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过一刻钟,门锁咔咔响了两声,开了。 一个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活行走木乃伊的男人,摸了进来。 尺寸夸张的墨镜罩住了一双贼眼,比墨镜还要宽大两倍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头上罩着密不透风的黑特种帽,还有一身漆黑的特制服。 他几乎可以和黑夜融为一体,如果是在晚上没有人会注意他。 厨房对面的工作间里,樊小余正颓废的陷在转椅里,一双腿叠着,目光专注的盯着手里的手工品。 她在粘“巴比伦空中花园”模型的一柱子,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没反应,唯一与方才不同的动作,只是抬了抬眼皮。 神未动。 变态扮相的男人看到工作间里透出的光,手脚麻利的解开身上的装束,叨叨的边走边说:“我就知道你回来了,这个活真特急,买家出手特大方!” 随着装束一件件落地,这哥们儿身上竟然透出绿油油的光。 绿光透出里面的t恤和牛仔,仿佛老黄瓜刷了绿漆,令他瞬间成了一枚巨型电灯泡,贼亮。 “小余你认真考虑下,你……” 哥们儿绕过拐角往工作间里走,看到樊小余的瞬间,顿住了。 樊小余身上裹着纯黑的浴巾,一身皮肤白的泛光,近乎透明,纤细的手腕脚踝像是一掰就断。 蓬的头发还在滴水,落在肩胛骨上,顺着线条溜进沟里。 浑身发绿的哥们儿诧异极了,几秒钟没动,喉咙下意识咽了两下,身上的光开始变粉红,越来越粉,越来越红,粉红得快要发紫了。 那粉红光也给樊小余身上染了一层淡淡的暖,让人生出很多想法。 樊小余垂下眼皮,将柱子黏在台子上,固定。 另一只手伸向工作台的手工刀。 刀尖刺破空气,尖锐而急促。 “咚”的一声,刀锋已穿过那哥们儿的鞋尖,钉进地板。 哥们儿下意识缩脚,却一股坐了下去,“哎呦”叫着,急忙的鞋。 樊小余第二次出手。 那哥们儿立刻不动了,是不敢动了。 刀直接入刺穿他间的布,半截刀锋透进地板。 他一动,就得撕裆。 撕裆倒还好,就怕第三枚小刀会杀过来,指不定瞄哪儿。 哥们儿的喉咙依旧在口水,但身上的粉红光却暗了下去,变成幽幽的紫。 这天一黑就自然发光的哥们儿,名叫大猫,有一项十分肋的潜能,就是发光。 绿光代表焦虑,粉红光代表羞涩,紫光代表恐惧。 大猫平时还负责帮樊小余接活儿和催款。 说是帮,事实上也不用他帮,网上自动下单,任务完成就扣款,说穿了他就是个移动电灯泡和跑腿碎催,最多帮忙省点电。 大猫常年焦虑,还经常被自己的光晃得睡不着,除了拿安眠药当糖豆吃、戴两层眼罩,还得将自己裹严实。 否则一旦周围停电了,就他屋里透着光,邻居跑来敲门,他怎么回? 今天晚上,大猫又焦虑了,因为樊小余又出任务了。 大猫也没睡觉,开着车在樊小余家附近游。 应该顺利吧? 应该回家了吧? 怎么不接单? 居然是自动回复! …… 大猫觉得智商受辱,就杀了过来。 *** 大猫小心翼翼的瞄了眼樊小余。 她的目光正不怀好意的滑过他狈的坐姿,和堪堪不受重负的裆,嘴角终于有了笑意。 大猫弱弱的说:“二十,只要你答应,人家立刻付。” 类似这样的对话,几乎每次樊小余出活前都会发生。 樊小余剥了一香蕉,咬了一口:“五十。” 大猫倒口气,紫光里透着绿:“最多也就三十……” “行。” 樊小余答应的痛快。 然后,在大猫受宠若惊的注视下,她细嚼慢咽的吃完整香蕉,蹭了蹭手。 “三十,你去。” 出活这么多年,无论买家卖家双方心里都有一套衡量标准,价能往上抬的,幅度越大危险系数越高,内容可以靠脑臆测,缺胳膊断腿或是搭上一条命。 何况樊小余是这行最好的,失败率零。 大猫心理计较了会儿,终于咬牙:“那就四十,真不能再加了,再加就得贴我的提成了……” 樊小余眯了眯眼,眼尾向上扬,那模样卑鄙极了。 “五十。” 大猫瞪圆了眼没反应,像是在进行天人战,身上的绿光扑腾扑腾泛着黄,是绝望。 樊小余就那样双手环的看着他,不急不躁。 过了好一会儿,大猫才把卡在喉咙里的那口气咽了下去,像是被废了似的点了点头。 樊小余转身就走,手向后一甩,香蕉皮就落尽垃圾桶。 工作间一下子安静的渗人,大猫在原地等了几秒钟,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没人应。 他又颤悠悠的拔刀子,又拔不出。 只好撕裆。 直到樊小余穿着纯黑且有金属光的工作服出现,将地板上的两枚小刀出,反手别进大腿上的绑带。 大猫穿着开裆,亦步亦趋的跟着樊小余走到门口。 门打开,天亮了,光透进来,大猫身上的光也渐渐暗了下去。 “那个,小余……” 樊小余侧了下头。 “保重啊!” “……” 大猫虽然焦虑,却很少这么嘱咐。 只有两次,买家支付酬金过高,表述任务又过于简单,大猫觉得有猫腻,下意识就说了这两个字。 结果,樊小余遭到伏击,差点被人收尸。 大猫也被揍得几天没下。 意识到自己口误,大猫一灵,双手立刻捂着裆向后退。 可樊小余却直的立在门口。 过了几秒种,她才蹦了个字:“嗯。” 刚才她认真的想了一下。 好像没什么可代的。 *** 清晨的微风涌入车窗,冷的气贴着皮肤。 小货车挤进巷子,车身几乎蹭着的墙壁前进,车轮碾过地上的杂物。 樊小余木着脸开车。 脑海中堆得的东西,有大猫的“保重”,连着三个人被灭口,那次大爆炸后四周的残骸,小时候那个被她认为是的实验箱,还有注器刺进血管里的冰冷…… 直到现在,她都是睡在长方形的箱子里,金属质地,打开恒温和催眠乐,很快就能睡着。 醒着的时候,唯一的消遣就是做模型,双手忙碌时脑海中出现的是无边的大海,广袤的草原,荒芜的沙漠,以及那些已故人的脸。 而他们临死前的愿望,大部分都是“帮我找樊小余”。 找她干嘛? 自然是收尸。 大家都知道,她以此为业,赖此为生。 但他们不知道,她每天都在想,那么多人死,为什么她不死。 …… 小货车终于蹭过小巷的最后十米,闯进微微宽敞些的巷尾。 上面是铁棚搭的屋顶,遮住了青天白,幽暗的空间里只能听到“嘀嗒”水声,杂物凌,血渍斑驳。 地上横着两个男人的尸体,个字矮点身材胖点的身着衣,另一个修长且瘦的则穿着考究的黑西装。 樊小余静了片刻,才低头确认平板电脑上的任务。 【地点核实。】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