时调阅刘海手机的通信记录,艾小美发现该号码最后一次通话发生在本年度4月22号,通话的另一方倒没什么追查价值,是一家保健品营销公司。但时间点似乎有一点特别,因为仅仅一天之后,便发生了“4·23”案的首起作案,这说明刘海对整个作案是有相当周密的谋划的,在犯罪之初便弃用自己的常用号码,可能是意在避免后警方利用这一点追查到他的蛛丝马迹。 另外,艾小美特意浏览了耿昊与刘雨琴的微博,发现二人发帖和互动的频率都蛮高的,也不避讳在上面暴自己的私生活。而刘雨琴的微博账号还关注了一个叫“海”的人,并且两人还存在互动,从互动语气来看,叫“海”的账号是属于刘海的,不过两人之间大都是一些简单的寒暄话语。由此可以判断:刘海应该就是借助微博掌握耿昊和刘雨琴的常活动和情变化的。 至于刘江,经过调查,证实他的确是在外地出差了半个多月,不存在包庇弟弟的行径。 综合目前掌握的各种线索,刘海确有重大作案嫌疑。经市局批准,通缉令和协查通报第一时间下发到各分局以及基层派出所。支队这边调集所有能够调派的人手,除密切留意机场、车站、码头等通要道以及旅店、宾馆、桑拿房等公共场所外,对刘海的社会往、常活动区域以及居住地附近有利于藏匿的场所等,都进行了深入调查和搜索。 此外,从案情上看,刘海作案主要针对的对象是耿昊。原因可能是刘海在微博上看到他与刘雨琴分手的消息之后,以为自己又有机会了,便带着心幻想去找刘雨琴表白,结果却遭到拒绝。或许不仅如此,可能当时正受失恋折磨的刘雨琴还对他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并且话语当中还把耿昊牵扯进来,由此刘海深受刺,继而把耿昊树为人生中最大的敌人,遂展开疯狂的报复计划。鉴于此,张世杰特别在耿昊居住的社区周边布下眼线,以防刘海穷凶极恶,对耿昊实施终极报复举动。 各方排查行动紧锣密鼓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但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除顺手破获几起质轻微的违法案件外,连刘海的影子也未摸着。支援小组和西州办案组方面碰了个头,商讨着是否再上点新手段,可出人意料的是,刘海先出招了。 碰头会开始没多久,耿昊突然闯进会议室,情绪显得很动,手里挥舞着一张纸片,径直走向张世杰,啪的一声将纸片拍到张世杰身前的会议桌上,红着双眼,声嘶力竭道:“够了!够了!我不要再让任何无辜的人为我受到伤害,对我来说眼前只剩下两条路:要么自杀,彻底做个了结;要么你们把我当成饵抛出去,把那个浑蛋引出来!” 能坐上支队队长的位置,自然也是什么场面都见识过,面对耿昊突如其来的这个阵势,张世杰并没有了方寸,他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才拾起桌上的纸片看了看,问了句纸片是从哪儿来的。耿昊回应说是凶手发到他网络邮箱中,然后他把它打印出来的。张世杰皱着眉头将纸片递给坐在身边的顾菲菲,顾菲菲接过来扫了眼,随即也蹙起眉头,将纸片又递给一旁的韩印。韩印便看到:这张a4尺寸大小的白纸上,打印着一幅黑白人物速写画——一个体女子仰躺着,双峰傲人,脖子上系着一个蝴蝶结,但并未画出头颅,头颅似乎被割掉了,断裂处鲜血四溅…… 韩印看着手中的画,陷入深思:这张速写画想必是下一起案子的预告,凶手故意未画出头颅,或许意在预示下一次作案将会采用更加残忍的行凶手法,又或许是想让耿昊和警方揣测一下被害者身份。这两种可能,无论是哪一种,或者兼而有之,都会令耿昊身心备受煎熬。再追溯凶手针对他的所作所为——先是陷害耿昊,令其遭到警方拘捕;接着再杀掉他的经纪人和前女友,让他明白所有的人都因他而死;再到眼下这幅通过邮箱直接发给耿昊的“预告画”,宣告与他亲近的人还会继续因他的“过错”而受到惩罚。这么综合起来看,凶手作案的思维逻辑简直是太有条理了,层层递进、步步紧,逐渐加重对耿昊心灵的冲击和折磨,直至将他彻底疯。就像现在这样,他已经到生不如死了。 韩印抬起头,神愈加严肃,因为他蓦然发现自己先前大大低估了刘海,他俨然是个高智商罪犯,对于控制、纵、支配望的追求已经达到最高层级,韩印开始有种棋逢对手的觉了。 就在韩印凝神的这一会儿,张世杰好说歹说,终于将狂躁的耿昊按到椅子上坐下,但他情绪一时很难冷静下来,嚷嚷着非要张世杰立马给个说法。顾菲菲看他几近崩溃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于是那个她在心里盘算了有一阵子的念头再度冒出来——不能再这样被凶手牵着鼻子走了,应该让他主动来找我们! “我觉得耿昊说得有道理,为避免无辜群众再度被害,我们确实需要采取更主动的手段,我同意制订个‘捕计划’,不过……”顾菲菲迟疑一下,稍微提高些音量说,“我来当这个饵!” 顾菲菲此言一出,会议室立马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耿昊最先反应过来,涨红着脸,使劲摆着手说:“不、不行,菲菲,我是个大男人,不能让你替我担这份风险!” “你做饵?”张世杰从两人初次见面就嗅到一点端倪,但还是忍不住接着耿昊的话追问道,“以什么身份?” “前女友,我和耿昊以前确实往过,这是事实,即使刘海再了解他,也不会有破绽。”顾菲菲坦然应道,“前女友从国外回来,准备与耿昊旧情复炽,如此的身份背景设定,对刘海应该会有足够的引力。” “可是如果刘海跟踪过耿老师,那他很可能见过你和小美,说不定也知道你的身份是警察了,他会上钩吗?”杜英雄话问道。 “这点不用心,我自有办法。”顾菲菲卖关子似的笑笑,紧跟着冲艾小美吩咐道,“小美,一会儿去商场帮我选个合适的假发,要长发的……” “我坚决不同意,菲菲,你能来帮我洗清嫌疑我已经很了,你真的不需要为我这样做。”耿昊急不可耐地打断顾菲菲的话,哑着嗓子执意拒绝道。 “你误会了,我是在尽一个警察的本分,我愿意做饵,是因为我合适,跟你没关系。”顾菲菲故意着公事公办的口吻,以减轻耿昊心里的力和负疚。 “如果你真决定了,我没意见,但时间紧迫,咱们必须马上制订出个计划,并立即着手实施。”张世杰补充道,“至于人手方面,你不用顾忌,队里会全力配合。” 张世杰语毕,将目光投向韩印,他知道他和顾菲菲说得再热闹,具体制订计划细节,尤其从心理层面上怎么能够最大程度牵住刘海,还需要韩印的专业意见。顾菲菲此时也侧着头望向他,眼神中含着歉意,同时还带有一丝执拗…… 韩印心情有些复杂。顾菲菲虽一贯个强势,但以往在很多事情上都会重视他的受,可刚刚在做出这个将她自己置身于凶险境地的抉择时,丝毫没有理会韩印有何想法,更何况让她身而出的那个人是她的前男友,作为现任男友的韩印,心里多少会有些不得劲。而从工作角度来说,顾菲菲提出的捕行动,其实是有点孤注一掷的意味的,甚至说白了就是一次赌博式的行动,以韩印的个当然不喜这种极端做法。但他也看出来了,顾菲菲态度坚决,恐怕这个时候很难听得进去不同意见,所以踌躇一阵也只能默然点点头,同时又习惯出他那标志的浅笑,以掩饰内心的不安和不知所措。 关于本次捕行动,主要分两步走: 第一步,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引刘海的注意力,促使他将视线从无辜群众身上转移到顾菲菲这里,所借用的渠道主要是耿昊的微博,因为先前刘海就是通过微博关注耿昊与刘雨琴的平动向的。 第二步,通过耿昊与顾菲菲在现实中的接触,逐步将刘海引入监控范围,也就是说,通过两人的约会,将顾菲菲所扮演角的一些背景信息,尤其是住所,自然而然地暴给刘海,给他创造一个犯罪的平台,才有机会将之抓捕归案。 关于角设定:顾菲菲所要扮演的角并非如她想象的那般简单,一个人的身份和背景决定着他所处的环境,问题就在于,像前面提到的,需要给刘海创造犯罪机会,那么为顾菲菲选定的住所就应该在那种安保松懈、没有监控、进出单元楼方便的开放式社区。相应地,她的身份便不可能太高级,而顾菲菲提出的所谓“海归前女友”的身份,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经过一番紧急商讨,最终将顾菲菲的身份设定为一名普通白领,化名为陈楠,外市人,独自租住,就职于耿昊朋友经营的贸易公司,与耿昊的关系也并非前男女朋友,而是新近往中。其实若是如此这番设定,换任何女警做饵都可以,不过顾菲菲还是坚持亲自上阵。一来,她觉得捕计划是她提出来的,理应由她来担这个风险;二来,一时之间张世杰在队里也确实找不到与耿昊气质形象比较搭的人选。 说到气质形象,顾菲菲属于天生丽质,平大多时候保持素颜,只有重要场合才略施脂粉,但这一次为防止刘海先前在跟踪耿昊时撞见过她,必须对自己的妆容和气质做一番彻底的改造。虽然对此韩印有一定思想准备,但没料到改装后的顾菲菲甫一亮相还是让他看呆了: 顾菲菲戴了一顶栗大波浪的长假发,眼眸内侧画着细细的黑眼线,还粘了长睫,立体深邃的扩眼效果令她那双本就清透的大眼睛看上去极具神采,加之粉双上那一抹亮彩,更是为她整个面庞平了几分魅惑。着装上,她以黑白搭配的经典职场装扮亮相,五分袖白小立领雪纺衬衫,搭配黑一步短裙,时尚俏丽又不失端庄之美,尤其在外的那一双修长光洁的美腿,在淡粉高跟鞋的衬托下,显得分外惹眼。如果说先前顾菲菲在韩印心里是一个清干练的冷美女,那么现在她俨然是一个周身充活力和惑力的妖女神。也别说刘海了,就连悉的人冷不丁也辨不出她是顾菲菲来。 另外,本次行动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那就是为顾菲菲寻找合适的“住所”。前面提到过,这个地方要处在低档社区,最好是临着社区街道的,楼层也不能高,要方便刘海观察室内状况,要让他觉得环境对他来说是有机可乘的。幸运的是,办案组里有一位警员的亲戚刚好有一套房要出租,房子位于本市光花园小区,地理位置和环境均符合行动要求,于是住所问题可以说没费什么力气就解决了。 出于谨慎考虑,市局领导虽然批准此次捕行动,但强调原先的各项排查工作仍要继续推进,这就不可避免地要面临人手吃紧的难题,张世杰也只能尽可能地做到合理分配。鉴于刘海先前一贯采取入室作案的手法,顾菲菲住所这边自然是监控的重点区域,围绕着住所所处的单元楼,张世杰布置了多个监控点,其中重点的也是本次监控任务的指挥中心,设在对面楼的一个出租屋内,里面高倍望远镜、摄影摄像器材、监听设备等一应俱全。由于张世杰是案件的总协调人,这个监控点的负责人便由艾小美来担任。除此,杜英雄带着一名专案组警员,负责随时跟踪保护顾菲菲和耿昊外出活动时的安全…… 在各方协力配合的情形下,只用了不到一天的工夫,计划的各项准备工作便全部就绪,捕行动随时可以正式启动。 这天中午的时候,耿昊在他的微博上发了一条“暖文帖”,内容大概意思是说:在他人生处于最低谷之时,有幸遇到一个漂亮温婉的好女人,他会用尽一生的来回报她……此条帖子还配有一张照片,是他与顾菲菲的自拍合影,合影中两人举止亲密,但顾菲菲戴着一副大框蛤蟆墨镜,遮住大半个面庞,让人难以一窥其庐山真面目。 这即是前面提到的捕行动的第一步,借助微博引躲在暗处的刘海的注意力,既然他作案的宗旨是希望耿昊“生不如死”,那么耿昊于危难间反而收获了新的意中人,肯定不会是他所乐意看到的,对于顾菲菲扮演的陈楠,他自然会格外关注。而偏偏在合影中又看不清陈楠的样子,这可能会促使刘海好奇心加重,想要了解陈楠的望也会更加强烈,迅速将注意力从原定侵害对象身上转移到陈楠这边来。也就是说,陈楠用墨镜遮脸的细节,是韩印故意设计的,所起到的心理作用与刘海那张未画出头颅的预告画是一样的,如果刘海真的上钩了,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然,也不能就这么一条微博,按照计划,此后的子,在微博上秀恩是耿昊每天必须做的功课。 如果捕行动第一步达到预期效果,意味着成功促使刘海将陈楠锁定为下一个侵害目标,那么站在他的角度来说,首先需要摸清楚陈楠的底细,尤其是陈楠住的地方。鉴于他目前的处境,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跟踪耿昊来达到这一目的,之后再寻找合适的作案时机。这当然是警方所希望看到的,要的就是他在这样一个过程中,逐步步入警方为他设置的天罗地网。 接下来,行动的第二步所要呈现的是耿昊与陈楠在现实中的亲密接触。大概的计划是:耿昊要每天开车接送陈楠上下班,合适的时候两人可以去逛逛商场,或者看场电影,再或者去酒吧坐坐,当然也免不了浪漫晚餐的环节。反正做热恋中的人该做的事,多些生活气息,以免被躲在暗处的刘海看出破绽。 这些对两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曾经往过,还是有一定默契,甚至一些表面上的亲密举动,比如拉拉手、搂搂、挎挎胳膊什么的,做起来还都蛮自然的。而且耿昊还主动“加戏”,不时中午会跑去公司给陈楠送自己亲手做的心便当,还自作主张送陈楠名牌包和化妆品,甚至每每在陈楠家楼下与之分别时都会轻吻陈楠额头,可谓做足了情侣之间互动的戏码。但在了解内情的其他警员眼里,他似乎有点过于投入,用杜英雄和艾小美的话说——这耿昊是有点要假戏真做的意思。 如此,又是一周的时间过去了,各种排查和捕行动均未捕捉到刘海哪怕一丝一毫的踪影,但同时,他也未继续作案,这对捕行动来说算是一个好的趋势,或许意味着刘海已经被耿昊的微博引住,只是出于谨慎心理才没有贸然现身。不过也必须考虑另一种可能,就是刘海其实早已不在本市,尤其通过反向追踪ip地址,艾小美发现耿昊接到的那封带有“预告画”的邮件,其实是刘海早前从刘家老宅采用定时发送的方式发出来的,这似乎有点故布疑阵、拖延时间的嫌疑,以确保他可以安然顺利地潜逃至外地。 所以为以防万一,经上级有关部门批准,对刘海的通缉范围扩大至全国。同时西州警方与海南警方也取得联系,请求协助做好耿昊身在海南的家人的安全保卫工作。至于捕行动,仍按原计划推进,市局也特别做了指示,要求所有参与任务的警员,继续保持旺盛的斗志,做好与犯罪分子比拼耐心和意志力的准备,绝不容许出现任何的松懈,以免给犯罪分子可乘之机…… 第十二章 悬案疑凶 就在西州警方联合支援小组全力追捕刘海之时,韩印却孤身出现在欣乐社区。 实际上,捕行动已经进入到实施阶段,他的作用相当有限,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让他继续跟进属于浪费资源,韩印跟顾菲菲和张世杰做了一番坦诚的沟通,希望自己能够再次着手调查“3·19”悬案。二人也觉得以韩印的身份去执行“蹲坑”抓捕任务,的确是大材小用,便应允了他的请求。 “3·19”案件集中出现在欣乐社区,说明那里即使不是凶手的常住地,也应该是他常活动的一个重要区域。可案发这么多年,想要再回过头筛查凶手,显然难度太大,再说也没有那么多警力支援,仅靠韩印单匹马那得筛查到猴年马月。 还有,先前介绍过,侦破这个案子的关键点就在于能否找到蝴蝶结与老龄被害女之间的集。韩印原本也非常看重这一调查方向,但一上手便发现途径太单一了,无非就是上网搜搜这两个关键词,他也确实这么做了,结果仍是一头雾水。 前面两个调查方向都行不通,韩印并不气馁,他心里很清楚,调查这种年代久远的悬案,切入点始终就是个难题。经过一番综合考量,他觉得还是得从他悉的连环杀手的特质着手。 “3·19”连环强杀人案,共涉及三起案子,也就是说,凶手在第三次作案之后便戛然收手,对连环杀手的群体来说这算是一个特例。理论上说,具有变态心理,尤其犯罪情节中有“行为”出现的连环杀手,是很难自动终止作案的,尤其处于频繁作案阶段,除非遇到比如因疾病和意外而死亡或者失去继续作案能力等因素,否则不会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当然,相反的案例也有,比如甘肃白银系列强杀人案的犯罪人高承勇、美国btk杀手丹尼斯·拉德,但这两人作案的周期长达十几年甚至近三十年,在这样一个漫长的时间段中,人的注意力、体力、心态,都会随着现实生活处境的改变而发生转变,作案望的下降乃至彻底消除,都是有可能出现的。 话归正题,遵从上面的思路,韩印来到市局资料室,从专用电脑管理系统中调出死亡人口登记信息记录…… 凶手最后一次作案是在2007年6月27,为谨慎起见,由这一天开始,韩印将时间放宽至2008年年底,将近一年半的时间,西州市因意外和疾病死亡的人数为1960;结合先前罪犯侧写中圈定的20至40岁之间的年龄范围,人数缩减到912人;再剔除女,人数又缩减到690人;进一步将死亡人口登记的家庭地址以及生前工作单位地址分别圈定为欣乐社区所属的欣乐街道,人数便大幅度下降至75人。 韩印将筛选出的死亡人口信息来来回回与先前所做的罪犯侧写比对了很多遍,综合身高、体质、职业、有无犯罪前科等条件,最终圈定12名具有作案嫌疑的人选。随即,他带着打印出的这12个嫌疑人的信息离开资料室,奔欣乐街道而去。 去时怀憧憬,结果却不甚理想。虽然还算幸运,在街道派出所的配合下,用了两三天的工夫,除有一户人家于两年前迁至外地外,其余11个嫌疑人选的家属韩印都见到了,这些家属也蛮配合的,但似乎都没有让韩印觉得哪一个人选有比较令人信服的作案动机——无论世俗的还是心理方面的。于是带着沮丧和失落的情绪,韩印又将自己关进了资料室,这一次,他决定要将那690个人当中剩下的615人登记的信息全部筛查一遍。 如此熬了几个通宵,韩印手里又多了十几个嫌疑人选,其中有两人他觉得应该重点关注。他们一个是在养老院做保卫工作,于2008年3月因病去世;一个在市医大附属二院(老年病医院)从事医生工作,于2007年9月溺水身亡。虽然这两个人家庭住址与登记的工作单位地址均与欣乐街道和欣乐社区不沾边,但因工作关系,需要长时间与老龄女接触,这也是韩印把他们的资料从数百人当中挑选出来的原因。而且相对来说,显然医患之间产生摩擦的概率较大,所以韩印对医生兴趣更大。 韩印试着将“医大附属二院”和“欣乐社区”作为关键词,在网络搜索引擎中进行搜索,没承想竟然很快便找到了关联。原来医大附属二院曾在欣乐社区开过分部,直到前年才因种种原因被撤销。韩印乘胜追击,又将“医大附属二院”和“蝴蝶结”作为关键词进行搜索,结果翻了几个搜索页,便有一篇标题为《医大附属二院护士换新装蝴蝶结点缀青新制服扮靓天使》的社会新闻闯进他的视线。他急不可耐地点开链接,看到内容大概是说:我市老年病定点医院医大附属二院,自2005年3月起为全院护士定制全新制服,新制服样式美观、简洁修身,尽显女曲线之美。尤其领口处系有蝴蝶结点缀,更是增活泼可之气,广受病患好评…… 护士,蝴蝶结,医大附属二院欣乐社区分部,体外……难道凶手是女?是老年病医院的女护士?韩印赶紧把医生的资料扔到一边,转而把目光放到先前剔除的那一部分女死亡名单上。果然,没费多大力气,便找到一位女死者信息,其生前在医大附属二院当护士,因车祸于2008年1月不幸丧生…… 韩印在资料室洗手间里简单洗漱了下,出来之后也顾不上吃早饭,坐上出租车直奔西州市医大附属二院。 那位在韩印看来极具作案嫌疑的女护士叫张雯,去世至今已有几个年头了,可能年轻点的护士本没听过这个人,韩印干脆直接去拜访护理部主任,她即使不是最资深的,想必也会有个十年八年的工作经验,否则也坐不上这个位置。 也巧了,韩印见到护理部主任,亮明身份,道出来意,对方即刻笑着表示,他找对人了,说当年张雯在医院做护士期间,所属科室的护士长正是她,而且张雯父亲退休前也在院里药局工作,私下关系也不错,直到现在还时常有来往,对张雯她是再悉不过啦。随后,也不用韩印多问,她便主动介绍起张雯的情况来: “张雯是2005年秋天大学毕业分到我们这儿来的,小姑娘长得像假小子似的,不仅个子高,身体也壮,但子特别温和,不怎么说话,脸上总是一副笑模样,招人喜。后来她被调到欣乐社区分部,科里的人都舍不得的。” 欣乐社区分部?这不正是与被害人的集之处吗?韩印心中一震,紧接着问:“听您这话的意思,她好像是被动调走的,是工作上有失误?” “那倒不是,这孩子活干得不错,手脚麻利,人也勤快,经常被安排值夜班也没有怨言,主要是……”主任顿了下,稍微斟酌了会儿,接着说,“运气不好吧。” 韩印笑了笑,听出主任的话有些含糊,便追着问道:“怎么个不好法?” “怎么说呢,这孩子真就是运气不好,接二连三地被冤枉!”主任顿了顿,脸上挤出一丝苦笑,慨地说,“那次是一个脑血栓病人,算是老病号,是个大老板,60多岁,每到换季便来住院输预防病发。这人当时住我们科,老一点的护士都知道,他有对女孩子手脚的病,给他输啥的都会躲着点他,也尽量少和他搭话,以防他蹬鼻子上脸,偶尔被摸一把,也只能自认倒霉。张雯那时刚来几个月,赶上那天管他的,张雯哪儿知道他有好的病,可能跟他多聊了几句,给他造成错觉,趁着张雯转身调整输管时,狠狠掐了她股一下。这小姑娘哪儿能受得了,当时就和他吵起来,正吵着,那男的的老婆进到病房,也是五六十岁的人了,简直就是为老不尊,像个母老虎似的,不分青红皂白,抡起胳膊上去就给了张雯两个耳光,还反过来口口声声称张雯勾引她老公。” “事情最后怎么解决的?”韩印问。 “解决啥啊,人有钱有背景,不仅不道歉,还挑了医院一大堆病,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苦了张雯这孩子,白受一顿委屈。”主任说。 “那她为什么被调走?”韩印问。 “那次更冤枉,差不多是2006年夏天,一个岁数大的老太太来看病。当时是她闺女搀着她,谁承想她闺女来了个电话,光一门心思接电话,把老太太忘了,一撒手老太太就在走廊里摔倒了。赶巧张雯端着输瓶和输器从身旁路过,实际上是老太太把张雯扑倒了,结果输瓶碎碴把老太太胳膊和大腿都割伤了。”主任无奈地摇摇头说,“这娘俩岁数都不小,没一个讲理的,睁眼说瞎话,非说是张雯把老太太撞倒的。那时我们走廊里还没监控,虽然有很多人可以为张雯做证,但是没用,人家就是胡搅蛮,不仅让医院赔钱,还非要让医院开除张雯。闹了好一阵子,不依不饶的。眼见事情越来越无法收拾,影响越来越大,医院只好让步,采取息事宁人的姿态,把张雯调到欣乐社区分部,这场闹剧才算平息下来。” “张雯当年的护士制服是什么样的?”韩印先是打量了对面的主任一眼,见她穿的是便装,接着把目光转向门外,正好几个护士在走廊里走动,便指着她们说,“是不是跟她们几个的制服一样,领口处系着蝴蝶结?” “对,这款制服深受好评,所以这么多年医院一直沿用这种款式,就是在材料上做了些改进,我记得张雯当年也特别喜。”主任回应。 “她是单亲家庭?”韩印问。 “是,她打小由爸爸带大。”主任点了下头,随即反问道,“对了,你们警察怎么突然想起要调查张雯了,难道她当年出车祸不是意外事件?” “不、不、不,跟车祸没关系。”韩印连忙摇头否认,同时心里一阵暗喜。这就基本对上了。张雯系父系单亲家庭长大,可能母亲的形象在她心里并不高尚,长大后成为一名护士,又一再受到老龄女侮辱,心中淤积的闷气和不忿逐渐让她的人格发生裂变,直至发内心中恶的潜能,于是她用蝴蝶结彰显身份,开启连续弑杀老龄妇女的报复之旅。 如此,刺因素和心理动机基本搞清楚了,除了别,其他大抵与韩印先前的分析一致,接下来就要看能不能找到实质的证据了。 韩印向护理部主任要了张雯父亲的联系方式和家庭住址,但在拜访之前,他先去了趟医院工会。据护理部主任介绍,现在的工会主席,原先就是在欣乐社区分部做护理管理工作的,也就是张雯在分部工作时期的顶头上司。 据这位工会主席反映:张雯初去分部时情绪特别低落,工作态度也比较消极,对所有人,包括同事和病患,都是一副搭不理的样子。但过了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她整个人突然来了个大转变,不仅工作热情,与患者相处得也越来越融洽。好多老太太就跟她聊天,家里的大事小情都跟她唠,她也能耐着子与那些老人家,跟先前相比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工会主席提供的线索,再次印证了韩印先前的判断,也让案情更加明朗:“3·19”案中的3名受害人,果然是张雯有针对的选择。当然,这种针对并不是指双方存在世俗上的利益集,而是通过常的聊天,张雯确认了她们要么长期独自居住,要么因为丈夫工作的关系有长时间独立的空间。也就是说,这种针对是为了保证张雯的作案能够顺利完成,没有干扰,也不必担心被人撞见。 从医院出来,已接近中午,韩印随便找家小饭店简单吃口饭,便坐上出租车,按照主任给的地址找到张雯家。 敲了好一阵房门,屋内才有人瓮声瓮气地应了句,韩印赶忙表示自己是警察。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一个头发花白、脸皱纹的老大爷将防盗门敞开一条,着惺忪的双眼,含混不清地问:“你是警察?我这儿没啥事啊,你是不是走错门了?” “对不起大爷,打扰您睡午觉了。”韩印愣了下,似乎没料到张雯父亲是这般年岁,便试探着问道,“您是张雯的父亲?” “对啊,是我。”听到女儿的名字,张父顿时清醒了不少,一脸警惕地打量起韩印来,“小雯走了很多年了,你想干吗?” 张父冷不丁这么一问,韩印反倒不知该如何作答,看老人家这副沧桑的面庞,女儿的去世显然对他打击不小。韩印实在不忍心再刺他,便挥挥手里的警官证,岔开话题道:“大爷,这是我的证件,您看一下。放心,我不是坏人,您让我进屋说话吧。” 韩印这一下还真糊过去了,张父接过警官证仔细看了两眼,便把防盗门敞开,将韩印让进屋。 房子不大,有两间卧室,加一个小客厅,家具陈设也相当朴素。韩印打量着屋子,有些没话找话地问:“您是自己住在这儿?” “小雯还小的时候,她妈改嫁了,几年前小雯也不在了,只剩我一个人了。”张父坐到沙发上,神情凄哀,指着沙发旁边的椅子说,“小伙子,你坐吧,说说,你来到底有啥事?” 韩印继续采取回避策略,一边四下打量,一边故意用随意的口吻反问道:“张雯当年怎么会想到去学护理专业的?” “是我的主意,虽然那会儿社会没现在竞争这么烈,但也基本上没什么铁饭碗,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的多的是。我在医院工作我知道,社会再怎么发展也得看病,学了护士这门手艺,到啥时候都不愁没饭吃。”张父眯着眼睛说。 “那她妈妈改嫁之后,你们就没再联系?”韩印问。 “她妈跟个外地做买卖的跑了,杳无音信,孩子常说,就当没那个妈。”张父使劲叹口气说,“嗐,哪儿有孩子不想妈的,小雯偷偷哭,我都知道。” “那个是她房间吧,我能看看吗?”韩印生怕张父再问起他的来意,指着张父背后的房间说,还未等张父应允,便已向房间走去。 “不、不是!”张父赶紧起身,抬手拦住韩印解释说,“以前的房子里到处都是小雯的影子,她走了我实在没法住,就卖了,换成现在这个房子。” “啊,那张雯的东西呢?”听闻张父此言,韩印心里顿时发起急来。如果张雯生前用过的东西都被处理了,那就意味着很难找到与“3·19”案相关的证据,先前寻找到的线索,便只能停留在推论的层面上,到最后案子还是不能结。心情揪紧的韩印,说话的声音也不提高了许多:“大爷,张雯没有留下记什么的吗?”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