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蓁微笑道:“嗯,如今天气还不算暖和,去汤山苑泡汤极是舒服,女官正好也一道去解解乏吧。” “这不行。女君是未来的皇后,要母仪天下,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女君若是出城须得皇上或者太后点头才行。”曾女官一本正经地道。 冯蓁很想翻个白眼, “离我当皇后的子还远着呢, 怎么就母仪天下了?说句不好听的话,最后能不能当得上皇后还难说呢。” 曾女官大吃一惊, “女君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懿旨都已经下了。” “我是城长公主的孙女, 从小就跟在她身边, 难道还有什么廷礼仪不比你悉?太后派你来又是为何?不就是觉得我做皇后不合适么?”冯蓁直白的话吓得曾女官直抚口。 “女君, 你……”曾女官一副大吃一惊的表情, 好似冯蓁不是说了句, 而是杀了个人似的。 “行了。我要真嫁进去,以后难道还能有自在的时候?现在就管东管西,太后娘娘要换人, 你让她直接换换好了。”冯蓁看着曾女官的眼睛道,“我去汤山苑的事儿,告诉你一声,那是给你面子,别拿了就当令箭。” 曾女官当就被冯蓁气得病倒了,得回去休养。 翁媪待曾女官走后才开口道:“女君这是怎么了?”冯蓁对曾女官发火是很没有道理的,即便将来贵为皇后又如何,如果真把人得罪狠了,后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死了不知道多少皇后呢。小卒子吃掉帅的例子并不鲜见。 冯蓁抱着自己的脑袋了,她只是烦躁,或者说暴躁。要是在天朝,有个男人给她发了个信息说,通知你一声你是我老婆了,还是法定的,冯蓁非得告死他不可。 但在这里不行。 更何况,曾女官一到公主府,就提及了太后的外甥女谢德馨,如今正在中陪伴太后,姿容仪态那都是上京顶尖的女君。 冯蓁心想,你当我傻是不是,谢家以前就是个不入的小门小户,也就是后来顺妃中年逆风翻盘之后,谢家的门第才整个儿地往上抬了一级,但也并不在冯蓁的往圈子里。 如今这么个女君,曾晓月居然跟她说,姿容仪态都上京顶尖,唬谁呢? 太后打的什么主意,冯蓁都不用动脑子,那谢德馨做不了皇后,肯定一个贵妃也是跑不掉的。 果不其然,冯蓁这才刚启程去汤山苑,太后就又下了一道懿旨,封谢德馨为淑妃,平长公主的庶出孙女儿何簪为婕妤。 目前这两位也算是萧谡唯二的妃嫔了,毕竟他身边如今连个姬妾都没有。皇帝后空虚,就容易在前朝折腾人,所以朝臣对萧谡选妃那都是大加赞成的,两个只嫌太少。 汤山苑的仆从惫懒,翁媪用了大半功夫才算稍微让他们振作起了点儿神来。“这些人越发不像样子了,园子里那么多落叶也不知道清扫一下,问他们他们还有理了。” “怎么了?”冯蓁正采了些桃花瓣捣鼓玉女桃花汤的方子。 “说什么园子里有蝶仙显灵,不能惊动仙人。”翁媪道。 “蝶仙?”不知怎么的,冯蓁就想起了萧谡成亲前夕她在汤山苑给他跳“蝶灵”的事儿了,觉久远得都像是十年前了一般。 “是啊,都信誓旦旦的说,有一天晚上看到天上有一只巨大的白蝴蝶扑扇翅膀,而且还有仙乐飘飘。不只一个人,好些人都说看见了。”翁媪道,“我看啊,是这园子荒废太久,让山怪狐造了窝了。” 冯蓁笑了笑,“哪有那些东西啊,怕是看花了眼。翁媪,你好好敲打敲打他们吧,除服之前我是不打算回上京了。”算起来,那至少还得待八个月。 翁媪点了点头,“这个不用女君吩咐,奴也会的,只是女君,你想清楚了么?即便皇上现在对你如此热乎,可疏远久了,就容易被人趁虚而入。” 冯蓁看向翁媪,笑了笑,“翁媪,你说我现在就算讨好了皇帝又是为谁?为我自己的话我不愿意,可还有谁值得我在乎的?” 翁媪不说话了,冯蓁现在就是一刺,逮谁都刺,成就标榜她谁也不在乎,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少惹她。 冯蓁扬了扬双手,“没人了是不是?所以现在是我这辈子最好的子,不用为任何人妥协,过好自己的子就行了。” 不得不说温泉的确有安抚人心的效果,冯蓁觉到了汤山苑,她的心都松快了不少,前提是如果萧谡不出现的话。 “你在躲着朕?”萧谡的声音在冯蓁背后响起。 冯蓁缓缓地回过头,把肩膀往水下沉了沉,笑着道:“皇上怎么来了?你这顿膳怕是得用很长时间才行。” 萧谡将搭在旁边衣架上的大棉巾取下来,双手撑开示意冯蓁走上来。 冯蓁做了个“捂脸”的动作,萧谡闭上了眼睛,抖了抖手中的棉巾。 冯蓁这才走上岸,由着萧谡拿棉巾裹住自己,绕到了屏风后去。 “谢淑妃和何婕妤的事,朕……” 冯蓁一听是这茬,赶紧从屏风后冒出个头,一边系着衣带一边道:“皇上不必顾忌我,后空虚,多些人才热闹,要不然偌大的廷真是要无趣死了。” “朕要立你为后,太后提出的换条件就是让谢淑妃入。”萧谡解释道。 “她傻不傻呀,一个不得宠的淑妃进了又有什么用。”冯蓁唏嘘,不过就是白耽误女孩子的青而已。“不过曾女官说,谢淑妃无论是容貌还是姿仪那都是上京顶尖的。” 萧谡笑了笑,“你以后见了就知道了。” 能让萧谡笑起来的女君,冯蓁还是有些好奇的,她低头系了系上的带子,没有走出去的望。 “你不想见朕?”萧谡又问了一遍,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好像他自己不相信一般。 “我想不想的有什么关系?”冯蓁终于系好了带。 萧谡冷笑着退了一步,“有什么关系?所以一切都是朕在你么?你还真是跟老三好上了?” 可算是提晋王的事儿了,要不然冯蓁差点儿都要以为萧谡就头上长草呢。她从屏风后走出去,直直地看着萧谡,一点儿也不心虚,跟自己的未婚夫亲昵怎么了? “当时你是真想跟他殉情么?”萧谡看着冯蓁的眼睛,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冯蓁没回答。 “你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么?如果真心会绑了你去要挟朕?”萧谡问。 冯蓁偏了偏头看着萧谡,“当时皇上一直有派人在我身边保护,是因为上次我的要求,所以人都撤回去了么?” 萧谡没开口。 “还是皇上,只是想借机让我看清楚晋王的真实面目?所以才把人撤走的?”冯蓁问得很尖锐。 她的灵觉胜过常人许多,所以周遭有没有暗中保护,她即便找不到人,却是能受得到。那天,那些人忽然就都不在了。 萧谡没说话,那是不屑于撒谎,却又不能承认的窘境。 “皇上不择手段的目的,就是要让我看清楚,我周围的人都不值得信任,都不值得在乎,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是不是?”冯蓁嘲讽地笑了笑。 “至少朕对你的心是真的。”萧谡开口道,有些沙哑,“那你呢?” 冯蓁笑了笑,“皇上算是问着了。我啊,自然是对谁都没有真心。只不过被指了婚,总是要嫁随嫁狗随狗的,如今晋王死了,太后指了我嫁给皇上,我也会尽职尽责的。” “那我们之间算什么?” 冯蓁左手抬起横在口,托着右手手肘。右手的食指在脸颊上轻轻地戳着,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我们么?皇上,算是见起意吧。我么,算是为五斗米折吧。” 过了许久,萧谡似乎才能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重新开口说话。 “是因为谢淑妃与何婕妤入的事情么?”萧谡问,“所以你才如此口不择言?” 冯蓁缓缓地摇了摇头,“我儿就不在乎她们,就好似当初我也不在乎皇上要另娶卢柚一般。皇上碰她们还是不碰她们,对我都没什么所谓。”蒋琮当初还承诺冯华不碰那两个小妾呢,后来呢?先是少少地碰一下,再然后呢? “那你在乎什么?”萧谡问,语气已经几近冰冷。 “我没什么在乎的,皇上也不是真的在乎我在乎什么。”冯蓁视着萧谡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如果我说我不想嫁给皇上,皇上能如我的愿么?皇上会尊重我的想法么?” 萧谡不语,只是猛地转过了身体,侧对着冯蓁。“你好似变了个人。” 冯蓁没说话。 “是什么让你身戾气的,幺幺?”萧谡放柔和了声音道。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一身戾气的人总是不讨喜的。冯蓁很想顺着萧谡的话说,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没以前那般温柔解语了么?没以前那般可了是吧?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很不讨喜,男人肯定不喜。 可她见鬼的为什么要去讨男人心呢?然后等着他始终弃么? “是因为身不由己吧。”冯蓁淡淡地道,“皇上可以回去了,其实我这里并不怎么你。” 萧谡转过头看着冯蓁的眼睛,袖子里刚松开的拳头又重新握了起来,“你敢如此对朕说话,是仗着朕喜你么?” 冯蓁只觉荒唐地笑了笑,“皇上所谓的喜一文不值,我这么对你说话是因为,我没什么可怕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抹脖子这种事儿一回生两回的。” “冯蓁!”萧谡已经被气得直呼其名了。 冯蓁懒得再理会萧谡,索转身要走,却被萧谡一把抓住了手腕,有些用力。 就在那个刹那,冯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做出了那种事情,甚至都没过她的脑子,她便已经运转九转玄女功断了自己的手腕。 “啊。”冯蓁痛呼一声,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萧谡,“这就是皇上许下的不会对我加诸一指的承诺?” 萧谡上前想查看冯蓁的伤势,却被她闪身避开。冯蓁用右手托住自己的左手手腕,冷冷地道:“皇上还是回去吧,急了,你可能就要克死第四个人了。” 萧谡的脸跟调盘一般彩斑斓,冯蓁欣赏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开的,果然嘛,人就是无则刚,别说怼天怼地还畅快的。 萧谡走出院门时,宜人正守在门边,他顿住脚转身道:“女君现在跟其他人说话也很不客气么?” 这个“也”字可吓坏了宜人,宜人斟酌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是。” “去把翁媪叫来。”萧谡道,他不急着走了,旋身返回了屋中。 翁媪朝着萧谡行了一礼,她是没想到冯蓁到了汤山苑,这位帝皇居然依旧会空前来。 “翁媪,幺幺如今的情绪不对,你发现了么?”萧谡直奔主题道。 “奴也发现了,女君身上……”翁媪很想说得委婉一点儿,但又实在找不到好词,只好道,“女君最近似乎戾气重了些。”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冯华那件事之后么?”萧谡问。 翁媪却没想到萧谡如此锐,想来应该是对冯蓁知之甚深才能做出如此的判断。 “是,打那之后,女君就是对长公主也是经常顶撞的。”翁媪略带抱怨地道。 萧谡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儿,好像他不是唯一被冯蓁针对的人,心态就平衡了。 “皇上,女君是伤得太重,所以才会对人如此不善的。”翁媪试着为冯蓁说话,她是个明人,见萧谡问这种问题,就晓得肯定是冯蓁连萧谡都给顶撞了。 如果刚才翁媪听见了冯蓁对萧谡说的那些话,估计都得吓出来。 萧谡扫了翁媪一眼,又问宜人道:“女君如今除了说话不客气之外,可还有别的不同寻常?” 宜人想了想,“以前女君喜捣鼓花粉,话也多些,如今却总是整整地关在屋子里,也不许人去打扰她。” 宜人可是猜不到,冯蓁那是在全心全意修炼九转玄女功,自然也就没捣鼓花粉了。 萧谡又问了些冯蓁常的细节,这才站起身道:“好生伺候女君,朕即便不来,也由不得人轻慢她。” 翁媪应了“是”,可心里抓的重点却是,皇帝这是说他以后不来了? 次翁媪伺候冯蓁用饭时,见她不仅面红润,而且饭量也增加了半碗,不由试探道:“女君,瞧着气好了许多呢。” 冯蓁侧头看了看翁媪,她心情的确好了不少,怼了萧谡一番后还解气的,所以冯蓁嘴上应着“嗯”,又给自己拿了块翡翠饼。 翁媪想了想,觉得还是得给冯蓁提个醒,别以为皇后之位就是板上钉钉了,人与人的情分那是经不起消耗的。“女君,昨儿皇上走之前说,叫奴等好生伺候你,即便他不来了,也不得怠慢女君。” “他不来了?”冯蓁缓缓地重复了一遍,她抓的重点也是这个。她其实也没多惊讶,萧谡又不是受狂,脾气素来也不小,没道理非要在她这儿来受气。男人嘛,难道她看得还不够透彻? 冯蓁这一顿早饭足足增加了一碗饭的饭量,似乎是把萧谡的嚼碎了在下饭。 至于萧谡回到中后,便被太后,也就是曾经的顺妃找了过去。 “五哥儿,吾听说你这些时宵衣旰食地批阅奏章,身子骨还是要顾着些。那些事儿,也不是说一时半会儿就能处理完的,处理好了这一桩,又有下一桩冒出来,你还是得悠着点儿,别觉得自己年轻就折腾身体。”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