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雁的视线一点一点移回来,偷偷去看段无错。 青雁的头发虽然刚刚才擦过,可水汽慢慢向下沉,发尾又开始滴答水珠儿。段无错拿了帕子,裹着她的发尾轻轻 着, 取水渍。 随着段无错的动作,青雁的小脑瓜跟着轻晃了两下。她望着段无错永远猜不透的漆 眸底,忽然 了气,她拉长语调,慢 地说:“好嘛,我不是不想让你干脏活,是我不好意思。也太羞人了吧……” 她低着头,垂下眼睑,嘟着 时,雪白的双腮软软鼓起来。 段无错瞥了她一眼,温声询问:“夫人身上还有哪里是贫僧未曾看过的?” 青雁认真想了一下,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话。 段无错重拾梳子为她梳发的动作顿了顿,他犹豫了一下,才对青雁说:“夫人有所不知,贫僧自幼习武的缘故,五 于常人。听力比夫人想的要好很多。” 青雁猛地抬起头,杏眼圆瞪,吃惊地望着段无错,问:“你刚刚听见了?” “是。” 青雁不相信。她分明随口唔噜两句,声音很小,半说半哼唧,连她自己的耳朵都没有听真切。段无错怎么可能听清呢?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段无错为青雁梳发的动作未停,漫不经心地叙述:“夫人说——分明有些地方只是摸过咬过,未曾看过。” 青雁立刻双手去捂段无错的嘴。青雁皙白的手掌之上,段无错漆 的眸子含笑望着她。 捂住了他的嘴,青雁才反应过来段无错已经说好了。她立刻收回手,去捂自己的嘴。好似捂住了自己的嘴,就能否认刚刚说过的话。 四目相对,她望进段无错的眼底,双颊在发烫。 唔……一定是她染了风寒还没有退烧。 她捂住嘴巴的双手慢慢挪了挪,捂住自己红红的脸颊。 她在段无错宛如漆镜的眸中瞧见自己 狈的样子,还是觉得臊得慌,一双小手再往上挪了挪,将整张巴掌大的小脸都捂起来。她慢慢低下头去,低到不能再低,唔声说:“你忘了吧……” “好。”他说。 然后,段无错捉了青雁的双手,抬起她的脸,细细瞧着。 他尤其喜 看见青雁雪白的小脸蛋一点一点红透了的样子。青雁尴尬地想要别过脸去,段无错却俯下身来,将吻落在她发烧的脸颊。 软的,热的。 相比之下,他的 要凉许多。顺着一抹凉意,青雁稍微冷静了些,惊讶地抬起眼睛望着段无错。 那么近的距离地望着他的眼睛。 他在吻她,可是他的眸 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一如平时的温和与淡漠。 青雁知道男人对女人动了心思时的目光是什么样子的,她在段无错的眸底看不到那种波动。 青雁彻底冷静下来。 他对她很好,极尽温柔,用尽耐心。府里的丫鬟挤眉 眼,府外的人也羡慕着她一个远嫁的和亲公主可以嫁给羿国的神。 可是,他为什么对她好呢? 青雁清晰地 觉得到他对她的所有好都是隔了一层的。 那 在酒楼,她与康王妃、璟王妃下楼,忽然想起遗了东西,独自跑回去,听见段无错对康王与璟王说—— “恰巧选了她而已。远嫁和亲,没有 七八糟的身份背景,没有盘枝错节的关系,省心。” 她曾不解段无错对她的好,当时她不小心听见段无错的话,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 他不是在对她好,而是对他的 子好。就算他娶的那个人不是她,是另外一个女人,他也会好好对待。 “夫人想什么想的走神?”段无错问。 青雁回过神来,一时之间找不到借口,眸 有些慌 。 “我、我……”青雁眸光躲闪, 吐吐。 “你什么?”段无错扶住她的后 ,低下头,在她的 上轻轻亲了一下。手下的动作已经开始解她的衣服。 那些拢得很有条理的思绪就这样打断了。 青雁没吭声,当上衣被尽数除去时,她贴在段无错 膛上,段无错握住她的肩将她往外推一推,没推开。 青雁不仅将前身贴着他,还将脸也一并埋在了他的怀里。小手使劲儿攥着他手臂上的衣料,怎么也不肯退开给他看。 段无错便依着她,将她半干的长发挪开, 出整个后背来,用拧干的帕子给她擦了背。然后捉了她的手,从手指头开始一点一点地擦拭。 她身上很白,欺霜赛雪。水很热,段无错擦过一遍之后,她后背的肤 明显红润许多。然后他又捉了她对手,从指尖开始给她一点一点向上擦着。将她的两条纤细胳膊擦完,她却缩在段无错怀里不肯动了。 段无错笑了笑,手腕轻晃,那串佛珠手串断开,佛珠 出去。四扇窗户的垂帘同时落下,屋内的每一盏灯也在同一时间熄灭。 段无错欠身,将半挂半落的 幔扯下来, 榻之内顿时黑下来。他明显 觉到怀里僵了半天的身子软下来。 他又觉得好笑。青雁分明知道他夜里视力很好,所谓的漆黑一片只是她自己看不见,可她偏偏掩耳盗铃,放松下来。他推她时,她没再死死攥着他的衣服,很乖地躺了下来。 段无错将有些凉了的帕子重新放进热水里拧了拧,继续给青雁擦身。 青雁什么都看不见, 官变得更明显了些。帕子很热,可是她却莫名觉得隔了一层帕子的他的手掌更热。她搭在身侧的手轻轻攥着被子,暗黑既让她平静下来,又让她更清楚地听见自己一声接一声的心跳。 自与段无错成婚,青雁头一回想到未来。 先前得知要假扮公主和亲,她设想的未来是躲在冷 里平安度过一生。那么现在呢?与段无错成婚时,她不是没有想过仍旧按照原计划,躲在王府的“冷 ”里。可偏偏段无错对女人太挑剔,身边 本没有侍妾。她不觉得自己给他挑的侍女能入他的眼。 后真的要做湛王妃吗? 假扮之时是冒着赴死报恩的心思,能活命就是最好的结果。 她这个公主的身份是假的,便觉得这场婚姻也是假的。她从未真的当自己嫁给了段无错。好像在她的潜意识里,默认一切都有尽头,早晚有被识破的一天,就算永远不被识破,湛王妃也是花朝公主,不是她。 段无错给青雁擦到一半,惊讶抬头,发现青雁睡着了。 段无错收回目光,将青雁最后的一双玉足擦过,把帕子扔到铜盆里,坐在 边望着青雁。长久的,静默的。 五哥和八哥都说曾得到过太大的权力,就算放弃了一切,也仍旧会被旁人忌惮。更别说昔 留下的仇敌。他就算有一颗退隐的心,也没人会轻易放他离开。 太多的利益纠葛,又或者太多的忌惮。 斩草除 ——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 他放权的过程,也是遭遇昔 仇敌痛下杀手的过程。 可是,他还是想放手了。 远离朝堂,远离一张张虚伪的面孔,走遍山河,寻个喜 的小地方,有一个家,有一个单纯善良的 子,一儿半女亦是上天赏赐。 先帝崩时,他尚未及冠,先帝便提前给了他字——佐朝。 佐,辅佐。 朝,当今圣上的字是元朝。 皇帝刚出生便被封为太子,无上尊贵。偏偏年少时体弱多病,不到十岁卧 不起,太医都说他活不过十二。 后来,太后得了民间秘方,以手足血为药引。 先帝妃子众多,膝下皇儿亦多。太后当初就算仗着圣宠,也拼不过其他妃子娘家势力。太子之位几乎要易主。 于是,段无错出生了。 为了做药引,也为了抢夺皇位。 太后给他最好的教育,严苛到极尽病态。他必须要做到最好,以最小的年纪,比所有的皇兄都要出 。又在皇兄一次次昏 时,用自己的血做药引。 后来,皇帝神奇地痊愈。段无错出生的意义已经完成,不需再做药引,也不需要再他抢夺太子之位。只要当今圣上活着,太子之位自然是他的。 不管是为了救当今圣上的 命,还是为了增加抢夺太子之位的筹码,段无错都做到了。在一切如太后所愿回归“正轨”后,他便得了“佐朝”的字。 段无错不止一次地想倘若皇帝听信谗言来害他该多好,这样他也有理由真正地反了,将所有人剥皮 骨,一起下地狱。 然而现在,他不能。 与众多皇子勾心斗角的幼年里,唯一对他笑的人只有皇兄。 替他顶罪,帮他说话,给他建糖室的人是皇兄。 皇兄的右手不能提重物,一到 雨天气会酸痛,是因为幼时替他挡过刺客砍过来的刀刃。 在段无错眼里,整个京都都是冷冰冰的灰 。他越来越厌恶争名夺利的繁华京都,厌恶一张张虚伪的脸,厌恶时时堤防的戒备状态。 他将视线落在青雁的身上,然后俯下身来凑近她,以额相抵,慢慢合上眼。 他真的,太累了。 青雁睡梦中蹙起眉心,软绵绵地唔噜了一句:“王八蛋……” 段无错未起身,只是轻轻扯起 角,勾勒出一道略轻松的笑。半晌,他才抬眼近距离地审视着青雁睡时的酣态。 他微眯了眼,慢悠悠地自语道:“你最好一直这么单纯善良下去。” 第52章 青雁 糊糊睡了接近一个时辰, 被段无错喊醒起来喝粥。她喝了粥,呆坐了一会儿, 又裹着被子卷回被子里。此时方到她往 里该睡觉的时辰,睡起来更沉些。 段无错从未见过一个人这么能吃能睡。一 十二个时辰,算了算,青雁竟断断续续睡了九个时辰。 除了代帝出家这近三年, 段无错的前半生都是十分忙碌的,做不完的事情让他酣眠都是奢侈。每 也只需要睡两个时辰,甚至忙时整夜不歇也是常事。何况他总是要求自己时刻保持清醒,即使睡着也是浅眠, 一丁点响动都能让他苏醒过来。 就算在永昼寺的这两年多,也仍旧不曾适应寺中僧人 出而醒 落而歇的作息。 青雁如此酣眠,倒是让他生出几分羡慕来。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青雁都窝在屋子里。 她十分认同“从俭入奢易, 从奢入俭难”的道理,想着半年的大鱼大 吃下去, 现在让她每 清粥小菜, 落差 定然让她失落不已。 以上, 都是她的预想。 然而事实上, 现实比她预想的失落好了很多。 因为……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段无错不好好回永昼寺念他的经, 一直在府里住着,且一 三餐亲手为她下厨烹调。 他兴趣十足,亲力亲为,变着花样的烹煮食物给青雁吃。青雁头一次知道, 原来就连最寻常的白粥,他也可以煮出别的味道来。更别说,即使是清淡饮食,段无错也可 不重样,餐餐不相同。 段无错连着下厨七八 ,整个府里的下人们议论纷纷,谈到青雁时,无不 羡。 什么都困不住人的嘴,这事儿随着 渐暖和的 风吹出府外,轻飘飘地在京都传了个遍。 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