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野反应了一下“宇庭”就是四哥,杵在门口没动:“要不我们先回去?也认识路了。” “两分钟,我马上好了!”四哥在里头喊,“进来等!” 门口的男人笑了下,看着温温柔柔的:“进来吧,这么晚了,宇庭不放心你们两个小孩自己走。” 这间其实不算是病房,更确切的说是宿舍,里头有有桌子,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整齐有序的摆着。 四哥光着膀子趴在上,后背上贴着几个片片,片片上接着电线,连着台机器。 男人让他们随便坐,一人拿了瓶汽水:“桌子上有水果,自己拿。” 迟野道了谢,问夏允风吃不吃。 小孩也知道在别人地盘不能太放肆,很懂事的说喝汽水就行。 四哥从上扭了个头过来:“刘姐咋说?是过吗?” “是的,让我们擦点药。” 男人应该是个医生,椅子上搭着白大褂,他过来看了看夏允风的胳膊,温和的摸摸夏允风的头:“吗?” 夏允风缩了下脖子,摇头说:“不了。” 小孩儿心里拐了好几道弯,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儿。当家的咋成男的了,四哥趴那又是干啥呢? 男人抓了几颗葡萄在手上,说:“我姓韩,是宇庭的朋友。” 迟野很有眼力见的叫了声:“韩医生。” 韩医生绕回四哥那边,很顺手的喂了个葡萄给他吃,修长的手指在四哥上按了按:“好点儿了吗?” “唔。”四哥整张脸都闷在枕头上,声音含含糊糊的:“带劲。” 韩医生笑了下:“宇庭不好,我在的时候还能给他按按,最近下边儿事情多,村里定期给老人查身体,走不开。托你们的福,把他给我送来了。” “啊。”迟野明白了,这是跟四哥一起开民宿的那个朋友。 韩医生动手把四哥身上的仪器挨个拆了。 四哥坐起来,捞起在旁边的t恤套上了:“我们韩医生境界高,人名牌大学毕业的,留在我们这儿照顾老头老太屈才了。” 四哥不是冲迟野他们说的,就是对韩医生说的。说着就是好玩,打趣,讲的时候脸上带笑,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韩医生,黑眼珠子盛的当当的。 韩医生朝他小腿踢了一脚:“别臭贫。” 四哥掐着站起来转了两圈:“舒服了,你还要几天完事儿?” “还得个两天吧。”韩医生说,把四哥进来时随手丢在窗台的车钥匙递给他,“对了,前天东口那李老太太了我两包鱿鱼丝,你带回去。” 韩医生从屉里翻出个袋子:“还有海鱼干什么的,你都拿走。”他看了眼迟野,“给你们也装点儿。” 迟野还没开口呢,四哥先说:“你都装一起吧,回去我自己分。” “行。”韩医生把袋子扎上,整包给了四哥。 俩人站一块儿,身材都结实,个头也差不多。 大人带小孩儿的送到楼下,四哥摆摆手:“回吧,早点睡。” 韩医生原地打了个哈欠:“路上小心点,我上楼了。” 俩人是真,客套都没有的,韩医生说完扭头就走了。四哥钥匙挂在手指头上,走起路来一晃一响的,手里还提着东西。 这么一大包装一块儿,迟野想分担都没下手的地方。 病房到门口有段距离,四哥说:“鱿鱼丝和海鱼干回去给你们带点儿,别给你弟吃了,你们自己吃。” “谢了。”迟野没客气,顺便问了嘴,“房间里的浴衣卖吗?” “喜啊?”四哥笑了声,“喜带走吧。” 浴衣质量好的,不是那种穿一次就扔的,能看出来不便宜,迟野不能连吃带拿的,说:“不能白带,多少钱我们买。” “这我还真不知道。”四哥回头看了眼病房二楼,“韩医生置办的,得问他。” “那你帮我问问。”迟野说。 四哥快的点头了:“今儿得谢谢你们,我也是存了个私心,这再两天要废了。” 说来说去都是顺路的事儿,迟野没觉得有啥,想起韩医生,人家那长相气质不像本地人,问道:“韩医生不是瑶村的吧?” “不是,”四哥眼尾一弯,语气带了点骄傲,“北京高材生呢。” 一会儿功夫提两次高材生了,迟野也跟着笑。四哥是个好相处的,跟十几岁孩子也没什么代沟,就像个大哥哥,迟野说话没什么顾忌:“高材生咋跑这儿来了?” “要不然说人境界高呢。”四哥换了只手,从口袋摸了包烟,“给我一,瘾犯了。” 迟野给他了烟,四哥咬上了,又摸出打火机点着,吐一口才接着说:“这几年不是健康扶贫么,国家搞了个‘援乡计划’,我们瑶村在援助范围。别看一期工程建的漂漂亮亮,其实底下还是困难,很多村民生活得不到保障,当然了,现在度假村发展起来子比以前好过很多,但是也没那么快。韩医生主动要求参与这个项目,放着北京大医院不去就驻扎在这儿了。” 四哥三言两语的说,夏允风留只耳朵听,觉得韩医生跟山里支教的老师是一个质,都是在用自己温暖别人。 韩医生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很善良。 四哥吐了口烟,白的烟圈从他边溢出来:“我三十岁那年生了场大病,那时候整天就在想我过去这三十年到底都做了什么,我现在要是死了会不会后悔没做什么,总结完发现我做成的事儿很少,遗憾留的太多。人还是不能给自己留遗憾,多少得做点有意义的事儿,无论为自己还是为别人。看着这里一点点好起来是件特有成就的事,我也经常跟来店里的小朋友这么说,得有奔头,别给自己留遗憾。” 三十多岁成年人跟俩孩子说这个,特像家长教育孩子,说完四哥自己先笑了。想想现在十几岁的少年有几个服管教的,都有自己的主意。家长老师的话都不一定听呢,何况是萍水相逢的过客。 “随口一说,”四哥弹了下烟灰,“没教育你们的意思。” “没有。”迟野说。 四哥把东西放车前面,打着火,嘴里叼着烟:“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不听这个,都一样。” 第30章 回去这一路夏允风都很安静,迟野看了他好几次,表情平和的,不像是生气。 “在想什么?”迟野问。 迟野把摩托车还了回去,剩下一小截路跟夏允风慢慢往前晃。 “没有。”夏允风摇了摇头,“就是觉得......韩医生那样的人很厉害。” 迟野也这么觉得,韩医生这种人,在自己的领域已经很拔尖,如果一直留在北京必然前途无量。但他选择跳出来,到一些相对落后,或者不那么发达的地方去帮助别人,本身就需要很大的勇气还有魄力。 “像韩医生这样厉害的人有很多,”迟野摸了摸夏允风的后脑勺,“所以才有我们今天的生活。” 月亮高高的挂在头顶,涌来的海冲刷着细碎的黄沙,海风带走了一片纯白的云,星星了脸,明天还是个好天气。 迟野手滑下去,轻轻地着夏允风的脖子,星辰停留在他眼睛里,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所以小风才能回家。” 夏允风眼尾倏地一扬,心脏毫无征兆的加快了速度。他动了动,下意识喊了声:“哥……” 迟野放在夏允风后颈的手僵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要把手拿开,准备动时又纳闷为什么要拿开?他不经常这么作夏允风吗? 脑子不知道在什么筋,迟野强行把自己的手黏在夏允风脖子上,硬是忍着心里那阵古怪的觉没撒手,还一本正经的问:“明天想不想去下面看看?” 夏允风觉后脖子在升温,也不知道是他皮肤烫还是迟野的手心烫,那点温度烫的他心头鼓噪,都忘了回话。 “去不去啊?”迟野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捏了他一下。 夏允风抓着手腕把他的手拿开了,不太自在的朝后面挠了一下:“明天不回家吗。” “早上去呗。”迟野把手进子口袋,暗地里蹭了蹭手心的汗,无所谓的说,“反正明天早上又没安排。” “那去吧。”夏允风说。 回房间已经后半夜了,迟野帮夏允风抹好药,俩人倒就睡着。 原以为前天睡得晚第二天会起不来,结果比闹钟醒的还早。夏允风先醒的,醒了没听见闹钟响就没动,过了会儿迟野翻了个身,他偏头看了一眼,对上了迟野睁开的眼睛。 少年的胜负来的莫名其妙,迟野说:“看什么?” 夏允风把头转回去:“你管我。” 早起从斗嘴开始,迟野一掀被子坐起来,伸了个懒,他穿着宽松的t恤,动作间出一截,夏允风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见迟野延伸至内边沿的线。 迟野就跟那抓老鼠的猫似的,懒伸到一半又突然转过来:“你还看?” 线变成了人鱼线,夏允风匆匆撇开目光:“无聊。” 各自洗漱一番,换衣服时迟野过来看了看夏允风的脖子,问:“还么,再给你抹点药。” 药膏灵的,是不了,但红疹子还没完全消下去,夏允风坐在沿上,欠着脖子让迟野抹药。 吃早饭时跟爹妈碰头,迟野把夏允风过的事儿说了,凌美娟扒拉着他的衣服检查老半天。 “你们两个孩子,怎么都不跟大人说?”迟建国怪道。 迟野说:“太晚了,打扰你们休息。” 也确实没什么大事,确认过才能放心。迟建国拿着度假村的地图寻思上午再去哪逛逛,夏允风偷偷看了迟野一眼,就听迟野说:“爸,我俩想去下面玩儿。” 都叫上“爸”了,明里暗里带着点讨好。 迟建国眉一挑:“去村里?” “对。”迟野点头道,“听四哥说村里还有农家乐。” 度假村除了水上项目真没啥可玩的,迟建国正愁没地儿消磨时光,当即把地图一放,答应了。 四哥听说他们要去村里还意外,来瑶村的游客不算少,倒没几个乐意往村里去看看的:“成,我给朋友打个电话,让他接下你们。” 迟建国直接开车过去,按着四哥发的定位到了村口,一个穿白大褂的青年已经等在那儿。 村头是片荒弃的草场,刚好可以停车。迟建国扫了眼周围的环境,不住叹了句:“这才叫原生态。” 远离城市的小小渔村还保留着最淳朴的生活方式,土路、小平房,每户人家门前都有一个高高的架子,架子分了很多层,每层都摆着个大筛子,里面晒的各种海产。 韩医生过来他们:“你们好。” 医生高高的个子,气质儒雅谦和,是那种让人信赖的长相。 “宇庭说你们想来村里看看,”韩医生笑的很温柔,“正巧我要去给村民做检查,一起吧。” 太很大,凌美娟撑着伞把夏允风圈在里头,迟野走在前面,迟建国跟韩医生你来我往的聊着天。 老迟有基层工作的经验,早年刚参加工作时在下面待过四五年,有了迟野以后就少了,近年除了救灾已经基本不去了。 他问韩医生:“瑶村有多少人?” “不多,”韩医生说,“一千二左右。”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