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道两门功法迥异,以佛门手段设下的封印,残破之后却让道门来修补,难。”谈问舟一抖衣袖,轻摇羽扇,慢声说道,“除非先把这封印破了,然后再加上新的。” 立刻有人摇头:“太冒险了,若是不慎,便会危及孤山。” 又有人道:“佛门的东西,与我道门何干?当送还给他们。” “却是与天下众生有关。”元曲开口反驳,“况且,若送出去,岂非显得我孤山无能?”‘’ “不若在上面再一道封印。” “这佛龛如此残破,承受不住的。” “那就在外面修一圈壁垒嘛!” “时间上来得及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个不停,让晏无书想起那在朝雨楼外见到的情形,也是一群人说说吵吵,那小凤凰似乎乐在其中。 想起萧的显然不止晏无书一人,元曲摸着下巴说:“说到佛门……或许可以请那位凤凰殿下过来看一看,他不是在大昭寺清修许多年?” 谈问舟摇扇子:“殿下境界太低,恐怕能帮上的忙少。” 元曲又看向晏无书,想问他的意见。 这时,听得沈意如开口:“无书,你怎么看?” 晏无书凝视了佛龛片刻,把目光投向林雾,问:“当时托付佛龛给你的人,如今何在?” 林雾敛眸:“他伤得极重,找到我、将佛龛给我时,已是拼尽了最后一口气。” 禅宗门被屠,带着佛龛出逃的人又死,意味着往禅宗方面寻不到什么助力,若不把佛龛往外送,这事就只能孤山自己解决。 晏无书走下座椅,绕着佛龛慢条斯理走了一圈:“这是千年以前的佛门封印,方法端的是晦涩繁复。” 一位年长的峰主翻了个白眼:“这是废话。” “废话不就证明我说得在理?”晏无书笑了笑,转向另一侧,“想问师叔与纪峰主分别借一件法器。” “尽管开口。”沈意如道。 晏无书:“要万壑雷与不易行。” 两者皆是用来布置幻阵的法器。 万壑雷乃是一口钟,传闻里面有一百零八道幻境,能折磨得被罩在里面的人生不如死。 而不易行,外形似一株桃花,枝干上甚至带着清透珠,实则是当白华峰用来干扰斗试炼的半真幻境。 沈意如与纪峰主抬手一挥,两件法器落到晏无书手中。 跟着,晏无书又取出一件法器,手腕一翻,三件法器悬空而起。他道:“先制造个幻境,把这玩意儿骗过去。” 雪意峰。 萧独自用过午饭,将食盒收起,绕着湖畔慢悠悠地散步。在曲寒星和莫钧天的影响下,他养成了饭后消食的习惯。 那只喜给萧送果子的山雀不知打哪飞来,先是蹭了蹭他的脸,接着落到他肩头,在上面来回踱步。 “啾啾啾。”山雀啼叫着。 萧听懂了它的表达,笑容里有些歉意:“今没去白华峰,真是辛苦你跑一趟了。” “啾!”山雀拍打翅膀,抬起头轻轻撞了一下萧下颌,似在说不必道歉。 晌午光长,落月湖中不映月。 秋景不同于夏时,层林颜不再深沉似墨,披挂山间数月久的莽绿褪去,变成深浅不一的黄橙红。 落叶在风里起落,萧在落月湖边走了一圈,回到湖心亭时,容远跟先前的山雀似的突然出现,大喊一声“殿下”。 萧看过去,小剑童怀里抱着剑,笑得一脸灿烂。 “来这里做什么?”萧好奇问。 “前几个月,我托武梅峰一位师兄替我打把剑,方才终于拿到了!”容远十分兴奋,边说边蹦,“殿下,落月湖风景极好,我可以在这儿练剑吗?” “自然可以。”萧点头。 容远认认真真向萧行了一个礼:“多谢殿下!” 萧如晨间那般盘膝坐在湖心亭顶上,容远在湖岸拔出他新得的剑,练习晏无书曾教过他的一招半式。 辰光随着时间渐渐偏转,影从西到东,由短而长。 猝然之间,遥远的明光峰上传来一声刺耳鸣响。 铮—— 似琴弦陡然折断,尖锐的声音擦刮过孤山十二峰中所有人的耳膜,境界低下之人如容远,被得剑从手里落。 他连声音都发不出了,唯有用双手紧紧捂住耳朵,佝着,五官皱成一团。 萧倒是未受影响,飞身一掠,至容远身旁,往他身上施了一道清心诀。 这声音来得突然,消失亦极快,那股难受劲儿过去之后,容远腿一软,坐到了地上,正大口大口着气,忽见萧出一口鲜血! “殿下!”容远吓得大惊失,赶紧翻身站起,把萧扶住。 容远焦急道:“我去请峰主!” 萧养了大半个月总算有所好转的脸在这一刹惨白如纸,青得发紫。意识在溃散,他强行集中神,反手抓住容远。 明光峰。 分散在不同方位的三件法器光芒大盛,耀眼刺目。剧烈的灵气动下,晏无书玄袖摆猎猎翻飞,他在道殿正中央,以剑指纵法器,向着佛龛缓缓贴拢。 说时迟那时快。 铮—— 一声刺耳的响从佛龛中传出,迅速传遍整个孤山! 道殿里陈设摇晃,道殿外树影颤抖,十二峰上响起弟子们的痛叫,掌门及诸峰峰主纷纷出手,晏无书眉梢一皱,剑指成掌,做了一个“收”的动作。 十数道灵力镇向佛龛,道道皆带杀气,在捆锁之下不断挣扎的东西总算是消停,咚的一声落到地上,震了两下后,再无动静。 晏无书放下手,袖摆微晃:“暂时封住了,但接下来还得另外想办法。” “给你可好?”沈意如问。 “可。”晏无书没有推辞,冲坐在最高处那人点头。 “辛苦师侄。”沈意如从座椅里起身,对晏无书说完,转向众人:“今之事暂且到这,诸位便散了吧。” 众峰主向沈意如行礼,各自御剑离去。 晏无书把佛龛收入乾坤戒里,踏出殿门。林雾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师兄。” 晏无书与林雾,年少相识,相伴相依走过了极长的岁月,纵使因一些矛盾分道扬镳十数载,但他们到底还是师兄弟,若真视而不见、置之不理,未免太难看了些。 晏无书停下脚步,回头理会了林雾:“嗯。” 林雾道:“过些时候便是师父的忌,但我留不到那时,可否请师兄现在与我一同去看看师父。” 晏无书没立刻答复,林雾垂下眼,扯了扯角:“我当然不是因为一去西荒十三年,就不记得路了。我想的是,师父会希望我们一道去。” 不得不说,这话有几分道理。 师父临死前,最大的期望便是他们师兄弟能够亲厚友,而这十三年里前去祭拜的向来唯晏无书一人,他老人家估计气得够呛。 晏无书转头看向檐外的天,停了一会儿,一甩衣袖,走向前:“那就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晏狗,你这样做以后会哭的!! 第10章 半湖瑟瑟 一个“抓”的动作耗尽萧所有力气,指上一松,手腕擦着容远手背垂落,整个人往前栽倒。容远瞪大了眼,手忙脚去扶,可架不住萧个子高、他人太小,一声闷响,两个人一同摔进草地。 容远被吓得快哭了,爬起来大喊:“殿下!” 落月湖畔秋风瑟瑟,卷起容远是哭腔的声音,萧阖着眼,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睫都不曾颤动,背后的乌发散下来,衬得肤更加惨淡。容远伸手一探萧鼻息,眼泪登时掉下来: “怎么办?怎么办……我得、我得去找峰主!” 萧的呼太微弱,他境界过于低微,留在落月湖,起不到任何作用。 这里是雪意峰,有峰主亲手设下的制,外人闯不进来,峰内的人又都识得殿下身份,把殿下留在这里,不会有危险。 容远作好决定,抹掉眼泪帮萧换了个姿势,让他仰躺在草地上。这样至少舒服些。 但他刚起身到一半,忽见萧蹙了下眉,缓慢起眼皮。 “殿下?”容远立刻凑近,关切地问,“殿下您醒了?” “嗯。”萧在容远的搀扶下坐起身,接过他递来的水袋,稍微喝了些。萧素白衣衫上沾了不少草屑,容远一一摘去,然后蹲在他面前,道: “殿下,我去请峰主。” “不必。”萧敛下眸,声音微哑。 容远站起来,边比划边说:“殿下,您不知道您脸有多吓人!” 萧淡淡道:“他被掌门叫走,你本见不到他。” “那我去告诉元长老,他总能见到峰主!”容远叉起,转念间想到解决方法。 萧不想让晏无书知晓自己的状况,更不愿看见他那张脸,便让他与十多年未见的师弟相谈甚好了。 “安静。”萧眉宇间带上了不容置否的厉。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萧还不清楚晏无书与林雾的事情,只当他们是一对关系并不亲密的师兄弟,是到了数十年后,才知晓那一段往事。 晏无书和林雾,当年差一点就结为了道侣。之所以没成,是因为两个人在某些事情上出现了分歧,自此分道扬镳,再不相干。 至于是什么分歧,出在什么事上,这些深层次的东西,萧没去探究。一来怕惹晏无书不高兴,二来他总想着晏无书已和自己合籍,当是不将林雾放在心上,拿这些陈年旧事去叨扰显得矫情。 现在,萧本懒得管这档子事,未来会和晏无书分道扬镳、再不相干的人是他。 萧眸间那点严厉淡去,容远一股坐到地上,听话地闭了嘴,但神情仍然忧虑,黑鹿鹿的眼睛里写了不赞同。 “这样的咳血与昏厥于我而言是常事,早已习惯,不必太惊慌。”萧瞥他一眼,开口解释。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