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佛珠丢进了我的推算阵法中。”晏无书解释说道。 萧 抓着佛珠面朝晏无书，视线在两者间不断徘徊。 玄明大师说，这佛珠会影响到他，要他保持初心。可什么叫做初心？是最初踏上修行路途的那一点心念，还是重生归来后所坚定不移的想法？ 后者是斩断与晏无书之间的缘分，眼下情缘已断，说来算去，竟真和佛珠有所关联。萧心中震撼，但总觉得，那番话中的“初心”和“影响”，都不止于此。 可若不止于此，影响又该是何种影响？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要他继续将佛珠戴在身上，才能见到下一步的改变？ 萧觉得不无可能，盯着佛珠看了许久，将它重新戴回手上。 晏无书一下看穿萧的想法，伸手按住他 绕珠串的手，蹙眉道：“险招。” “试试。”萧稍微往旁一退，避开晏无书，继续动作。他神情坚定，下了决心要尝试。晏无书无声一叹，低声道：“既然如此，小凤凰，从今往后，我半步都不会离开你了。” “我有分寸。”萧语气淡然。 晏无书：“就怕万一。” 都是拒绝。萧拒绝晏无书的提议，晏无书拒绝萧的拒绝。 萧向晏无书投去一瞥，不再多说，戴好佛珠，步出道殿。 停云峰山顶，风烈一如既往，但萧境界已不同当初，不再有什么如刀割面之 。萧往山下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对晏无书道：“还不去喝药？” “是是是，谨遵小师叔吩咐。”晏无书装模作样作了个揖，正要接着说小师叔请在此地稍后，师侄去去就来之类的话，萧已经从眼前消失了。 太清圣境的速度能有多快，晏无书再清楚不过。他无可奈何，拿折扇敲了敲脑袋，去山 那座小院里喝药去。 晏无书临行前布下阵法，药熬得正正好。他惯来不喜这等汤药，甫一靠近，便 出几分嫌弃。 揭开盖来，苦涩味道扑鼻，晏无书弹出一点灵力，让药罐自行倾斜，将药倒入碗中。 汤是深褐 ，在晏无书看来甚为丑陋。他一扫而过，目光落到厨房窗户。他正对一棵梅树，似极了萧在栖隐处亲手栽下的那棵，看了一眼，不觉恍神。 情绪无可遏制涌上心头，他没发现自己向那棵梅树伸出了手，是一声很轻，但实实在在的推门声将他思绪扯了回来。 偏头一看，是萧推开了院落门扉。 萧径直走向厨房。 晏无书意识到这人是来找他的，心中涌出喜悦，慢慢地弯起了眼。 萧无视他面上的喜，站定在这人对面，道：“你凭借佛珠和推算阵法，不仅看到了我的记忆，还得知了上一世你自己的记忆。” 依旧是一把冷淡的嗓子，似寒石轻撞，声声清冽，话却有许多可探究的地方，每个字都像在质问。 晏无书不敢喜了，如多年前初入师门、被师父教导时那般站直了背，点头道：“对。” “但有一个问题，你不曾同我说清楚过。”萧道。 萧神平静，若寻常人面对他， 本无法从这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出情绪，但对面的人是晏无书。他一眼看出萧眼底的不悦。 晏无书不由生出一阵紧张，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后，迅速在脑海里搜寻起曾经的自己是否做过什么错事。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遍地都是错事。 紧张之情更甚，晏无书猛地一下端起药碗，将整碗苦汤灌入喉咙。 萧神情没有半分波动，他盯着晏无书的眼睛，道：“启动孤山阵法的钥匙有三把，那时候，一把在掌门身上，一把在你身上，那第三把呢？” 原来是这件事。 不过这件事亦极重要，晏无书一早就进行过试探。晏无书放下药碗，低声对萧道：“第三把钥匙是在情形极其严峻的情况下给出的，我没来得及过问。” 也就是不知道的意思。萧几不可闻地蹙了下眉，转身走出厨房。 在孤山，除林雾一行人外，还有别的 细内鬼。持用第三把钥匙的人不一定是，但内鬼一定有能耐从那个人手里 到钥匙。这人该如何揪出？ 沉思之间，萧行速极快，眨眼离开山。 手却被另一个人的手抓住。 “小凤凰——”晏无书拖长语调，在萧身后喊了一声，再抬手一指，将虚空中的一道 光拨到萧面前去。 “他们对林雾等人的审讯结束了，让咱们去明光峰议事。”晏无书又道。 这光是孤山掌门的传令，和晏无书同时到来。 萧 起眼皮，道出一字：“可。” 孤山某峰。 一夜无雨，不涨秋池，浅水之中却簇锦鲤。 是有人站在池边丢撒鱼食。 喂鱼人背后，一个孤山年轻弟子盘膝而坐，以指为笔，落成一道符，再轻轻一点，符做光，随风飘远。 这人一身霁青道袍，模样出挑，气质雅俊。 正是魏出云。 “你做了什么？”喂鱼人问他。 魏出云垂着眼，目光掠过自己掌心上的纹路，低声说道：“从洛川调一批物资给他们。” “哦？”喂鱼人起了兴趣，但没回头，仍看着池子里的鱼，“给了多少？” “当然与他们提供给我的等价。”魏出云道。 喂鱼人又问：“你要求了什么？” 魏出云道：“不许动洛川。” “当战火四起时，独洛川一城平静。这样一来，你和圣教的关系，或者说，洛川魏家和圣教的关系，很快便会暴在世人眼皮子底下了。”喂鱼人话语之间传达出的尽是不赞同意味。 “那便暴。”魏出云语气淡然。 “一座城而已，何至于此？”喂鱼人摇摇头，语气颇为慨，“成大事，不该拘泥此般小节。” 魏出云未理此言，闭了眼，兀自调息。 过了片刻，喂鱼人撒完手里的鱼食，朝池子里拍了两下手，道：“你仍未破境，摘星客不是早将秘笈与丹药给了你？” “你不觉得，在这时候破境，更容易惹人怀疑？”魏出云反问他。 “停云峰上那人，踏入太清了。”喂鱼人抬起头，看向远处直入云霄的停云峰，“你不想快些追上他？” 魏出云背对停云峰，没有睁开眼。 他想，可能这一生，都无法追上了。 第114章 江湖儿女 明光峰上秋肃杀, 巍峨道殿气氛沉于此刹。 诸峰峰主皆至, 手上各有一份林雾等人的供词, 看过之后, 面俱是凝重。 萧坐在长桌尽头, 眼眸轻垂，盯着桌上这张纸, 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晏无书在他身侧，坐姿略有几分随意，当风将萧的一片衣角吹到他这一侧来时, 伸手抓住, 在手指上绕来绕去地玩。 萧目光微动, 手指抬起, 再一划, 干脆利落割掉了这片衣料。 晏无书食指上绕的那好几圈立时松了, 轻轻缓缓垂落，他抬起头, 用透着点儿委屈和可怜的眼神望定萧, 低低喊了声：“宝宝。” 萧不予理会, 目光回到那份供词上。晏无书小心翼翼攥住这片衣角，悻悻道：“还好你没狠心割我的手。” 主位上的沈意如清咳一声，抬目四扫, 见基本都看完了，说起正事：“据林雾等人的 代，孤山上没有别的内鬼, 但不排除他们不知晓对方身份的可能。” “对于光明圣教内部情形，我们终于有了具体了解。红焰帝幢王佛无疑是最高位者，其下有三员大将，名为‘三念’，再往下，才是同我们过手的八部众。” “八部众之下，则是太玄境、归元境的兵卒了。” 晏无书告诉萧的那些没有全部出现在这份供词上，关于萧的都省去了，只留下林雾的企图。这是沈意如对他的保护。 沈意如简短道出重点，众人或沉 或捋须，谈问舟轻摇折扇，道：“也就是说，昨夜灵门关之战和 岭之战，以及数月前的枯澹山一战中，我们所战胜的几个太清圣境 僧，在他们教中，不过位列第三。” “可见他们并未出动真正的高手。”沈意如道，也能想见之后那些人出手了，战况会有多艰难，但好在，他们这边，又有了一位太清圣境。 思及此，沈意如不由看了萧一眼。 所有人的目光都到了这一方的两人身上。 萧垂眸一言不发，晏无书把手里那块布翻成了一朵花。 他们都没有开口的打算，纪无忌一捋白须，道：“从供词上看，林雾等人并未接触到‘三念’这一层，不过他将八部众余下几人强项与弱点都代清楚了，算是不小的收获。” 随后问沈意如：“这几人该如何处置？” 此言一出，这些人所隶属峰脉的峰主，面皆变得不好看，尤其是清云峰峰主。 林雾亲口承认他是光明圣教所培养的“第二佛”，若他未被放弃，按原定计划，不仅孤山，整个悬天大陆都将成为他成佛路上的垫脚石。 而林雾是他清云峰之人，地位极高，他们虽然并非师徒关系，却有半师之缘，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林雾是内定的下一任峰主继承者。 清云峰峰主当即起身，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主动揽下罪责，便听沈意如道：“大敌当前，他们境界都不低，便让他们投身战斗，待此事了结，再做处置。” 有人附和道：“如此甚好，应付大 极上诀，林雾的三世轮回说不可缺少。” 又有人问：“掌门认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他们要如何 回魔佛和第二佛，暂且不知，唯一确定的，是不能再给他们抢先发起进攻的机会。”沈意如起身拂袖，话语掷地有声，“昨夜一战，他们退至望江峡口，便以此为突破点，通知各门各派，组织联军，进行反击。” 元曲立刻道：“我去通知各门各派。” 沈意如点头，垂袖走向道殿外，途径晏无书时，她抬起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二人接连入太清圣境，按照惯例，当宴请四方来贺，如今情况危急……”沈意如沉声道。 萧打断她的话：“师姐，不必。” 沈意如笑了一下，道了声“好”。 掌门离去，余下之人自便，有人起身，打算对萧道贺，恭喜破境。萧不 理会这些，衣袖一挥，翩然远离。 追得上萧的人只有晏无书。 萧回到停云峰，坐在他那座小院的屋顶上，眺望远方云。晏无书稍微晚到一些，不知打哪寻来一把花和柳条，在萧身侧坐下。 一片静谧，山间唯虫啼鸟鸣。晏无书看了看萧，见他没有赶自己的意思，开始编起东西来。XTＪIＤｉan.ＣOm |
抓着佛珠面朝晏无书，视线在两者间不断徘徊。 玄明大师说，这佛珠会影响到他，要他保持初心。可什么叫做初心？是最初踏上修行路途的那一点心念，还是重生归来后所坚定不移的想法？ 后者是斩断与晏无书之间的缘分，眼下情缘已断，说来算去，竟真和佛珠有所关联。萧
绕珠串的手，蹙眉道：“险招。” “试试。”萧
。萧
那座小院里喝药去。 晏无书临行前布下阵法，药熬得正正好。他惯来不喜这等汤药，甫一靠近，便
出几分嫌弃。 揭开盖来，苦涩味道扑鼻，晏无书弹出一点灵力，让药罐自行倾斜，将药倒入碗中。 汤是深褐
，在晏无书看来甚为丑陋。他一扫而过，目光落到厨房窗户。他正对一棵梅树，似极了萧
本无法从这双漆黑的眼睛里看出情绪，但对面的人是晏无书。他一眼看出萧
细内鬼。持用第三把钥匙的人不一定是，但内鬼一定有能耐从那个人手里
到钥匙。这人该如何揪出？ 沉思之间，萧
光拨到萧
起眼皮，道出一字：“可。” 孤山某峰。 一夜无雨，不涨秋池，浅水之中却簇锦鲤。 是有人站在池边丢撒鱼食。 喂鱼人背后，一个孤山年轻弟子盘膝而坐，以指为笔，落成一道符，再轻轻一点，符做
代，孤山上没有别的内鬼, 但不排除他们不知晓对方身份的可能。” “对于光明圣教内部情形，我们终于有了具体了解。红焰帝幢王佛无疑是最高位者，其下有三员大将，名为‘三念’，再往下，才是同我们
或捋须，谈问舟轻摇折扇，道：“也就是说，昨夜灵门关之战和
岭之战，以及数月前的枯澹山一战中，我们所战胜的几个太清圣境
僧，在他们教中，不过位列第三。” “可见他们并未出动真正的高手。”沈意如道，也能想见之后那些人出手了，战况会有多艰难，但好在，他们这边，又有了一位太清圣境。 思及此，沈意如不由看了萧
极上诀，林雾的三世轮回说不可缺少。” 又有人问：“掌门认为，我们接下来该如何？” “他们要如何
回魔佛和第二佛，暂且不知，唯一确定的，是不能再给他们抢先发起进攻的机会。”沈意如起身拂袖，话语掷地有声，“昨夜一战，他们退至望江峡口，便以此为突破点，通知各门各派，组织联军，进行反击。” 元曲立刻道：“我去通知各门各派。” 沈意如点头，垂袖走向道殿外，途径晏无书时，她抬起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二人接连入太清圣境，按照惯例，当宴请四方来贺，如今情况危急……”沈意如沉声道。 萧
理会这些，衣袖一挥，翩然远离。 追得上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