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萧不明所以。 莫钧天摇摇头,放开萧,追上秦姐的脚步,问:“老板娘,工钱怎么算?” 他们的住宿被安排在一座单独的小院里,条件不算差,就是临街,有些吵。 萧谢绝了秦姐安排丫鬟小厮来伺候帮忙的好意,住下之后,以洁净术打扫内外,接着用传音符纸通知曲寒星和魏出云。 那两人时刻注意着袖舞回的动静,不过眨眼时间,便来到院内,并且带来诸多吃食。 莫钧天和诗棠是真饿了,飞快瓜分完一只烧和一条鲈鱼。 萧沏上一壶茶,分茶的时候,轻声道:“我们现在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但我始终觉得,这样达不成最终目的。” “我也觉得不行,我本不会跳舞。”莫钧天放下筷子,认真附和。 “没关系,反正有符纸在,旁的人看不出什么。”诗棠道。 萧摇头:“神京城里有护城大阵,届时定有许多修行者前来观看,到那时,符纸无法蒙混过关。” “啊?”诗棠本没想到这一层,赶紧搁下碗筷,蹙着眉细细思索,对萧道:“她们将舞重排了一遍,如今我们三个,是陪衬里的陪衬,不必太在意,跟着转个身、抬抬手就是。” 萧垂眸不言。 曲寒星从是辣椒的辣子丁里扒拉出一块,丢进嘴里嚼掉下,道:“说起这个,我觉得有点很奇怪。她们完全可以把十二人的芙蓉阙下,改成只有九人的,何必费尽心思找三个不的人来填充?” “应当与先前抢夺不闻钟的人有关。”魏出云盛了碗汤推到萧手边,低声说道。 萧道谢,接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甚至那三个姑娘受了伤短时间内不能跳舞,也是他们搞的鬼。” “如此说来,我们倒是承了那三人的情。”曲寒星恍然大悟。 晚风穿堂,摇晃一室灯。他们留了心眼,未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是以泛黄窗纸上唯映屋中桌案之影。 几人各自思索,无声地用着晚膳。 当饭食快要被扫光,诗棠开口道:“其实,经过你们这样一说,我认为袖舞回没有机会拔得头筹。” 她声音得很低,萧他们听见后,心中俱是一声咯噔。 若是无法拔得头筹,便无机会登上名花倾国那座高台。换而言之,也就无法完成诗棠提出的条件,拿到不闻钟。 袖舞回能在祭典上表现出几分水平,是袖舞回自身的问题,他们都不是能够只手遮天的人,无法定夺最后名次。 曲寒星皱着眉,就要问你还有没有别的心愿想要我们帮着实现了,听得诗棠又道:“去名花倾国上跳舞是我自己的愿望,我也没打算完全依靠你们,自己不出力。” “我是有一些打算的。” 说到最后一句,她又将声音低了,听上去瓮里瓮气,不甚分明。 萧她的脑袋:“那场盛典,并非谁都可以上去亮相,我们跟着袖舞回,相当于拥有了入场的资格,至于如何登上名花倾国,等到了神京再看。” 魏出云亦出言宽:“距离祭典还有七,表演团要至少提前三抵达,不必忧愁太久,我们很快就要去神京了。” “嗯。”诗棠点点头。 魏出云与曲寒星没在小院待太久,吃完饭后,聊了几句,便回去客栈。 莫钧天去了自己的屋子,闭目调息养气。诗棠在院子里走了走,一番消食后,振衣飞袖,开始练舞。萧坐在窗前看了一阵,也垂目调息。 戌时过后,云台镇的夜晚变得极安静,好似仍在外的唯有月亮与星辰。院子里落清光,如同盛了一地水,明澈透亮。诗棠跳累了,坐在树下休息。 她想着院中无人,不如就这般躺一会儿,谁知心念刚动,就见一个人轻飘飘落到她身前,同她相对而坐。 诗棠被吓了一跳,旋即认出来人:“是你!萧他们的那个吴前辈!” “吴前辈”玄衣银发,赫然是晏无书。他手执折扇,在掌心间轻敲,语带笑意:“没错,我来此处,是想问你借一件东西看看。” “不闻钟?”诗棠警惕地眯了下眼。 “聪明。” “说好了完成我提出的条件才给的。”诗棠把戴着乾坤戒的那只手藏到背后,仰起脸拒绝。 “我只是看一看,并不拿走。”晏无书道。 诗棠盯了对面人片刻,见他神不似说谎,向前探了探,问:“就看一看?” “就看一看。”晏无书点头。 “你是萧他们的前辈,他们信你,我自然也信。但它在这枚戒指里,萧装进去的,我不知道如何开。”诗棠抬起左手,五指张开,看着戴在食指间的乾坤戒,说得无可奈何。 晏无书轻笑一声:“那我去叫萧。” 他还没动身,一身素白的人就来到身侧,温声示意诗棠伸手。诗棠照做,萧一动神念,取出装不闻钟的玉盒。 萧没亲自拿,让诗棠打开盒盖、拿出不闻钟,又把晏无书拉到丈许开外,弹指撤掉笼罩在钟上的灵气。 通体银白、形状略扁的钟出现在清辉月芒之下,晏无书看了一眼,轻笑着附耳对萧道:“小凤凰,原来你一直在偷听我说话?” 靠得太近。萧立刻往旁挪了挪,拉开和晏无书之间的距离,淡声问:“看出什么了吗?” 第28章 他轻抿 晏无书小范围踱着步, 折扇轻敲掌心, 在记忆中搜寻线索。 倏尔, 他想到什么, 不动声端详诗棠几眼, 偏头问萧:“方才裹住不闻钟的灵气出自你之手,你还把我拉到这丈许开外、不让靠近, 做这些防范,是不是因为,它不能被生灵接触?” 萧暗道一句眼光毒辣, 但目光不挪不动, 一直停在不闻钟上, 不分给晏无书半点, 轻声道:“只有诗姑娘能够。” “看来小姑娘体质不一般。”晏无书语气似有些慨, 跟着, 又说一句,“这法器也是不一般。” 萧听后立刻转头。 他动作稍大了些, 背后乌发被掀起一刹, 虚虚散散, 在半空里落下光弧。晏无书见了就笑:“它的确只是一件低阶法器,普普通通,无甚作用, 但与此同时,还是一件祭器。” 重音落在最后两个字上,话语里的笑意收了些。 萧眉梢轻蹙。 祭器的祭, 取自献祭之意。这是一种专门用来提升法器品质和等级的法器,制造起来并不容易,除了需要相当难度的技艺外,还要有极大的机缘与极佳的运气,才能寻得制造的材料。 他思索着,晏无书又说:“祭器很是难得。如不闻钟这般天生拒绝生灵、独独接纳灵气的,尤甚。它的品质极佳,用来养炼高阶法器、使之更上一层的成功极大,因而引起争夺,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既然这么宝贝,从前怎么不见人上虎鼓山来偷?”听完晏无书的话,诗棠睁大眼,脸疑惑。 “因为从前除了你,没人带得走它。”晏无书道,“现在萧想到了方法,并把它带下山,所以暗地里窥探的人便现身了。” 诗棠眼珠子一转,很快替那些歹人想出个法子:“上山威胁我不就行了?” “你家宅院外布有阵法,外人无法轻易通过。”萧耐心与她解释,“再说,或许他们也不知晓你能够触碰不闻钟。” “说得也是,那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诗棠被萧说服,眸间出几分得意,旋即意识到不妙,将捧在手上的不闻钟往外递了递,道:“如此说来,由我保管它,岂非格外危险,也格外冒险?” 之前她以为不闻钟不过是个普通法器,所以听说萧他们路遇歹人后,只当是话本中的桥段出现了,虽有担心,但并不紧张,甚至还有几分动,如今了解了不闻钟的底细与价值,便觉得自己捧了个烫手山芋,忧虑与害怕一股脑涌出。 晏无书笑笑,宽她:“无需担心,必要的时候,我会出手。” “什么时候才是必要的时候?”诗棠问,转眼又想到答案,音量拔高不少:“不会是危及生命的时候吧?” 晏无书不说话了,诗棠心头一紧,看向萧,细细一观神,发觉果真如此。 诗棠想:若是真到了有生命危险的时刻,万一这人晚了半拍,岂不是就没命了? 她皱了皱鼻子,脚不自然地动了动,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后看回手里的不闻钟,盯了一会儿,脑中灵光一闪。 “不若这般,吴前辈,您是萧他们的师长,听说还是他们任务的监督者,想必十分公正,所以可否请您,帮忙代为保管?”她将眉稍舒展开,稍微朝前走了半步,甜甜笑道。 萧第一次见到这姑娘装得如此乖巧,不由偏了头,轻轻笑了声。 这一笑极短,漆黑的眼弯成扇,星月辉光碎成细屑,消融了脸上惯来的冷淡,看上去明万分。 晏无书捕捉到这一幕,舌尖不觉顶了顶上颌,可倏尔之间又想到,萧似乎很久没对他笑过了。 他垂眸,不过心思瞬转,立刻又抬起,冲着诗棠点头:“有心计,不错。” 语气里有几分赞扬,但眨眼后话锋一转:“与其给我,不如等到了神京,花些钱,将东西存到西江月去。” “西江月?”诗棠问。 晏无书答:“一家专为客人看管贵重物的店铺,雇了许多高手,不必担忧东西丢失——当然,就算丢失了,也能拿到赔偿。” “噢……”诗棠失落地垮下肩膀,“那真是多谢吴前辈指点。” 萧重新聚起一团灵力,将不闻钟罩住,再把钟收入玉盒、放回乾坤戒中。诗棠戴着乾坤戒回去屋中,院子里唯余他与晏无书两人。 风过无声,星辉月光似水倾洒,照得脚下的青石板格外亮。晏无书的衣摆却是深黑,起起落落回转风中,光芒滑过缎面,映出致的暗纹。萧瞥了一眼即过,转身走向自己的那间屋子。 晏无书站在原地没动。 风也不停。萧走出两步,折身看回他,问:“还不走?” “你还有事要问我。”晏无书笑了笑,微侧身,正对向萧,拿在手里的折扇转出一朵漂亮干脆的花。 萧心中的确存有疑虑。他轻抿,一番措辞,开口:“孤山一开始知道任务中要找的不闻钟是一件祭器吗?” “你知晓我没在白华峰弟子堂待过,所以我说不好。”晏无书慢慢道,“不过我曾听说过一点,低阶弟子们在试剑大会前的这一次历练,若是到了寻找物品的任务,最终那件东西会奖还给任务者。” “作为法器,不闻钟无甚可取之处;作为祭器,价值非比寻常。但若回孤山结清任务时,孤山会把东西作为奖励还给我们……如此一来,这应当是个巧合了。”萧低声分析。 晏无书哼笑一声,不置可否。 萧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细思其中可有错漏,末了,道:“总之,先去了神京再说吧。” 这只是一句对自己的低喃,话音落地,垂下衣袖,步入屋中,合上门扉。 星光月影依旧,从街上飘来秋桂的香幽幽透着甜。 晏无书抬头,漫不经心朝客栈的方向望了一眼,抖开折扇,从院中隐去身形。 翌天气仍然晴好。 袖舞回做的是夜间的营生,赏风赏月不赏晨时烟霞,没有早起的习惯。萧跟着贪了会儿懒,没在天亮的时候便起身,不过早间那顿饭食没落下,还是去的昨那家面铺,要了碗烩面片儿。 到了下午,跟在秦姐身边那个妇人召集楼里的姑娘练舞,萧和莫钧天看似平静地走上台,实则内心麻木不已。 幸而这样的子只持续了两,待到第三,袖舞回要去祭典上表演的那批人开始收拾启程,前往神京了。 云台镇就在神京西侧,离得极近,早间出发,下午便到了,却不曾想入城时遇到了困难。 袖舞回来的人不算太多,但姑娘们的行装极重,加之舞衣珠花头钗,马车足有六辆。这样的队伍,在入城关卡处停停走走实属正常,但自上一回停下后,竟是半刻钟不再往前。 诗棠掀起帘子,往外看了好几眼,总算辨出情形:“有人与我们争道。”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