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可以,明月当然想给子约找个有本事的大夫,不管是蔡九公还是左已平,哪一个都比这大夫强太多,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据程猴儿讲,这会儿街上溜达着很多朝廷官差,还有探子藏身暗处,大白天除非他们都会隐身术,否则怕是没等出巷子口就会被盯上。 如此一拖就到了傍晚,子约又烧了起来。 不知是不是对药有了抗,这次来的比昨晚更加厉害。 子约贴身的里衣被汗水完全浸,他在昏中呻/出声,声音中既有痛苦,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明月年纪尚小,同谢平澜虽然订了亲,也顶多抱抱亲亲,哪经过这个,不觉红了脸,担心之余暗自好奇:子约到底梦到什么了。 怕他烧坏脑子,明月拧了帕子给他搭在额头上,不意子约挣扎甩落,两臂紧紧抱住了明月的纤。 明月险些失声叫起来。 啊啊啊,她最是受不了这个啊。 这哒哒的一身汗,不但抱着还要蹭,这简直是要把人疯啊。 别说子约了,就是谢平澜这样,她也要嫌弃的。 不过若是谢平澜,她可以直说不喜,子约的话,又是在病重昏之中,明月只能忍着。 她扎撒着两手呆坐在那里,看上去无措又可怜,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说服自己,子约受了这么多的磨难,浑身是伤,和他相比,自己这点小病又算得了什么,不舒服又死不了人,改就是了嘛。 她以手在子约后颈上摸了一把,掌心变成了的。 子约哼唧两声,被她强行抬头脑袋灌了几口水,皱着眉咳嗽出声,水没含住,了明月一身。 明月:“……” 苍天在上,她以后再也不会嫌弃谢平澜哒哒了。 直到东方微亮,明月身心俱疲,子约终于退了烧。 两人身上都很狈,若换在平时,明月非洗个两三遍澡,好好换过衣裳再休息,这会儿是实在没那个力了,想先歪在旁边歇一会儿,谁知就那么睡了过去。 子约先醒过来,看明月半躺半坐睡着,躺在那里看了她一会儿,才将她唤醒,将身体往里边挪了挪,让出半边来:“别嫌弃,躺下来舒服些。” “呃……”褥子被子约睡得乎乎的,躺下来需要很大的勇气。 明月还在犹豫,听子约道:“你要是也病倒了,可怎么办?” 想起密州生的那场病,明月心中涌起柔情,躺下来,同子约肩并着肩,道:“上次的事还要多谢你,我病倒之后糊里糊涂,有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子约笑笑:“我听说有的人对病痛反应强烈,身体到达极限之后,会自行做主封闭那一段的记忆。” 明月扭头在枕上望向他,目光中充了希冀:“你也会这样吗?” “不会。我记得很清楚。” 明月一直不知说什么好。 她希望子约能够忘记在牢里受的苦,只要记着报仇就好了。干嘛要老叫不愉快的事情占据脑海? “我也想啊,但是不成,我这身体就是这样。” 子约的声音自耳畔传来,一如明月在密州初次听他说话的觉,娓娓道来,低沉醇厚,如在砂糖中滚过,令听者一阵阵的酥麻。 “不过没关系,你们都不用为我担心,只要想开了,受些屈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留着有用之身多做点事情。太史公也曾下狱受刑,不影响他光耀史册……” 后来明月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有光风霁月的王子约躺在身边,就好像守着一个暖洋洋的太,叫人全无半点私心杂念。 等醒过来已是午后,明月洗漱完,觉着脑袋里想事情清楚了不少。 那大夫本治不好子约,子约接连两天夜里发高烧,一天重过一天,在这里留下去是死路一条。 而据程猴儿回来说,外头的情形也不大妙,城西临近官仓的几条街道早被大队人马封锁,他们带着子约,很难经由城门混出城去,大夫给推荐了城里的两位同行,都住在权贵扎堆的地方,凭他们几个本就“请”不来人家。 官兵在挨家挨户地搜捕逃犯,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搜到古宁巷子。 大夫和他的学徒现在由隋顺一个人盯着,一老一小表面上很听话,内里却把他们当成盗匪,若有机会,多半会立刻跑去报官。 至于谢平澜等人现在的境况,明月本不敢多想,她怕想多了也会像子约那样做噩梦。 怎么办? 大年初二这天中午,明月喂子约喝了些稀粥,闲聊地时候状似无意地问他:“司徒郡主那么喜你,你喜她么?” 王子约摇了摇头。 “那你讨厌她?” 王子约看了她片刻,再度摇了摇头。 第161章 再遇谢平贞 不喜, 也不讨厌, 那就是普通寻常,比点头之强不了多少。 不是吧, 算一算从司徒郡主认识子约,弃谢平澜转而非他不嫁,这也好几年了, 就司徒绯那子, 也不会同寻常大家闺秀一样,藏在深闺同子约不见面,必定像条小尾巴一样, 子约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若不是王子约正生着病,明月非揪着他问个清楚,司徒郡主平时都和他怎么相处的, 若不是吕飞白行刺牵连到王家,他们两个会不会已经谈婚论嫁了呢? 哎呀,她都好奇死了。 王子约似是猜出明月所想, 道:“郡主人不错,你想去找她帮忙就去吧。” 咦, 你是怎么知道的?明月瞪大了眼睛。 “这两只见到你和两个随从,不见谢大哥他们的人影儿, 想必情况不大妙。去向司徒郡主求助结果虽然难料,总好过困在这里。” 明月坐起身:“那我出去看看,再不想办法, 估摸着官兵就该搜来了。” 明月打定主意,叫那学徒找了身衣裳给她,青衣小帽地穿戴起来,冷不丁打眼一看,还真是个俊俏的少年。 程猴儿想要跟着,明月想想若是留下隋顺自己,又要照顾病人,一旦有事未必能看得过来,便叫程猴儿留下:“不用担心,我出去转一转,很快就回来。” “大小姐,若是官兵来了怎么办?” 这两天不是没人上门,尤其是大年初一清早,拜年的人将外头街门擂得咚咚响,三人怕大夫应门出马脚,一直大门紧闭装家中无人。 落入有心人眼中,这都是疑点。 程猴儿出去转悠几回心中有数,难免惴惴不安。 明月也没有太好的办法,道:“你俩去把王大人扮丑一些,脸涂得蜡黄,一旦有人来查就说他得了伤寒,但愿来人害怕染不细问,咱们也就能蒙混过关了。你再去做做大夫的工作,就说咱们在外边还有好多兄弟,若是在他这里出了事,以后他也别想有好子过。” 程猴儿和隋顺答应了,赶紧照办。 明月瞅准外头巷子里没人,闪身出了门。 一到石安城,她和谢平澜就把几处要紧的所在都打听清楚了,包括谢家的承德侯府和顺德侯府,以及明月此时要去踩点的平南王府。 平南郡主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三十晚上官仓失火,到现在事情还未平息,使得此时大街上十分萧条,全无过年的气氛。 平南王府也加派了守卫,风吹旌旗猎猎作响,府门外数十丈的白石路上不见一个闲杂人等,明月离远见这架势,心道别说人了,就是苍蝇都不见得能混进去,未做无谓的试探,直接绕去了王府的侧门。 王府的几个侧门有一个开在临近集市的巷子里,常有后院的丫鬟婆子们进出,去集上买些用杂货,或是吃酒看耍。 不用说把门的盘查也严,混进去不可能,不过可以找合适的人给司徒绯带个口信。 明月守着巷子口盯了半天,运气不好,一个穿戴体面点的下人都没瞧见,眼看太西沉,天越来越晚,不由心生焦灼。 实在不行就得明再来,不知道今天晚上子约会不会再次发热,想起他发病时的样子,明月不暗自犯愁。 就在她准备要走又有些不甘心的时候,由巷子里出来了一辆马车。 青的油布马车看起来很不起眼,看马车的大小,里面坐两个人都嫌拥挤,一个御者在前头拉着缰绳步行,车后面还跟了两个随从。 车帘低垂,看不到里面是什么情形,但巷子那头应是有人自王府里送出来,马车旁一个身穿翠衣裙的丫鬟频频回头,似是在请对方留步。 就她吧。 虽然不知道车里的人是谁,但好歹这人进得去王府。 事已至此,不冒点风险怎么能成。 明月定好了目标,后退两步,隐入了树荫里。 这辆马车穿过集市,黄昏时候集上虽然没有几个人,车里的女眷仍然吩咐叫停车。 “小姐可是要买什么?奴婢去买。” “不用了。芊柳,你也上车来吧,集市上,别被人冲撞了。”那“小姐”柔声细语道。 话音未落,就听得“哗啦”一声响,前头路上滚落了一地的铜钱,紧跟着一个少年直冲出来,叫道:“哎呀,我的钱,都别抢!” 集市上再冷清也总有一帮闲汉无所事事,他不喊“都别抢”还没事,这一喊,那些人一听有便宜可占立时冲了上来。 拉车的马“咴溜溜”嘶鸣,虽有御者牵着仍不住倒退,两个随从上前驱赶,趁着混再加上天黑,明月开车帘就上了马车。 “哎,你好大的……”芊柳瞧见了想喊,明月回头竖了食指在边,比了个“嘘”的手势,跟着不等她反应,回身放下了车帘。 芊柳扑上前:“小姐!” 她和两个随从抢过去掀开帘子,却见那少年已经自己扯了帽子去,好端端坐在她家小姐对面,发辫垂下来,夕余晖自开的帘子照在她脸上,叫人不自觉倒一口气,这怎么看都是个不弱于她家小姐的美貌姑娘。 明月抬眼望向她,齿一笑:“我同你们家小姐是旧识,难得这么巧遇上,你们都别打扰,让我俩好好聊聊。”说话间将袖子里暗藏的短剑往前送了送,确保对方觉得到,气定神闲地瞥了那“小姐”一眼。 适才马车里黑乎乎的,她这会儿才看清楚那“小姐”的模样。 就听对方开口道:“是啊,舒窈姑娘,还真是巧。” 咦咦,明月真没想到马车里的竟会是谢平贞。 这叫明月不由地有些尴尬:谢平澜的庶妹啊。怎么会是她? “你不是成亲了么?” 这句没头没脑的疑问谢平贞竟然听懂了,答道:“是啊。他们几个都是我从侯府带出来的。” “哦,还不曾当面恭喜你,不过你成亲那天我有去看,还送了一套‘雕翠坊’的头面做贺礼。”既然这等情况下见了面,明月索不把人情做在黑影儿里。 “是么,谢谢你。”谢平贞淡淡地道。 她吩咐芊柳几人:“别一惊一乍的,找个僻静的地方,我和舒窈姑娘说说话。” 芊柳应了,不放心地又看了明月一眼,放下帘子,指挥着御者将车赶去没人的地方。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