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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御宅屋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我修无情道 作者: 岫青晓白 时间: 2024/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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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开了头,便有人跟着附和。

    “晏峰主,这是亡齿寒的关系啊!”

    “晏峰主,林雾长老若殒身于此,便是再无来、不得安宁!”

    “苍生何辜,天下何辜!”

    晏无书闭上了眼,从表情上看不出他是否动容,但气息更烈了些。

    所有人再次噤声。

    “若我是凤凰,元丹肯定当场挖给你们,很可惜我不是。”晏无书缓慢抬起眼,扫视一圈殿上诸人,轻拂衣袖说道,“元丹是萧的元丹,作决定的不该是我。”

    随着话语,他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出殿外。

    此言何意,不必细说;此举何意,众人皆知。

    白华峰峰主纪无忌面不忍:“晏峰主,你身为殿下道侣,此事由你去说,未免太过残忍了。”

    “师侄,你亲自去说,太令人寒心。”沈意如话语中藏着叹息,“于你自己而言,也太……残忍了。”

    晏无书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逐渐收紧成拳,又逐渐松开、垂落。

    说得很对,其实他,也不知如何向萧开口。

    难道要说,啊,宝宝,现阶段我们是取得了胜利,但魔没有除尽,将来必定反扑,而我方要员重伤,这天底下,只有你的元丹能救?为了天下太平、苍生安定,你将元丹让出来,好吗?

    说不出口。

    这天下苍生,要以萧舍弃自身前途来救。

    终究,是他无能。

    却不能不去,到底关乎苍生命。

    “不如我等前去,将此事干系说个清楚。”有几人走上前,自告奋勇道,“这样一来,殿下若是记恨,也不会向着晏峰主您。”

    “若他不愿让丹?”晏无书一一看过几人的眼睛。

    清云峰峰主冲晏无书执礼道:“自然不能强求,这天地之大,总能寻得替代凤凰元丹之物。”

    晏无书垂下眼,在此间默然矗立许久,向前一甩袖,道:“去吧。”

    一道灵力随之甩出,在几人身上落下印记,供他们穿过雪意峰上制阵法。

    雪意峰。

    一只头顶长了簇花的鸟被雪打,被困在雪地里,使劲挣扎扭动着,扑棱翅膀,却无法飞起。

    鸟焦急万分,来回跳动,叽叽喳喳呼唤同伴,但雪天太冷,许久没有回应。

    素白衣角自此间掠过,萧道了句“怎么这般不小心”,伸手捧起这只鸟儿,施术替它除掉翅膀上的雪水,再帮它将羽梳理整齐,放飞回空中。

    他打算看着鸟回到窝巢再离去,但——但这只傻鸟竟然一直绕着几棵树打转,似乎是寻不到回去的路。

    萧看了它多久,它便飞了多久。萧无奈,伸出手来:“不若跟我回家?”

    傻鸟立刻啾了一声,落进萧手心,踩着他的掌走了两步,甚是愉。

    逗得萧一笑。

    萧把鸟带回栖隐处,撒了把灵米到地上,看它蹦来跳去,逐一吃掉。

    他方才外出是因为无聊。

    听说道魔之战暂休,晏无书等人已撤回孤山,但他看完两本书,都未等到那人回来。晏无书喜报喜不报忧,也不知他是否受了伤,伤得重不重。

    甚是担忧。

    萧叹了声气,想到担忧无用,干脆开始数这傻鸟一餐能吃掉多少颗米。

    一颗、两颗、三颗……数到第三十四颗时,萧察觉到有人入了雪意峰,不是晏无书,是几个他没见过的人。

    制没有拦截。

    等等,制怎会没有拦截?萧往周遭一探,制还在,并未遭到破坏。如此一来,大抵是晏无书放进来的。

    按理说晏无书放人进来,他应当放心才对,但不知为何,涌上心头的是一股不详之

    萧向来不会无视直觉,立刻抓出一把弓,站起身来,开始防备。

    而这伙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栖隐处。

    “你们来做什么?”萧走出屋室、来到廊下,警惕问道。

    其中一人拱了拱手:“林雾长老在诛魔之战中重伤,唯有殿下的元丹能治,我等前来,是为了向殿下讨要元丹。”

    他言语之间带着笑,但转在周身的气息极不善。

    萧听见林雾二字,蹙了下眉头:“他受伤,关我什么事?”

    “殿下的意思,是不愿献丹了?”那人又道。

    “另请高明吧。”萧语气带上逐客之意,孰料对方互相换过眼神,手中长剑往前一递,剑光炸起!

    萧急忙躲开。可对方人多,顷刻便将他包围。

    “殿下不愿的话,可不怪我等不客气了。”对面之人冷冷一笑,继而低喝:“阵起!”

    明光峰。

    道殿外榕树堆雪,树下石桌,晏无书盯着酒杯里的倒影,甚是艰难地开口:“他……萧深明大义,慈悲天下,若与他讲明缘由,定会同意让丹。”

    “是我……对不起他。”

    晏无书嗓音带哑,又轻,风过就能吹散,端着手里的酒,迟迟无法饮下。

    沈意如坐在他对面,一时无言。

    隔了片刻,晏无书又道:“待此役了,我会带他离开孤山,寻找继续修行的方法。”

    这是在做后的安排,雪意峰也会像停云峰那般,主人终年不归。

    “若是找不到呢?”纵使不忍,沈意如仍是道出另一种可能,“失去元丹,他时有限。”

    “那就分一半我的寿元给他。”晏无书答得没有半点犹豫。

    “可……”沈意如启,但半晌说不出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把晏无书手里的酒杯拿走,换成一碗药:“你身上也有不少的伤,先把药喝了。”

    这药端到道殿已有一段时间,都凉了。

    一片雪花落入碗中。

    晏无书把药往边送,他惯来不喝这种汤药,此时却无所谓了,但就在即将喝下时分,动作倏然顿住,紧接着摔碗起身,大步往外。

    ——雪意峰上生出了变故。

    他面上所有表情都消失,沉沉如水,身杀意。

    沈意如也察觉到异状,紧随其后。但她没有晏无书快,晏无书是太清圣境,一步便回到雪意峰。

    定眼一看,肃冬凛雪融尽,山风被烈火没,天空一片赤红。披华美羽的凤凰从火中飞出,羽翼抖开,遮天蔽

    这并非凤凰翱翔于天际,晏无书清晰地觉到,萧是痛苦的,虽未有过半声鸣啸,但他——他在哭。

    以萧此刻修为,释放不出如此炽烈的真火,只有一个可能:萧动用了秘术,以自身神魂为燃料,点燃这一场盛大的火。

    晏无书立刻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再向前一步,不曾料到被一道剑阵阻拦在外面。

    孤山剑阵。

    上去雪意峰的那几个人中,有人拿到了孤山剑阵的启动钥匙。

    他的心猛然一沉,反手抓出天地来,极力一挥。

    剑气和着漫天飞雪一道砸落。

    可孤山剑阵是什么阵?以明光峰顶上的镇派神剑筑起的护山大阵,是孤山最强有力的庇护,也是最致命的杀招,哪是一人一剑能砍破?

    晏无书又落下一剑,使出了十成的力,而孤山剑阵也只是稍微晃了一瞬。

    幸而沈意如赶到,以掌门令牌号令山上神剑,停止剑阵在雪意峰上的行动。

    但晚了一步。

    雪意峰上一切都成灰烬,凤凰从天空坠落。

    竟似一颗星,华美无双的羽翼和身躯化作点点光芒,于虚空之中拉出明丽的光弧,光屑起落旋转,随后散尽。

    落在晏无书手里的,唯有一凤凰羽

    萧烧了自己,此身消散天地,似一道风,拂过之后,再不会回来。

    晏无书握着这一凤凰羽,长长久久地伫立在这荒芜之地。

    百余年前,他将萧带回雪意峰,可百余年后,这里成了萧的葬身地。

    再寻不得,再见不到。

    尸骨无存。

    雪越落越大,似要埋葬这座荒山;风越吼越烈,是天地山河哀声恸哭。

    但这里,并不是萧的终点。

    长夜过停云峰,道殿之内,药香四溢,起于晏无书指尖的阵法,天星辰一般的光芒仍在转。

    画面在继续。是萧魂归幽弥无边的黑暗,尔后猝然睁开眼。

    月在云雾后,山野一片蒙,萧在廊上惊起,神情惊恐、面苍白。

    “殿下,您怎么了?”

    附近的容远疾步来到萧面前,模样还是孩童,约莫十来岁,看着萧,一脸担忧:“是不是做噩梦了?可要容远给您拿点清心丹?”

    萧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继而走到廊下庭中,匆匆看遍四周,沉思片刻,提步往外。

    “殿下,您去哪?”容远跟在萧身后问,“是去峰主那吗?算算时间,峰主的确要出关了。”

    “这次我们要准备什么?峰主这次是突破太玄上境,殿下您打算……”

    容远絮絮叨叨说了不少话,可走出栖隐处,声音戛然止住——他猜错了,萧走的方向,是雪意峰外。

    山林里偶尔才能听见一声虫鸣,鸟都睡去,长夜寂静。

    萧一路不停,待行至雪意峰界碑处,月破云出,皓光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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