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她的预料,谢平澜没有急着替杜昭摇旗呐喊,对他的评价竟然颇为中肯:“杜将军这人英武有决断,知人善任,这都是他强于旁人的地方,能不能做个好主公却不好说,人都是会变的,尤其他所处的位置,接下来一定是漩涡急的中心,尚需慢慢观察,我不好替他打保票。” 明月愈加看不透谢平澜了,疑惑道:“我以为你已经别无选择了……” 谢平澜失笑:“谁说的。到是你父,我方才说杜昭强于旁人,这旁人指的可不是陈佐芝与孟黑。月底陈佐芝不是要在大化召集各路豪杰集会么,叫你父亲到时候好好看一看,这位大义气王可有帝王之相。” 明月点了点头。 “若是隋大当家改了主意,想要另觅出路,杜昭那里我可以代为引荐。” “多谢!” “不过恕我直言,你们这想法需得变变,共富贵?”谢平澜笑了笑,“除非来是以你们金汤寨为主,否则不管依附于谁,这三个字也就是听听罢了。” “是是是,谁若是真相信了,离死也就不远了。” 谢平澜见明月如此乖觉,不知怎的,很想伸手过去摸摸她的脑袋。这想法虽然一闪念间就克制住了,心情却变得格外得好,这份明媚冲淡了适才话题的灰暗,亦冲走了小小离愁。 他冲着明月点头笑道:“孺子可教。” 明月回了他一个“切”字。 五之后,江宏豫那里终于松了口,同意曹氏随明月同行,去金汤寨暂住一些时,还答应叫明月从江家带些书回去,说是为了教化外孙女和外孙,以防二人跟着隋凤走路。 明月懒得同他计较。 郑伦先前承诺要给曹氏带走的银票地契也都了出来,不过是头天晚上郑伦悄悄送来的,说四老爷抹不开面子,恳求众人这事就不要再当众提起了。 只看外公江宏豫那煮的鸭子嘴硬的态度,明月就猜这多半是郑氏兄妹私的钱。 没有外公多年的默许跟纵容,区区奴才小妾如何敢这么大胆? 虽然对外家失望透顶,当另外几房的女眷来送行的时候,明月仍是私下里同管氏道:“舅妈你们自己掂量着,若是时局恶化,住在安兴不安全,就去金汤寨附近暂避吧。” 她能说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离开江府的时候比来时多了一辆马车,里面坐着曹氏和伺候她的丫鬟。 队伍走了两条街停下,等待朱大、朱二等人前来会合。 也到了谢平澜同众人分别之时。 明月轻车帘,望见谢平澜穿了身十分不起眼的衣裳,身手矫捷地下车混入人群当中,朱微动,悄声道:“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牙疼,半边脸都肿了。 第42章 谢平澜的八卦 队伍出了安兴城。 离城渐远, 明月收拾起了心情, 问问外婆那边一切安好,吩咐叫前面开路的走得慢些。 她放下车帘, 叫铃铛把自己那盏走马灯挂起来,点上蜡烛,随着车身摇晃, 半躺半坐望着车屏上奔驰的影子出神。 铃铛见状不敢打扰。 如此安安静静走了十余里路, 突听后面安兴方向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 高亮警觉,担心来者不善,立刻下令叫队伍停下, 摆好阵势,防人突袭。 来的大约有二十余骑,最前头是个一身劲装的俊秀少年,后面都是些身携兵刃的壮汉, 看打扮应当是家丁伴当们。 那少年隔着十余丈远勒马停下来,冲众人一抱拳,道:“在下汪宝泓, 刚知道江老夫人和隋小姐今起程离开安兴,特意带人来护送一程。” 这谁?金汤寨众人面面相觑。 曹氏听到动静坐不住了, 开车帘,问身旁服侍的丫鬟:“是汪家那孩子来了?这真是的, 快叫他过来我瞧瞧。” 高亮和梅树青这才反应过来,姓汪那小子! 他叔叔先前上门无果,这小子还真够胆, 自己追来了。 他们这些江湖汉子都喜同干脆利落的人打道,汪宝泓能做到如此,到令众人对他的印象大为改观。 大家让出路来,汪宝泓下了马,来见曹氏。 曹氏本就觉着亲事不成颇为遗憾,见汪宝泓模样俊俏,礼数周到,一听到消息就带人追来,可见心意颇诚,乐得合不拢嘴,连赞几个好,问道:“你这是特意来送我们的?” 汪宝泓道:“这一路不太平,我已然禀过家母,将老夫人和隋小姐送到尧镇,顺便看看那边的商铺再回来。” 曹氏忙不迭答应,又问:“你不是在读书么,怎么开始打理起家里的生意来了?” 汪宝泓洒然一笑:“眼下粮价暴涨,家中人手不够,祖父说还要看陈王爷接下来是个什么章程,实在不行我们家就得想办法离开邺州,迁到白州或是彰州去了。” 两支人马合到一处,重新出发。 汪宝泓小心翼翼地陪在曹氏的马车旁,同她说话。 “小姐,你看看……”铃铛挑了车帘子,冲那边直努嘴。 明月不为所动,屈了一只胳膊枕在脑后:“随他去,不用理会。” 回程队伍里多了个身体极差的老太太,比来时慢了很多,中午找了个镇子打尖吃饭,汪宝泓可算见识到了明月的挑剔。 他笑对曹氏道:“老夫人不用忧心,女儿家是要活得细一些。我有个姑姑饭菜里见不得一点油星,她最吃的一道菜是用、鸭、干贝、猪排骨、云腿十几种材料放在一起熬汤,光那汤就得经七八道工序,熬上大半天,熬好之后打去浮沫,加入最的那点菜心,再把脯和牛腿上的跺成茸,放到菜里吊清。她家厨房里有专人负责吊清这一步,菜上桌的时候盆里的汤看上去清澈如水,那才叫会享受。” 别说金汤寨的土包子们,就连曹氏听了这话都暗暗咋舌。 唯独明月变了脸,她是挑剔不假,可大多数时候为难的都是自己,哪会像汪宝泓说的这么奢侈荒唐,给下面的人麻烦。 她一言不发放下筷子,站起身离席,自顾自上了马车。 众人面面相觑,继而同情地望向汪宝泓,都知道这小子方才自我觉太好,一时多嘴,拍马拍到了马腿上。 再度上路,大家不敢再肆意玩笑,连说话都低了声音。 气氛如此沉闷,汪宝泓也跟着安分多了。 一路无事,四天之后到达浦襄。 封城一个多月搜查无果,孟黑看来已经放弃抓捕谢平澜,带着雍德义离开了浦襄,罗鹏也不在,只留了那姓董的头目继续盘查出城的人。 出乎明月意料,师爷白策竟然还在浦襄没走。 再见白策,明月可不像上次那么冷淡,皱着眉埋怨道:“白师爷,咱们上回不是说好了,你辞掉衙门里的差事,去我爹那里帮忙。怎么,难道是汪县令不放你走?” 汪良骥一旁不知就里,点头哈:“隋小姐说笑了,您看上白师爷是他的造化,下官如何敢不放人?” 白策的目光在明月身后的队伍中逡巡了一圈,笑道:“前些子我已经叫人把大小姐的荐书送去了山寨,且已向大当家禀报过了,留在此地,等接到大小姐再一起进山。” 明月点了点头,搀扶着外婆下了马车,在汪良骥和白策的陪同下,进了县衙的大门。 高亮、梅树青、汪宝泓等人跟在后头。 曹氏抬头四望,疑惑地问明月:“咱们要住在衙门里?” 明月随口应了一声,足下微顿,突然反应过来白策等在这里的真实原因,还是不放心小侯爷谢平澜吧。 他不去金汤寨,自己信上又没提,父亲无从知晓浦襄这里发生的事,如今再得知谢平澜曾落在自己手上,想要学陈佐芝和孟黑,把人抓在手里为筹码也迟了。 这家伙,对朋友就尽心竭力,命也可以不要,对她却是殚竭虑的算计,太不像话了。 不过明月却没怎么生气,只是瞪了他一眼,换来白策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等把曹氏安顿在她上回住的小楼,明月叫人把白策喊了来,屏退众人,直接道:“前几天离开安兴的时候,顺德侯世子才与我们分道扬镳。经过蔡老医治,他的伤已然大见起,至少行动无碍了。” 白策深施一礼:“多谢大小姐了。” “那你以后可要一心一意地为我爹谋划,脚踩两只船非君子所为。” “大小姐放心,只要大当家不嫌弃在下才疏学浅,白某一定倾尽全力为他出谋划策,绝无二心,有违此誓,叫白某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明月没料到他立下这么重的誓,怔了一怔,不好再说什么,诚心诚意地道:“如此委屈白师爷了。” 不然的话,人家来同谢平澜会合,又会是另一番际遇。 白策到没往这方面想,主动道:“上回大小姐叫我写信给关嘉,他回信了。” 嗯?明月一双眼睛立刻充了关注。 白策真是快好奇死了。 到底怎么回事呢,这小姑娘在追查什么? 他可没有忘记,先前便是因为知道了他给关嘉当过师爷,这位大小姐才态度大变,担着风险管了谢世子的闲事。 不知何时才能得到她的信任。 白策心里犯嘀咕,道:“我照大小姐说的,问他丁酉年六月可有哪位亲朋好友在武平坝一带活动,他说时间太久,当时又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因而全无印象。” 明月目光一黯,这是极度失望的反应。 白策又道:“他问我打听这个做什么,又说本月下旬他会悄悄来一趟邺州,到时候见面再说。” 明月点了点头,这么说好歹还有一线希望。 “他不是弃官在家了么,来邺州做什么?” 具体的白策也不清楚,只能猜测:“他到没有细说。这月下旬邺州就一件大事吧,陈佐芝下帖,召集众人到大化相聚,请帖自不会有他的,但我估计他来八成也是为了这事。” 明月立时便道:“我爹收了请帖,到时会和陈信芝父子一同去大化,咱们想办法随行。” 白策笑了笑,心道你还真是执着啊。 说完了正事,明月想想路上再有个两三天就到家了,这次出来,好几件事都先斩后奏了,收获一个白策,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消父亲的怒火。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到白策看上去年逾不惑,必定已然成家,他跟着自己去金汤寨当军师,说难听点叫落草为寇,家人又如何安置? 白策听她问起坦然道:“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内人便带着孩子回白州老家探亲去了。” 明月算一算,那会儿应当是谢平澜刚到浦襄向他求助,估计着白策担心连累家小,才把老婆孩子都远远打发了。 到是个好男人。 由此她想起谢平澜来。 在江家的时候,他只说送这个离京,送那个离京,却提都没提自己的家眷。 啧,没看出来他这般薄情寡义啊。 想到就问,白策既同谢平澜悉,应该知道内情。 “顺德侯世子么?你想到哪去了,他并未成亲啊。”白策乐呵呵道。 明月口而出:“可他都二十四了!”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