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袋里已经在想由此走哪条路回京城最近,怎么才能截住李祺那厮,见明月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还当这小姑娘如此讲究,对着他这等恶客也要礼貌周全地送一送。 这次多亏了她提供消息,他赶着去救人,就不灭口了。 黑衣人扫了明月一眼,身走。 明月张口叫道:“等等。” 黑衣人下意识脚下一顿,不知她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见明月抬手扶额,身子一晃,在铃铛的惊呼声中向他栽倒过来。 病情加重晕倒了? 他善心有限,虽然就离着明月几步远,第一反应却不是伸手相扶,而是退开了一步。 明月抬起手,像是要抓住什么来维持平衡,昏暗的灯光下,她抬起的手掌在衣袖遮掩下距离那人前已不足尺许。 黑衣人心中突起警兆,虽不知屋里只有两个妙龄女子,这危险来自于何方,但长期浸于生死间的经验却令他面惊恐,睁大了双眼。 太快了,他甚至来不及再有所反应,“砰砰”轻响,两道寒芒便自他前没入,透体而出! 铃铛连滚带爬抢上前来,尖叫道:“小姐!” 明月手撑着地,“雪净瓶”掉落在旁边,她猛地打了个寒颤,浑身上下已被汗水透。 此番出手暗算的可是个厉害角,若是不能一举重创他,她和铃铛必遭反噬。 她急两声,抬头去看,就见那黑衣人已经仆倒于地,大瞪着两眼,绝了气息。 前和身下出一滩血。 明月这才觉出后怕,摸索着把“雪净瓶”抓到手里,拿起来看了看,想说点什么,没能说得出来。 她虽然之前见过不少生死,也亲手杀过匪徒,但在这么近的距离冒着巨大的风险结果一个高手,这种刺实在是太强烈了,以她此时的身体状态有些经受不住。 “小姐,他死了!”铃铛一股坐到地上,把明月搂在了怀中。 “嗯。”明月回应一声,停了停方道,“铃铛,你别怕!” 铃铛想安她说自己不怕,可哆嗦得太厉害了,一看就不是那么回事。 明月定了定神,道:“趁着天还没亮,咱们得赶紧收拾收拾。” “对啊,尸体怎么办?”铃铛犯愁。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这人明明已经被小姐骗住,转身就要离开了,小姐为什么突然起了杀心,冒这么大的险把他给杀了。 明月起身,强忍着浓重的血腥气,道:“找被子把他裹了,先拖到马车上,等天亮找个没人的地方扔了吧。” 明月和铃铛是乘马车来的,巫晓元他们走的时候把车留下了,屋里的被褥也都是她们自带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明月已经打算明天一早就离开医馆,毁尸灭迹可是个力气活,若不是怕给老馆主惹麻烦,她实在是想偷下懒,就在院子里挖个坑埋掉算了。 铃铛默然,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她不敢耽搁,赶紧起来收拾。 明月先去把那两枚透骨钢钉找回来,反复擦拭,小心地装回“雪净瓶”当中。 这保命的利器自打到了她手上还是头一次用于实战,明月出门的时候对危险估计不足,没带替换的钢钉,好在用过的两没有损坏,先装回去将就一下。 忙完了这最要紧的,她去到尸体旁,弯将那把长刀拿了起来,对着灯光仔细端详刀柄。 铃铛正头大汗地擦拭血迹收拾房间,见状好奇问道:“小姐,那刀怎么了?” 明月示意她自己看:“刀柄上的这个徽记眼不?” 确实有些眼,在哪里见过呢? 明月提醒她:“咱们在静庄的时候,那里的军官送了咱们几套鞍辔,上面就有这个标记。” “啊,小姐,你是说这是密州军的刀?” “密州军的刀自不会有错,看这份量质地,怕还不是一般军官能拥有的。” 黑衣人把刀堂而皇之带在身边,只要杀心一起就去摸刀柄,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说明这刀已经跟了他很长时间。 明月之前未留意,待他要走的时候,突然瞧见了这个徽记,脑袋里便“嗡”的一声。 军中之人! 这个来接应江容容的人怎么会是密州军方的军官? 先不说细潜伏,明月首先想到的是在查江容容下落这件事上,个人和军方的力量差别可太大了,不说别的,他只要回去调集人手,在镇子周围道路上一查,又或是亮明了身份去询问老馆主,明月的谎言登时就会拆穿。 到时候不光明月和铃铛会再度陷入险境,巫晓元、高亮他们也将暴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不要说去救助王子约了,怕是连自身都难保。 所以明月毫不犹豫,就决定要冒险把人留下来。 至于留下来之后她和铃铛两个姑娘家该怎么收拾残局,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她把那刀放到一旁,垫了块手帕拉开死者的衣襟,将他怀里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拿出来逐一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章了,大家都来吱一声吧。 第101章 神秘小册子 死者身上的东西不多。 几块碎银子, 一张大额银票, 还有些火折子之类出门在外的必备之物。 不知是他对自己的身手太有信心,还是不擅长使暗器, 袖箭飞镖之类全都没带。 明月遍寻不着表明此人身份的印信,只在贴身口袋里发现了江容容写给他的求援信和一本小册子。 江容容称呼他栾师兄,信中说自己伏击敌人的时候受了伤, 没法前去见他, 听说柴中镇上有家医馆不错,约他在这里会合。 那本小册子包着土黄的封皮,乍一看不起眼, 但明月知道,能叫那人贴身收藏,必定是异常要紧之物。 她拿到灯下小心翼翼打开来,就见册子里一页页记得密密麻麻, 笔画生硬,带着明显武人的特征,字迹虽丑, 但那上面的内容却叫明月了口气。 铃铛把血污擦干净了,抬头抹了把汗, 扶膝站起来,准备把门窗打开跑跑血腥气, 道:“小姐,那上面写的什么,很要紧么?” 岂止要紧, 简直是要命。 “这人潜伏在密州军中看来有一段时间了,看名字称谓,这上面记的应当全都是军官们的习惯弱点,有些甚至是把柄。” “这么多?”铃铛难掩好奇,“有关于杨浦的么?” 明月已经看到了最后,听铃铛问起,又翻回到第一页,指给她看:“这里写了个杨,后面打了个叉,不知是何意,再后头是‘刚愎自用,与姚鸿煊等人有矛盾,大人道可加以利用,暂留其命’。这个杨,应该指的就是杨浦。” “啊。”铃铛低呼一声。 “这里还有个姜,没有写明叫姜什么,不过若是找悉密州军的人一问便知,说他家在周仓河源镇东数第三家,老父母由兄长赡养,此人是个孝子,时常命亲兵往家中捎东西。这是想用家人来要挟么,好卑鄙!” 铃铛深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难怪小姐说这东西要命。 明月把这本要命的册子小心收好了,挽起袖子和铃铛一起收拾屋子。 若非不得已,铃铛真不想叫明月沾手,尤其是看明月那强自忍耐的模样,她不放心地道:“小姐,你是真觉着没事了么?不难受了?” “没事了。”说也奇怪,明月现在除了恶心再没有旁的不适,而这种几呕吐的恶心更多是眼前的死人和血腥气造成的。 两人一直忙到天际泛白,悄悄去把马车拉了来,明月和铃铛一起把尸体卷了丢上车,屋子里也恢复了原样。 明月这才跑出去吐了个翻江倒海,等铃铛打了水来,一遍遍地洗手,几乎将纤纤玉手下层皮来犹不肯罢休。 铃铛担心地在旁看着,打岔道:“小姐,那册子上有没有提到何渡?” 明月低着头洗手:“有。” “怎么说他的?” 明月互的手停了一停,适才那本册子翻得匆忙,对何渡最深的印象就是“喜凌妇人”。 今晚已经够刺的了,还是别污秽自己的嘴和铃铛的耳朵吧,她回想了一下,道:“说他打仗悍勇不畏死,手下兵丁亦是一帮亡命之徒。” 后面好像还有“大人拟予重用”?差不多就是这样的语句。 怎么又是大人? 这册子上屡次提到的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明月站在那里怔怔地出神,铃铛喊她一声,将她唤醒:“小姐,时候差不多了。” 明月点一点头,最后审视了一番屋里的布置摆设,随铃铛去向老馆主辞行。 老馆主有些意外,尤其见两个姑娘都做男子打扮,有车不坐,牵着缰绳站在一旁,打眼一看像谁家的两个小厮,说不出得怪异。 他开了些药给明月,叮嘱她不要太过劳累,免得病情有所反复。 明月一一应了,和铃铛两个赶了马车匆匆离开医馆,趁着大清早镇上外出的人不多,找了个人迹罕至的犄角旮旯先把尸体处理了,车里的被褥全都烧掉。 这拉过死人的车明月是不打算要了,回程走到一半,把拉车的马解下来,车子丢在路旁,自有贪便宜的人捡走。 忙完这些,明月和铃铛对望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铃铛忍不住高兴道:“小姐,看来你真是大好了。” 明月笑了笑没有作声。 两人找回了客栈同老掌柜会合,等待高亮或是巫晓元传回消息来。 闲着没事,明月又把那小册子拿出来细看。 不看还不知道,整本册子里提到“大人”的地方足有三十余处,多是他的一些指示和打算。 江容容的师兄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把这些全都记录了下来。 明月猜测最大的可能他们都是朝廷的内应,江容容的师兄除了要搜罗情报,还负有监视同伴之责。 回到这位“大人”身上,一个能提拔河渡的人,军中职位肯定要高过他这个千总。 就明月所知,密州军的官职沿用了早先大赵朝廷的作法,下层的军官不算,千总往上依次是协都统、副都统、都统。这位神秘人物若在杨浦手底下做事,是个副都统的可能极大。 就不知道江容容是否知情? 想到这里,明月心中疑念陡生,这位身负秘密使命的栾师兄真的会因为儿女私情离开军营,专程跑一趟柴中的医馆,来与江容容相会? 而小公爷那边,在截杀了王子约的两名随从,拿到他求援的亲笔信之后,李祺提议由人冒名顶替前往州府衙门,伺机刺杀姚鸿煊和宦成,别看李祺此人不务正业,这主意出得却是难得毒辣。 小公爷弃之不用,执意率手下众人前往丰陵去寻王子约晦气,他没有对此多做解释,还令得李祺暗生怨怼。 会不会是那位小公爷心中早已有了一个成形的布局,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方才舍弃了李祺所献的计策。 明月在客栈里不停踱步,越想越觉着不安。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