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正立侧”不光有违朝廷制度,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谢东楼向来最顾忌名声,应该不会犯这个傻。 可当今皇帝年幼,内事朝政都由太后把持,真要是刻意有什么打算,只怕什么礼法非议都挡不住。 之前觐见时,这位大姑姑倒像是端严持重,处事大度,怎么小姑姑才刚离京不久,就不明不暗地做出这种事来? “我没在这些 子,偏院那边都有什么动静?” 旁边的两个小婢知道她问的是皇甫宜,赶忙你一言,我一语地回话,但说的都是些 常琐事,听来听去也没什么要紧的地方。 谢樱时不由蹙起眉来,暗忖以皇甫宜的 子,就算暗地里存着算计,表面上也不会 出马脚,更不可能让两个仆婢随便瞧出来。 她想了想,又问:“今 那边设坛祈福,你们知不知道?” 旁边的小婢一愣,奇道:“娘子也听说了?” “闹腾得那么厉害,谁听不见,八成又是为了谢东楼吧?” “娘子可猜错了。”两个小婢笑望了一眼,其中一人回道,“这回是专门为了皇甫家的三娘子,上月娘子回京之前已经做过一回了。” 这下大出意料之外,谢樱时忍不住朝她望过去:“皇甫家的三娘子?她怎么了?” 那小婢知道她的脾气,更晓得她的好恶,加了两分幸灾乐祸的口吻道:“听说就是五月节那天的事,皇甫家那三娘子出门赏花,半路里惊了马,车也翻了,人倒是 命无碍,可还是受了伤,而且还伤在脸上,送回家去自己一看,便哭得天昏地暗,差点没闹得自尽。” 言罢,又 低嗓音悄声道:“侯君还为这事下了严令,让府上一干人等全都封口,谁若是说出半个字去,便当场拉了舌头,也就是娘子今 亲口问了,我们才敢说出来。” 谢樱时听到“五月节”三个字,心里就一阵难受,也能觉出这两人是道听途说,有 油加醋的嫌疑。 但皇甫宓出了事受伤的消息多半是不假的,些许小事便闹翻了天也颇为符合她的 子。 若是搁在以前,她说不定真会幸灾乐祸,大呼痛快,可现下听说,除了吃惊外,却没有丝毫快意的 觉。 说起来,皇甫宓若不是和那个长乐王纠 不清,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说不定现下已经和狄烻成婚了。 而她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再不能存着什么念想。 倘若真是那样,自己此刻该是什么心境。 她不知道,或许一切也就因此改变,她不会和狄烻有那些相遇,也就不会动情,枉自在这里情牵意 。 可能这也是命数,有人自作自受,得而复失,有人费尽了心思,却求之不得。 这么看来,自己倒还不如皇甫宓,至少她和狄烻还曾有过婚约。 想到这里,谢樱时已经没心思再问了,草草洗了洗,起来换身衣裳,便转进寝阁里,往榻上倒头一躺。 不迟不早的时辰,天光依旧亮得晃眼,院子里 树的蝉更叫得 畅,仿佛也在笑她痴傻多情,自以为是。 谢樱时听得恼怒,拿软囊蒙住脑袋,依旧挡不住那份聒噪,忍不住喊道:“我要歇了,快把窗子都关上!” “啊,这么热的天,再关着窗子,娘子这是……”两个小婢为难地面面相觑。 “叫你们关就关,什么时候学的这么多话?多拿些冰来就是了。” 谢樱时烦得厉害,吼了一嗓子。 这位小主子自小脾气便 晴不定,说不准什么事不对付,好端端的脸 就变了。 两人见怪不怪,当即听话的去关窗。 蝉鸣声渐渐小了, 头也不再没遮没拦地晒过来。 谢樱时仍觉不够,自己动手把帐幔放下来,赌气似的拿薄衾蒙住头脸,忽然却听近处一名小婢讶然道:“咦,这是什么?” 她起初没在意,却听那小婢又叫了声:“娘子,是封书信!窗栏外怎么会夹着封信?” 莫非是他? 谢樱时心中猝然狂喜,甩开被衾的同时一骨碌坐起来:“什么书信,快拿来我看!” 她跳下 榻,伸手一把抢过来,看那信封薄薄的极是普通,上面一个字迹也没有,不由又多了两分期待。 寻思不能着人眼目,当即吩咐两个小婢下去,还借着谢东楼的话,叮嘱她们只做没见过,否则便拉了舌头。 等人都出去之后,她心中的砰跳已难以抑制,连手也颤抖了起来,猜想自己此刻在别人眼里看来定然是笑得一脸傻气。 但说来也怪,在驿城分手的时候,不是绝决地让自己不要再想起他么?怎么又会暗着送信来呢? 似乎有点不大对劲。 莫非是秦烺?这时候定然跟在狄烻身边,特地捎信回来,告诉她驻地究竟在何处。 这好像也不大可能,况且就算是,秦烺也大可不必用这般偷偷摸摸的法子。 想到这里,她脸上笑意退去,心也沉了下来,望着手里的信封发愣。 出神片刻,想不出还有谁会刻意送信给自己,没了期待,反倒多了几分好奇。 别管是谁,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哪至于傻里傻气在这里瞎琢磨? 她索 也不再想了,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纸笺展平来看。 上面只有长短一致的两行字,蝇头小楷娟秀整齐,写的是“京中教坊不是良处,曲江水上可否一见”。 其实一看那字迹,谢樱时就猜到了五六分,再瞧见“教坊”两个字便已经确定无疑。 写这书信的人就是那个教坊里的花魁云裳。 除了那次有些冲动地跑去找狄烻算账外,她和这个风尘女子从无瓜葛,也再未谋面。 倒是秦烺被那次尴尬的偶遇 昏了头,一门心思都扑在她身上,连这回从军都不忘暗里偷空子再去见一面。 然而,尽管如此,谢樱时仍是忘不了那晚看到狄烻和她同桌而坐,一个言语温柔,一个殷勤伺候的模样。 尤其是最后跟秦烺说话时的那份嗲气,之前不知道对着狄烻用过多少次,每每想起来便忍不住生恼。 嘴上说从没留恋风尘,可到那种地方去,还能为了什么正经事么?当真是连鬼都不信。 这女人瞧来也果然不简单,竟敢送一封信来给她。 谢樱时略想了想, 角泛起冷笑。 好啊,正巧闲来无事,倒要看看这云裳究竟能当面说出什么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樱时:战书? 秦烺:阿沅!别欺负我家云裳/(ㄒoㄒ)/~~ 云裳:???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づ ̄ 3 ̄)づ谢谢小仙女 浪小妖灌溉的营养 *4 第49章 柔情侠骨 谢樱时有意端架子晾着对方, 一直等到黄昏时才动身, 却不料在门口恰好撞见谢东楼回来。 更没料到的是, 眼见她大晚上的跑出去,他竟没加阻拦训斥, 只不痛不 地冷冷 代两句,就径自入府了。 谢樱时只顾想着约见的事,也懒得理会,把他的话只当耳边风。 夜 初浓,她那顶雕栏挂绸的幨轿停在离埠头不远处。 隔着翡翠珠帘看,对面曲江上帆桅如林,舟楫往来不绝,仍是一派热闹景象。 这里是中京最像江南的地方, 连寻. 作.乐的喜好也如出一辙。 船宴赏景,歌舞升平,从早到晚永不停歇。 她没急着下轿, 略等了片刻, 就有人过来恭敬问询, 谢樱时淡淡地应了一声, 目光仍在江面上找寻。 “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特命小的在此恭候,请娘子上船相叙。” 一个风尘女子排场倒不小, 不但让下头称呼自己“主人”,还要让她去见。 谢樱时暗地里撇了撇 ,心说反正已经来了, 在哪里见倒也无所谓。 她下轿吩咐随行的人先回去,然后由那仆厮引着走到埠头,上了早已预备下的小舟,朝江心处驶去。 夜风轻拂,水声潺响,远处朦胧的山影与近岸灯火连绵的街市融为一体,俨然成了别样绝美的画面。 顺着那仆厮所指的方向,江心处果然有一艘不大不小的画舫,上面灯彩 莹,却不似其它船上莺莺燕燕的热闹。 等离得再近些,就隐隐听到有雅乐歌声传来。 “月如霜,风似水,乌篷渔火,夜灯千家垂,楼桥边上人语碎,江畔听 ,未曾闻,心已醉……” 那歌声娇柔婉转,与清悦的阮调相得益彰,竟是说不出的动听。 谢樱时也有些入 ,不知不觉,小舟已靠到了近处,隔着不远就看画舫的厅廊下坐着个淡衣素衫的女子,头髻却梳得 致,还簪了朵娇![](//www.xtjidian.com/ig/yan.png) 滴的牡丹,一简一繁反衬出清雅不失华贵的风致。 相较之下,谢樱时蓦然觉得自己 心挑选的这身打扮有点稍显隆重,好像太过刻意了。 她像失了一招似的,心下有些不快意,眼瞧着对方也抬起头来看向自己,淡淡一笑,搁下阮琴,起身到艄头相 。 “娘子果然守约, 妾这厢有礼。” 还没等小舟贴到舷侧,云裳便已含笑行礼。 谢樱时依着身份,只略略颔首,等仆厮放下木桥,便端着姿态,四平八稳地走过去。 “家里出入不便,倒叫你久候了。” 她刻意带着两分倨傲戏谑的口吻,云裳的脸 却丝毫未变:“娘子是千金贵体,能蒙赐见已是难得,稍等一会又何妨,况且我这茶也还没烹,稍时煮成了,刚好请娘子品评。” 言罢,朝厅内比手相请。 到底是见惯了场面的风尘女子,无论何时都是一副谈笑自若的好脸 ,见了人也不说正话,也不知在 什么玄虚。 她淡笑着道声“有劳”,也不客气地往里走。 偌大的船厅内空![](//www.xtjidian.com/ig/dang.png) 的,三面挂着薄纱帐幔,正中铺着一张矮几,上头釜器齐备,旁边的小炉里炭火荧荧。 后面的台架上摆着一张古琴,还有刚才她和着歌声弹奏的阮琴,紫铜香塔上降降地烧着檀香,烟气袅袅,湍然倒 如瀑。 看来这风尘女子倒还有几分风雅的情趣,要不然也没法子 合那些达官贵人,成了教坊中的头牌。 云裳请她落座,自己却依着茶道礼仪,跪在蒲垫上,用两片新鲜的青竹夹着茶饼,放在炉火上烤。 当今天下茶艺盛行,谢家女自然是此中高手。 谢樱时自幼跟着小姑姑耳濡目染,也深谙此道,这个云裳若是知道她的身份,还敢当面卖 ,也不知是什么心思。 她见对方烤茶的手法果真颇有几分造诣,不由更觉有趣,微微凑近茶釜嗅了嗅。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