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远恒的这本实录集,收集了许多民间百姓的农桑经验,偏重于水利方面,如今就要实地作演练了。稼穑农桑,是国之本,他的朋友中,不少人对农桑有兴趣,也跟着来帮忙了。 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初三上巳节。上巳节古时章程较为隆重,不过到了如今,已经式微了,只留下些游踏青、临水宴饮的习俗。 这一,景骊按照惯例,携群臣去城外踏青,到水边宴饮,到了午后,他又开始突发奇想了。 “卫衍,齐远恒不是在康平县做事吗?我们去看看他有没有偷懒?”景骊既打算去看看情况,又想去抓一抓齐远恒的小辫子,降低一下他在卫衍心目中的靠谱印象,才提议去康平县的。 “陛下,今是上巳节。”卫衍听着不对劲,提醒他。 今,他们在过节,齐兄应该也在过节,现在去堵人,怎么可能堵得到? “朕知道,今过节嘛,去安排吧。”他这话,言下之意就是过节了,卫衍该顺着他行事,而不是一天到晚劝谏反对。 卫衍见他兴致这么高,犹豫了一下,最后恭声应了是。 他很快点齐了人马,陪着皇帝在官道上疾驰,向康平县而去。大概行了半个多时辰的路,他们隐约看到了县城的轮廓。 离着城门口还有一段距离,景骊就勒马减速了,其他人也跟着他慢了下来。 “去,找个人打听一下,看看他们在哪里做事,我们直接过去。” 既然是突击检查,景骊肯定不能给齐远恒准备的时间,所以他不打算进县城,而是要去他们做事的地方直接看看了。 齐远恒的行踪并没有保密,实际上京城中来了不少士子,其中还有名动天下的名士这事,在康平县早就人尽皆知了,卫衍谴人去随便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了具体的地点。 孙柯没有在康平县全县境内推行这事,而是先挑了三个相邻的村庄,让齐远恒等人练手。 这三个村庄离县城很近,庄里的大户,都是地方上的有力人士,对于县令的工作也是非常支持,孙柯就选了他们的地头来试验了。 皇帝一行人到达其中一个村庄的时候,只见庄里面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卫衍看到人多,立即策马向皇帝身边靠近了一点,手掌按到了剑柄上,整个人都警醒了起来。 “不要紧张,太平盛世,天子脚下,能有什么危险?”景骊倒是一点都不紧张,看到卫衍这样,还要笑他杞人忧天。 “公子!”卫衍的声音沉了下来。 “好吧,你要怎样就怎样吧。”景骊不和他争这个,端坐在骏马上,看着眼前热闹的场面,随便扫了几眼,他就挑出了错,“齐远恒其他方面先不论,明显没有用人的才能,这么多人,成一团,太浪费人力了。” 他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不过以他的身份,这天下间,能让他客气以待的也没几个人,更何况只要想到齐远恒是卫衍的“远恒哥哥”,他的心里总是各种不得劲,此时揪住了齐远恒的短处,他肯定不会说好话了。 “齐兄可能太忙,没空管他们吧。”卫衍注意着周围的动静,随口替齐远恒辩解了一句。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帮腔,某个陈年老醋缸,又一次打翻了。 接下来,景骊就这里不好,那里不对地挑了一堆错。 他们这行人,都骑着好马,到了地方也没有下马,而是坐在马上说话。一行十几人,只有中间的两人在说话,其他人都沉默不语地注视着四周的动静,本来就很显眼了。 现在,景骊说话这么不客气,指摘的对象还是士林之中声名显赫的崤山居士,就算被他说的正主不在场,听不到他这些难听话,但是旁人却听不下去了。 “这位公子……”有位年轻气盛的士子,听到了皇帝的这番评论,虽然有些地方,他是认同的,但是这位评论者的口气,真是比天还要大,听着就让人心里很不。 他对着皇帝的方向,拱了拱手,发现对方坐在马上,而他站在地上,高低立现,理论起来,气势上直接落于下风了。 那位士子往周围看了看,看到旁边有块青石,他站到了石头上,与皇帝视线等高以后,才大声说道:“这位公子,所谓看人挑担不吃力,公子有些话,分明是站着说话不疼。” “秀才此言差矣!”景骊这个“秀才”,其实是虚指,此人头戴文士巾,年纪尚轻,不外乎就是那几个身份,反正他这么说,对方也没有反对,他看着对方,笑了笑,嘴角的笑容很是促狭,说道,“本公子分明是坐着说话,秀才你才是站着说话的那人。” “你……”年轻的士子与人辩论过,但是第一次见识到如眼前人这般抓重点的好本事,一下子气得脸都红了,“你”了好一会儿,还没有顺过气来。 “公子!”卫衍看着这一幕,有些不忍,喊了皇帝一声。 皇帝说话时,经常会把人气得无话可说,他领教过许多次,如今看到有人和他一样,他忍不住同病相怜了。 “怎么了?”在外面,景骊肯定要给卫衍面子的,就算卫衍喜胳膊肘往外拐,他收拾外人就够了,至于卫衍,等回去后他再想办法收拾。 “不如公子说一下,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吧?”果然,卫衍如他预料得那般,又开始帮外人说话了。 “对,你说,该怎么解决,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就是光说不练假把式。”士子被卫衍的话提醒了,终于缓过了气,嚷嚷道。 “怎么解决?用人之道,不外乎知人善任罢了。”景骊淡定地说道。 他的语气和神态,皆是一副高人模样,而且话语之中,自带“你是不是傻”的讽刺味道。就算他说的全是事实,别人听着也不会快。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