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小声问:“这房子贵吧?” 皇上重新把舆图卷起来,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记:“外行了不是?其实这房子也不算贵,但是一般人是不肯出手的,拿着钱你也找不着卖的人。” 谢宁确实不太懂京城的地价:“皇上还没说到底多少钱呢。” “唔,几百两吧。”皇上说:“季云不缺钱,朕上回还赏了他不少金银呢,让他掏这个钱吧。” 几百两听起来不少了,但要买内城的、安荣里的房子,还是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那这价钱简直就跟开玩笑一样。 “宅子买好,朕和你就不方便去看了。”皇上笑着说:“不过季云眼看要成亲了,林夫人心急的很,肯定会在过年前把他的亲事给持起来的。那句俗话怎么说来着?有钱没钱娶个媳妇过年嘛。媳妇娶进门,过年祭祀拜祖宗的时候,对先人也有个代了,祖宗看着家里人丁兴旺也会欣啊。” 谢宁抿着笑:“可不嘛,大舅母终于了却了一桩大心事,过年上供时可不得好好儿哭一场才算完呢。” “等季云成亲的时候,唔,应汿倒是可以去喝一杯喜酒的,也算是替朕去看一看了。” 谢宁有些忐忑的问:“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朕看应汿也巴不得有个机会出去看看,你瞧他们今天多高兴。” 这倒是。 皇上和谢宁去看了大皇子和玉瑶公主。 大皇子今天玩了大半天,回来以后还强打神把要练的字写完了,背了一篇书才睡,现在睡的特别沉。柳尚掀起帐子,皇上站在跟前看了一会儿,才轻轻转身离开。 玉瑶公主也已经睡下了。她屋里不知什么时候搬进了两盆菊花,一进去就能闻见菊花特有的那股苦香味。 皇上眉头微微皱了下,轻声问:“花怎么放这里?” 伺候玉瑶公主的母十分惶恐,低声回话:“公主说喜,让搬进来的。” “那晚上也不能把花这么放屋里,先端出去,明天白天再端进来。” 玉瑶公主面朝里,睡得也很安静。 皇上看她的头发散在枕头上,伸手替她理顺了一些,看见她枕头边微微翘起,顺手一掏,居然摸着一个沉甸甸的大陀螺。 谢宁也看见了,同皇上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意外。 皇上又把那个陀螺给她放了回去,两人从屋里出来了。 谢宁奇怪的说:“怎么把这么个东西掖枕头边?不怕硌着。” “放就放吧,她喜就成了。”皇上揽着她,两人穿过游廊往回走。雨幕又细又密,打的檐瓦沙沙直响。 “这两个孩子,让你多了好些心事。” “皇上要这样说的话,那臣妾还得了那么多好处呢。” 皇上低声在她耳旁问:“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呢? 是这里至为宝贵的,用钱和权势也换不来的东西啊。 ☆、一百九十一 萌牙 重节后一,林夫人递了贴子,进谢恩。 谢宁和林夫人简直有说不完的话。二皇子就在她俩身边爬来爬去的,一眼看不见,他就开始啃自己的脚趾头了。 林夫人说着话,难得的红了眼眶。 她怎么也没想到谢宁会一步登天晋为贵妃。虽然说今年还有两位妃子也被晋封,可是贵妃和规制和那两位是不同的。里又没有皇后,贵妃其实已经是地位最高的位置了。 “要是你娘还活着,她肯定更高兴。” 谢宁眼圈也红了。 应该会高兴。 但是纵然成了贵妃,有着常人想都想不到的荣华富贵,可是与家人想见一面却都很不容易。 林夫人知道她想家,坐端正了劝她:“你别总想着家里,家里一切都好。你晋封的旨意传来之后,你舅舅也高兴的喝多了。孩子大了总要离开家的,你就算不进,嫁给一般的人家,难道就能无视婆家人天天往娘家跑不成?能见面的时候也少得很呢,皇上待你这样宽厚,你要懂得惜福。” 一席话确实说的谢宁有些惭愧。 皇上待她确实再宽厚不过。舅母说的也是,之前她进数年与家里难通消息,可以后就不一样了,舅舅要在京城为官,以后每个月至少都有一回见亲人的机会,寻常人家的媳妇回娘家也确实不可能随心所,大舅母可算是给她提了个醒。 当然林夫人也知道在里是不一样的。寻常人家做媳妇可不会象在里生活的这样战战兢兢,步步惊险。 “那两位妃子还好相处吗?” 谢宁含蓄的说:“以前都是很本分的人。” 林夫人就明白了。 “你是贵妃,能容让的地方且要容让些,别让人说你威势凌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错处先扣到你头上。” 谢宁自认容让的,起码她从来没有想要去找慎、谨二位的麻烦。但里头的道理和外头不太一样。在里她有圣宠别人没有,那别人不需要其他任何理由就会恨她恨得牙,哪怕她在其他地方再容让也没有用。 “大皇子殿下和公主……还好相处吧?” 谢宁点点头:“应汿身子不好,人是很懂事的。” 林夫人追问:“那公主呢?” 这位公主是淑妃的亲生女儿,淑妃自尽,她突然没了亲娘又换了个地方,只怕并不好带。 谢宁只说:“公主也很可怜。” 只不过玉瑶公主确实让人多费许多心思。她喜怒无常,心意难测。谢宁一直以为她在好转,可是册封之前吉服的事情让她也想不大明白。 玉瑶公主为什么要划破那件吉服呢?是无意的,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谁也说不好她这样不确定的爆发会不会将来再次发生,又会以什么形式再发生。 谢宁担心她会伤害到别人,也担心她会伤害她自己。 谢宁转开了话题,跟林夫人说起宅子的事情来。 林夫人笑容面:“真是皇恩浩,这事儿季云回去就跟我说了。皇上问了他的意思,看他是想要两套小些的,还是要一套大一点儿的。” 这个皇上可没同她说,谢宁忙问:“那小舅舅怎么说?” “他说啊,自己还年轻,支撑门户只怕行事不周全,和你大舅舅也一直没有分家。等新媳妇进了门,一家人住在一起亲亲热热的相处下来才会有情分。即使将来要分家,那大概也要等有了儿女之后了。” 林夫人十分欣。其实谢宁的外祖母去世时,已经把家里的财物产业给他们兄弟俩分配过了,只是林季云一直野马似的在外头跑,对这些本不上心,兄弟俩一直没提分家的事。现在他要成亲了,如果说他要借这个机会分出去,那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娶了亲成了家,跟单身汉可不一样了,总得有属于自己的屋子,自己的私房钱,将来还要抚育儿女…… 但让他现在出去单过,林夫人还不放心哪。这两个人虽然岁数都不小了,但要论心还都跟大孩子一样。林夫人想着,把他们拢在身边,教一教他们怎么过子。等到他们也有了孩子,到时候再分家单过也不迟。 谢宁跟林夫人说了昨天看的舆图:“我觉得小舅舅成亲了,就先住在花园后面的那个小院子就很好,三间屋子够他们住了。” 新婚夫脸皮薄,住的僻静些方便他们卿卿我我。 林夫人就笑了:“我也这么想的。方姑娘也是个实心眼儿的好姑娘,看得出来她对这些一点儿都不在意。我就怕他俩成了亲,一块儿在外头野着不着家。” 这个很有可能。 谢宁问:“亲事您打算怎么办?什么时候能把婚期定下来?” “方家人前两天也到京城了,借着过节送节礼,我已经见过方姑娘的嫂子了,这两天我就打算请个媒人去提亲,合了八字,早早儿把婚期定下来,今年就成亲。” 这可已经九月里了,时间够赶的。 谢宁忍不住问:“这是不是仓促了些?方家能同意吗?再说这准备嫁妆也得段时吧?” “没问题的。”林夫人咳嗽一声,有些含糊的说:“方姑娘也都二十多了嘛……方家嫂子说嫁妆早预备齐全了,随时都能办喜事。” 谢宁这就明白了。 方家人只怕也急着嫁姑娘哪,二十多岁没嫁,不管是在京城还是在方家的老家惠州,那可都算是老姑娘了。要再遇不着合适的,媒人只好往丧偶的鳏夫里去划拉了。好端端的姑娘要做填房,方家肯定不舍得,而且传出去也会招人议论。 世人总会对填房有些看不起的。 象小舅舅这样,也算是一表人才,更重要的是他也是头一回成亲,方家说不定也担心夜长梦多,怕这个姑爷跑了呢。 “等房子定下来了,我得赶着让人收拾,赶着好办喜事。” 谢宁也特别想看小舅舅成亲的场面,可惜她去不了。 “我回头给小舅舅点东西,也算是我的心意了。” 林夫人点头说:“那是一定的,这可就更体面了。” 二皇子口水横溢,擦了还淌。 林夫人问:“是不是要长牙了?” “方尚也这么说。”谢宁抱起二皇子,林夫人仔细看了看,惊喜的说:“能看见了,确实长牙了。” “哪里?在哪里?” 林夫人指着给她看:“上面,你看见了吗?有些冒头了。” 谢宁也看见了。 她高兴的要命。 孩子没生下来之前,尽管太医跟她保证孩子很好,她也仍然担心过年时那个手炉的事,怕对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孩子生下来之后很结实,可她仍然在担心。生怕有些病是一时间发现不了的,会在以后的成长中慢慢显出来。 现在看到二皇子如普通孩子那样开始萌牙了,谢宁心里头又多踏实了一些。 林夫人了解她的心情。养头一个孩子的时候总是最难的,什么都没有先例。 但是以后再有孩子的话就要好得多了,毕竟都经历过一次了,不会象现在这样懵懵懂懂,患得患失。 午膳时皇上特意给永安赏了四道菜,白洪齐笑的亲自跑了一趟,把送膳太监手里的食盒挨个打开,响亮脆的一一报出菜名儿。 谢宁笑着说:“有劳白公公了,还请白公公替我向皇上谢恩。” “贵妃娘娘客气,皇上前头政务繁忙,就不能来永安了,皇上待说,贵妃娘娘好生招待林夫人,都不是外人千万不要拘礼。” 送走白洪齐,大皇子也下学回来了,各自见礼又是一番扰攘。林夫人不动声的打量着大皇子和玉瑶公主。 她前次进照料谢宁分娩,到她走后这两个孩子才被皇上安置到永安来,林夫人没有见过他们。 按说已经进学的皇子该迁了,但大皇子看起来完全不象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他要瘦小得多。尤其林夫人自己就有一个十分结实活泼的孙子林晟,对男孩子的年岁的身量就更清楚了。 大皇子这一看就是先天不足,出生之后多半也没有好生调养的样子。听说他到永安后已经好多了,那林夫人真难以想象他到永安之前身子到底有多糟。 至于玉瑶公主,林夫人一眼就看出这孩子有点不对头。 虽然她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林夫人给见面礼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谢宁,然后收下来道了谢。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