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善转头看去,发现竟是个 人。 司马迁! 霍善奇道:“你今天不用去郎署上值吗?” 司马迁心里惦记着事情,进来时都没注意到外头守着好几个人,这会儿才发现医馆里头不止夏老头一个。 好在他与霍善也算是 悉了(虽然总 觉像孽缘),司马迁也没有瞒着,苦笑着说道:“家父身体抱恙,告假来请夏先生去给家父看看。” 霍善道:“那你们去吧,这里有我们呢。” 夏老头心道就是有你们我才不放心,万一你们胡搞瞎搞把人治死了怎么办? 他无奈地说道:“既然你也认得司马郎中,我们便一起过去吧,也叫我这老头儿开开眼,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会治病。你想要义诊,医馆这边不得准备准备吗?我正好能让人去通知有需要的病人午后过来。” 霍善听后马上起身说道:“那我们走吧。” 第74章 一路上, 霍善还光明正大地跟司马迁打听夏老头是谁。 司马迁见夏老头一声不吭,没有拦着不让讲的意思,便给霍善讲了讲夏家的家传。 夏老头的祖父叫夏无且,据传曾是秦始皇的侍医, 活了老长了, 大伙都算不清他到底几岁,反正这人跟他老师董仲舒认识, 与董仲舒讲了不少当年的往事。 其中最 彩的要数荆轲刺秦王了。 霍善一听, 马上来了兴致, 央着司马迁给他讲讲。 司马迁就给他说起了目击群众夏无且口述的“秦王绕柱跑”的故事。 当时秦王被追得只能绕着柱子躲荆轲,还是夏无且扔出去的药囊给了秦王反应的时间来着。 朝文武都没啥用! 夏无且, 救驾有功! 连秦始皇都拉着他的手 动不已地表示“无且 我”。 霍善听得津津有味。 震惊!秦始皇竟做出这样的事! 这么说来, 夏老头也算是祖上曾经阔过的人了, 连董仲舒他们这些人都 和他祖父 游。 霍善和李时珍他们打 道久了, 对于别人掌握的医案非常 兴趣,他积极地向夏老头提问:“您有您祖父留给您的医案吗?他有没有记录过那位秦始皇帝生过什么病?” 夏老头道:“这种东西谁敢私自记录?” 霍善道:“那别的医案有吗?” 夏老头道:“有也不可能告诉你。” 霍善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把自己的医案拿出来共享, 见夏老头不乐意后又提议道:“不如我们 换医案,你给我讲一个, 我给你讲一个, 讲完以后我们的医案都翻了一倍!” 夏老头冷笑道:“你才几岁?能知道几个医案?可别是胡编 造的。” 霍善道:“我虽然不大,但我……我师父讲过的医案可多了!” 孙思邈他们教他都教得很用心,他这么喊上一声也是应当的,哪怕他师父知道了也不会生他的气。 夏老头去过司马迁家, 知道还要走一段路。见霍善这般大言不惭, 他终归还是 不住心头那股 火, 应下了霍善的提议:“行,你先说一个给我听听。” 霍善就给他讲了个“天行赤眼”的病患, 此人年方三十,是个男 ,双目眼睑赤肿,干涩疼痛,害怕见光,眼屎特别多,甚至时常 泪。那舌头呢,特别红,舌苔又格外黄腻。 他还给夏老头描述摸脉的 觉,这人的肝脉摸起来跟摸竹竿竿身似的弦长硬 。 夏老头没想到霍善还讲得头头是道。 《黄帝内经》里面就有描述过各个脏腑的脉象,其中肝的脉是弦脉,摸起来细长柔软,触 应当像是按在竹竿末梢上一样轻轻摆动。 而霍善说的弦长硬 便是肝胆生病的脉象。 结合霍善说的眼睛症状,已经可以确定这是肝经出的 病无疑。 夏老头冷哼:“你这讲得好像亲手摸过似的。那你说说该下什么方子?” 霍善不假思索地道:“白头翁汤加一味木贼!” 木贼有明目退翳之效。 至于白头翁汤,霍善要说的话可就多了。 这东西光是闻着就怪苦的! 它只用了四味苦寒之药:白头翁、黄连、黄柏、秦皮。 别的药不要紧,只看其中的黄连就知道这药喝起来是什么味道了。 这可是哑巴吃黄连的那个黄连! 真可怕,他坚决不喝白头翁汤! 夏老头见他讲得自己脸都皱成一团,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说他只关心药喝起来苦不苦吧,他又把经方背得滚瓜烂 ;说他学得用心吧,他又一个劲就着这白头翁汤有多苦讲了半天。 霍善讲的这个医案从辩证到用药都十分齐备,夏老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于是也依着约定给霍善还了一个。 一老一少就这么探讨了一路。 他们本人都没觉得有什么,旁听的司马迁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听不懂,但是他大受震撼。 因为从夏老头的态度来看,霍善讲的医案居然没什么问题。 夏无且的孙辈不少,仍从医的却不多,夏老头算是夏家之中继承衣钵的存在了。结果他居然和霍善聊得有来有回,当真互换了一路医案? 其实在前头给太子当临时老师的时候,司马迁也见识过霍善的好记 。 只不过霍善记这么多医案做什么? 司马迁想问点什么,却一直找不到 嘴的机会,唯有安安静静地听了一路。 听得他 脑子都是心脉肝脉脾脉肺脉肾脉。 就,晕乎乎的,理解不来。 等到好不容易到了家,司马迁莫名松了口气。 真好,不用继续 受知识从脑海里轻轻滑过却不留一丝痕迹的郁闷了。 司马迁领着霍善两人入内,霍善很快看到其父司马谈。 司马谈已经五十出头,这个年纪身体上的许多 病都逐渐显现出来。 像司马谈这种写史的,每天不是读书就是写字,属于长期伏案工作者,霍善一眼看去便发现此人脸 青黄,应当是睡眠过少与过度疲累所致。 见夏老头还带了个小孩儿过来,司马谈有些虚弱地问道:“这是?” 司马迁介绍道:“这是朝 侯。” 夏老头道:“朝 侯在医术上造诣不低,可以让他给你看看。” 司马谈:“……” 司马谈看向眼前的小豆丁。 小豆丁用乌溜溜的眼睛回望他。 司马谈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司马迁,眼神里的意思是“你们是在开玩笑吧”。 司马迁听了一路的医案,虽然自己没听明白,却从夏老头的态度转变中知晓霍善水平确实不低。他说道:“朝 侯在学医方面确实极有天赋。” 事实上他觉得霍善去学什么都 有天赋。 即便他不怎么喜 冠军侯,也得承认这小孩儿的记 和悟 都好到让人嫉妒的程度。 司马谈听自己儿子都这么说,便笑着对霍善说道:“那便劳烦朝 侯给我看看了。” 霍善是听不懂客气话的,既然司马谈几人都答应让他看了,他便积极询问:“能让我几个学生进来旁听吗?” 司马迁没想到霍善还有学生,不由用征询的眼神看向司马谈。 司马谈点了点头。 其实司马谈不觉得霍善能看出什么来,所以 本没太在意。 司马迁道:“当然没问题。” 霍善便让守在外头的温应几人进来。 瞧见霍善喊进来的几个人,司马谈更是觉得霍善是在玩过家家,四个学生瞧着都不太靠谱。 温应几人看向司马谈的目光却是有些发亮。 出现了,第一个珍贵的活教材! 霍善看得出司马谈的情况不太好,没再说什么闲话,正 上前给司马谈把起了脉。 接着还让温应几人轮 上手摸了一轮。 司马谈:“……” 且再忍忍。 等到温应几人都 受过司马谈的脉象,霍善才开始给司马谈问诊起来:“您应当是长年案牍劳形,时常一坐到书案前便大半 都不挪动?” 司马谈微讶,点点头。 霍善道:“您最近都没有睡好,总是睁着眼到天亮?” 司马谈继续点头。 霍善道:“稍一劳累就会像今天这样心绞痛,而且背冷恶寒?” 司马谈这时候已经不再轻视霍善了,立刻回道:“没错,就是这样,背冷的 觉特别明显。”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