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侍中的嘴角稍稍下撇,他喜对别人问话,却不喜被别人问。 而且他急匆匆的从前殿来后面,本是想要与重奕说几句话,得知重奕已经见到永和帝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穆侍中不说话,也不肯主动让开挡着宋佩瑜路的身体,像是突然想什么事,想的入似的,双眼的焦点始终都放在一个地方,眼可见的开始发呆。 宋佩瑜的心止不住的放下沉。 从收到十二卫的消息,说永和帝病危后,仿佛所有事都开始不合常理。 每天一封从咸发出的八百里加急不翼而飞,始终都没送到重奕手中。 不知道是不是肃王送出,催重奕回咸的信却始终没断过。 那些信宋佩瑜都看过,从语气和字迹上来看都与肃王往里的行事无异,也从来都没提起过咸的变故,通篇都是所有人都很想念重奕,催促重奕快些回咸。 赶回咸的时候,他们以为会在咸外遭到伏击,结果也没有。 他们畅通无阻的回到咸,也毫无阻碍的进。 明明一切都十分顺利,宋佩瑜却总是能觉到强烈的违和。 就在刚才,反问穆侍中是否有事的时候,宋佩瑜突然明白,违和在哪。 是咸守门的驻军和百姓。 永和帝病危,甚至长公主与肃王的情况,起码在咸百姓中不是秘密。 这是不该发生的事,就算长公主与肃王已经没有余力封锁消息。 朝中的重臣也该明白事情的重要,绝对不会在重奕没有回到咸前,让百姓知道永和帝病危。 除非有人特意将消息散播出去,封锁消息本就没起作用。 仿佛有双看不见大大手,正在肆意搅动咸的平静。 宋佩瑜却看不透这双手的主人究竟想做什么。 帝危、民慌、太子、重兵…… 宋佩瑜的眼皮狠狠挑了下,再次对穆侍中行礼后,直接绕过穆侍中,继续朝着永和帝的寝殿大步走去。 早知道咸是这等风雨来的模样,当初就不该放慕容靖回漠县。 穆侍中没想到宋佩瑜会突然做出如此冲动的反应,下意识的追着宋佩瑜的身影转身抬起手,想要叫住宋佩瑜。 最后,他没发出任何声音,安静的放下手后,望着宋佩瑜背影的目光却越来越狰狞,然后在某个瞬间突然化作平静。 听到小太监转告重奕的话,让他去接肃王与长公主进后,宋佩瑜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在勤政殿后殿的门口停下了脚步,将给他递消息的小太监也带走了。 从小太监口中,宋佩瑜大致了解重奕进入永和帝寝殿后的情况,也对这些子咸的变化了解的更多。 可惜长公主与肃王的身体都非常虚弱,长公主甚至没见宋佩瑜。 宋佩瑜便只告诉他们,重奕已经回到咸,而且带回一万骑兵,正守在永和帝身边,没从他们口中打听消息。 将长公主和肃王分别安顿在不同的殿,宋佩瑜用东令将已经等候在门的一万骑兵也带进皇。 虽然太子在皇帝病危的时候,携重兵归来容易引人说嘴,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安危更重要一些。 宋佩瑜将一万骑兵一分为二,让他们分别驻守在长公主的住处外和肃王的住处外,还特意单独见了大公主和惠公主。 大公主想起长公主被毒倒的事,还是脸痛苦和内疚,也没说出更多的内情,只告诉宋佩瑜,她会出去郊游是因为好友生辰,她本不想去,但肃王和长公主都说让她出去散散心,她才临时决定要去。 那些毒蘑菇确实是她亲自采摘后带回来的,因为她听另外一位好友说那种蘑菇非常补身体,而且格外适合许多症状。 这个人列举的所有症状都能对得上长公主。 长公主被毒倒后,无论是举办宴会的寿星还是参加宴会的贵女都被调查了一遍,却没人肯告诉大公主结果。 大公主只知道她上了当,却没法判断都上了谁的当。 在与宋佩瑜说这些的时候,还委婉的表示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宋佩瑜刚回咸,知晓的消息本就不多,还都是东拼西凑而来,委实没法让大公主得偿所愿。 大公主越是不知情,越是代表这件事牵扯甚大,宋佩瑜就算知晓些内情,也不会对大公主透。 好在大公主在经历诸多波折后,早就认清了许多事,发现不能从宋佩瑜这里得到答案,也没太失望,更没有为难宋佩瑜。 宋佩瑜主要还是想要与惠县主单独谈谈。 他觉得惠县主也许会知晓更多内情。 现实却让宋佩瑜十分失望。 惠县主知晓的内情,还没有大公主多。 宋佩瑜发现,惠县主的神状况不是很好,仿佛是陷入了自我怀疑,明明应该是以肯定口吻说出的话,她说出口时却总是以疑问的口气。 就连宋佩瑜问她今早吃了什么,惠县主都要想一想再答,答完话后还会悄悄去看左右心腹的表情,好像是怕自己会记错的样子。 宋佩瑜猜测,因为惠县主认为会发生的事和实际上会发生的事差距太大,惠县主也许出现了认知偏差,连带着有些焦躁和抑郁的倾向。 因为发现惠县主的神不稳定,宋佩瑜也不敢再过多的去刺惠县主,耐着子引导惠县主不要多想顺其自然后,才从长公主的住处离开,再次前往勤政殿。 另一边,太医的虎之药还没熬完,穆侍中已经跪在勤政殿外,求重奕三思而后行,不要反而害了永和帝。 孟公公恨不得撕烂穆侍中的脸,却不敢真的付诸行动,屡次劝说穆侍中起身都没效果,只能先回寝殿内,告诉重奕外面的情况。 穆侍中跪在外面后,又陆续来了许多穿着朝服的朝廷命官,他们都默不作声的跪在穆侍中的身后,虽然没有说话,却态度鲜明的支持穆侍中,给重奕施加力。 寝殿内的盛贵妃与琢贵妃已经离开。 她们想留给重奕与永和帝单独相处的时间,也想尽自己的心意,便去后头的小厨房看太医煎药。 重奕已经从坐在永和帝的边,变成坐在屋子中央的躺椅上,“云伯和尚书令呢?让他们来劝穆侍中回去,如果他们劝不动,就让琢贵妃去。” 孟公公低声道,“前些子燕国又发来战书,赵燕边境屡次发生异动,云伯忙着处理国内政事,尚书令大人忙着筹备更多的军需,送往赵燕边境,已经连续在勤政殿内整旬都没回家。” “今早天蒙蒙亮的时候,两位大人同时离,一个去京郊亲自查看粮仓的情况,一个在五军都督府,恐怕听见殿下回来的消息后已经在往回赶,只是还需要些时间。” “那就不必再专门去找他们,直接让琢贵妃去劝。”重奕睨了孟公公一眼,从善如的改口。 孟公公深深的低下头,含担心的望了眼永和帝的铺,才转身去找琢贵妃。 虽然琢贵妃答应的很痛快,立刻来劝穆侍中回去,但穆侍中的态度却丝毫没有因为见到女儿软化。 穆侍中坚持,永和帝活着赵国就能安宁,如果永和帝出事,赵国必然会陷入动。 太子应该以永和帝的安危为首位,而不是刚回到咸,就凭着冲动的劲头做出决定。 期间也有另外一些朝臣,来劝说穆侍中和跪在穆侍中身后的朝臣不要陷太子于不义。他们的待遇还不如琢贵妃。 穆侍中骂琢贵妃,最多骂一句慈母多败儿。 骂起这些来劝说的朝臣,就什么难听说什么,连‘见着陛下薄西山,就不顾后果的讨好太子殿下’都说的出口。 云伯和尚书令不在,没人能得住穆侍中,纷纷被穆侍中骂的老脸通红却连反驳也要又顾虑。 穆侍中就算再不好,作死又拎不清,还与太子殿下对着干,他都是太子殿下的太公。 只要有琢贵妃做为牵连,人家就是一家人。 谁知道等永和帝真的驾崩,太子殿下登基后,穆侍中与太子殿下会不会突然握手言和。 到时候,为了太子殿下将穆侍中得罪死的人,岂不都成了笑话? 没人想做笑话,便没人敢出头。 一时间,整个勤政殿的院子,都只能听得见穆侍中慷慨昂的怒吼。 最后,重奕直接下旨,让十二卫将院子里的人都丢了出去,穆侍中在慌中被撞到了头,是被人抬出去的。 等宋佩瑜来到勤政殿的时候,除了院子的藉,勤政殿已经恢复的往的模样。 宋佩瑜随着孟公公进入永和帝的寝殿,一股燥热夹带着难闻的药味扑面而来。 房间内的小太监早就在重奕彻底被穆侍中惹恼的时候,就都被撵了出去。 如今房价里除了永和帝,只有重奕一个人在。 孟公公将宋佩瑜带进来后,也不敢久留,立刻离开关门。 只有他和重奕两个清醒的人在,宋佩瑜也不再讲究那些虚礼,他大步走向重奕,正想开口.....突然见重奕将手指竖在嘴边,这是声的手势。 宋佩瑜立刻闭嘴,脸警觉的看向四周。 事情已经严峻到,在永和帝的寝殿的都不能自由说话的程度? 重奕被宋佩瑜瞪大眼睛左右张望的模样逗的莞尔。 宋佩瑜的眼睛本就特别大,受惊后瞪圆会显得更大,看上去当真像是只警觉的炸小猫儿一样。 他拉着宋佩瑜的手,让宋佩瑜坐在他身侧,一笔一划的在宋佩瑜手心写字。 宋佩瑜觉得手有些,却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重奕,只能屏住呼,努力辨认重奕在他手心写的字是什么。 ‘没’ ‘事’ 宋佩瑜拧起眉。 没事? 是永和帝没事,还是咸没事? 或者包括永和帝、长公主和肃王,大家都没事,只是太想让重奕快些回来,才会联手演了这么多戏? 没等宋佩瑜想出头绪,重奕已经开始在他手上写第二句话。 ‘他’ ‘装’ ‘病’ 宋佩瑜猛得握紧重奕的手指,回头去看永和帝。 上的永和帝眼可见的气若游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看上去与长年绵病榻的人没什么差别。 如果这是装病,未免也太专业了。 重奕身上与赶回咸路上沉闷紧绷,截然相反的轻松却做不得假。 如果永和帝是装病……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