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火车票温睿没急着去候车厅,他去附近的销售点买了几瓶纯净水和几盒泡面,从北到南他得坐十八个小时,路上总得吃点。 候车、检票、上车,明明是很枯燥的事情,温睿却觉得无比有意思,他脸上的笑掩都掩不住。 登上列车的那一刻,温睿知道他摆了。 —— 硬座的靠背太高,温睿睡得脖子难受,再者他又担心行李,一路上本没怎么睡。 等他坐到淮城不过凌晨三点多钟,他头昏脑涨的,白皙的脸颊显得异常憔悴。 刚出站一群大妈大爷就涌到了他面前,吓得他登时就清醒了。 “小伙子刚下车累了吧,到我那里休息休息啊。” “去我那里,我那里便宜还干净。” “去我那儿去我那儿,一看就孩子就饿了。要不我给你煮点东西吃?” …… 那群人七嘴八舌的,吵得温睿头都要炸了,他护着包从众人手里挣了出来。 他抱歉地笑笑:“有便宜点的吗?”他现在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我的我的!”一个大妈跳了出来,“我那儿一个小时八块钱。” 温睿最后跟着那大妈走了。 大妈家的旅馆就在火车站旁边,一个很窄的店面,连块牌子都没有,只挂了个红的灯箱。 一进去就是狭窄的楼梯,大妈打着手电走在前面。 大妈人很热情:“小伙子你看着点,注意脚下,别给摔了,这水泥地摔了可疼。” “嗯,谢谢。” “小伙子来这里做什么?”淮城是南方小城,大妈的普通话不仅带着浓重的口音,还掺着苏侬软语,温睿得仔细听才能理解她的意思。 “来打工。” 大妈吃了一惊:“来这里打工?我们这儿这么穷能挣个什么钱?我们这里的人都往外面跑呢,小伙子你别是被人给骗了吧。” 温睿笑笑:“不会的。” 爬了两层楼,大妈领着他穿过一个长长的走廊,昏黄的灯光,破旧的红地毯,落的墙皮,一切都透着气。 大妈领着他到走廊尽头的小房间做了登记,过后就给他指了一间房,往前走两步就到了。 温睿推门进去,方寸大的地儿,只有张孤零零的和破旧的桌子。单是大妈自家的花被单,颜很喜庆,倒也让人无法分辨这单是否干净。 桌子上摆了个茶盘,上面象征放了三四个杯子,只是杯子底还有些许的茶垢。 他把行李放到桌子上,原想去洗个澡,结果浴室里只有个洗手台和便池,便池大片大片的黄,惹得温睿直反胃。 他冲出浴室叹了口气,左右价钱不贵,将就睡一觉,他白天还得去找房子。 他拿手机订过闹铃后,将它和钱包一并在了枕头下,和衣睡了。 不过闹铃没响温睿就醒了,他是被饿醒的,胃里一阵阵的犯酸水。他一路上他本没吃泡面,车厢里人很多,空气稀薄,味道难闻,他本吃不下泡面。 他忍着恶心去浴室拆了份一次的牙膏牙刷,匆匆洗漱过后就揣着手机和钱包去找大妈要了点热水,给自己泡了桶泡面。 吃完饭他也没急着走,他订了六个小时的,现在还早。 他不了解当地的情况,和大妈攀谈了好久,才问出来哪儿附近的房子便宜。 “我要坐哪路公车才能去那里?” 大妈撇撇嘴:“坐什么公车?我们这里有三轮车,出门一大堆,不过你别被人给坑了,坐三轮到小石巷撑死就五块钱,你稍微砍砍价。” 温睿朝大妈道了谢,也不多待,回房间收拾了行李就退房离开了。 第4章 夏季的淮城就像个小火炉,这会儿已经接近正午,整个大地像是被烘烤般焦灼,太也大得让人睁不开眼睛。 温睿刚出旅馆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他扫视了下周围,广场上基本没什么人了,不过车倒多,出租车三轮车,还有摩的七八糟地散落在火车站口。 温睿朝离他最近的那辆三轮车走去,那车有些破旧,开车的是位大爷。 他问:“请问去小石巷多少钱?” 大爷一出口就是方言。 温睿依稀听出大爷说得是八块,他想起大妈说得话,去那边最多也就五块,这大爷张口就八块摆明了欺负他外地人不懂行情,他笑着和大爷说道:“那算了。”说着就要走。 大爷连忙叫住他,不过这回用得是普通话,他道:“娃子,可以便宜点,七块行不行?这天气这么热,我也不赚你什么。” 温睿还是摇摇头,即便这大爷出五块钱的价儿他也不会去坐,明明会说普通话可叫价的时候却用方言,分明就是想糊他。 他继续往前走,就听大爷用方言恨恨说了句什么,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只当没听见。 他又问了个中年男人,那大哥比较实诚,一上来就说五块,温睿也没再多说直接坐上了车。 大哥人很热情,一路上都在和他说话。 温睿自然没放过打听的机会:“大哥你知道小石巷那边的房子好找吗?” “好找啊,我家原来就那片的,后来家里条件好了就搬走了。那片房子住久了破破烂烂的,大家都不乐意待,陆陆续续都搬了,空房间就都租出去了。那附近有个小学,有的乡下人带孩子来城里上学就喜在那里租房子住。我们这边上学划片的,户口是农村的不能来城里上学,那个学校能让进,可很不好,也不明白那些家长怎么想的……”那大叔话多,想到哪儿说哪儿,“不过小石巷的房租也比较便宜,我记得一年下来才一两千。” 温睿很是惊讶,他家那边方寸大点的地儿月租都要一千五,而且还远离市中心,淮城这边的物价真得低的超乎他想象了。 “z省不是经济大省吗?淮城的房价这么低?” “嗨,”大叔笑说,“我们这里有钱人多,物价也高,但房价肯定比不上蒙城,差得太远了。小石巷那边又偏,老城区里的老楼了,很破的,不过你放心,绝对能住人。” 温睿若有所思。 淮城是八年后就发展起来的。淮城是个县级市,和二线城市蒙城比邻而居,再过五年淮城就会被划进蒙城变成一个区,房价也水涨船高,又加上淮城山清水秀,森林覆盖率高达百分之七十四点三,招揽了不少养生人的关注,投资商也都在观望中,淮城发展起来是必然的趋势。 “那边房子破是破,但能住人,便宜还宽敞,怎么了?小伙子你要租房子吗?” “嗯,暂时没落脚的地儿,想先租个住一段时间。大哥你家还有房子吗?” “没,我家那房子早给租出去了。你要有需要,我问问我亲戚,他前几天和我提过一嘴,说他家那房子又空了下来,上一家小孩要上初中就搬走了,不知道现在租出去了没。等我把你送到地儿了,我给你打电话问问。” 温睿当即连说了好几声谢谢,他没料到自己运气会这么好。 “谢什么谢啊,你个小孩在外不容易。我家也有个崽子,他学习成绩不好,高中没读完就出去打工了。现在这世道干什么都不容易,我那小孩原来在家也惯着,出去一年回来什么脾气都没了,估计吃了不少苦……”大哥一提起自家孩子就刹不住车了,和温睿絮絮叨叨说了一路。 温睿也不嫌烦,他耐心地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声,只觉心里暖洋洋的,但又忍不住苦笑,他这辈子,不,应该是上辈子加这辈子都没人记挂过他…… “唉!”大哥猛地急刹车,一声尖锐刺耳的刹车声骤然响起,温睿猝不及防差点扑到前面的挡风板上,他刚坐直身体,就听大哥的怒吼声:“你这小孩不要命了是不是?!”说着就下车去了。 温睿怕出事儿也赶紧下了车。 好在没撞到那小孩,大哥着急忙慌想把坐在地上的小孩拽起来看看哪儿有没有碰破皮,谁知还没碰到那小孩,男孩就警惕地躲开他伸过去的手,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撒腿就往对面的马路跑去,他丝毫不在意来往的车辆,好在有惊无险地过了马路。 温睿和大哥都看呆了。 大哥怔怔地说:“这小孩干嘛?” 温睿摇摇头,他抿着看着男孩远去的背影,这种高温那小孩居然穿着长衣长…… “怪小孩,”大哥嘟囔了句,又回头招呼温睿,“快上车,这外面太大,别晒着了。小石巷就到了,就在前面一点。” “嗯。”温睿临上车又看了眼小孩远去的方向。 大哥拐进一个路口,越往里走建筑越破败,所有的楼年头都很久了,整个看着灰蒙蒙的,楼房的台上挂衣服,显得格外拥挤,还有随意搭设的竹竿,猛地给人一种很凌的觉。 “这我家,”大哥抬了抬下巴给温睿指了指,“就二楼,也是租给了过来给孩子做饭吃的夫,再前面点就到我亲戚家了。” 又开了一段路,那边的房子稍微新店,也没刚才那么拥挤了。 “我亲戚这边房子相对好点,不过也贵了点。”大哥把车开到楼前的影下,“小伙子你等下,我给我亲戚打个电话问问。” “嗯,谢谢大哥。”即便坐在车里没烈的摧残,整个人还是被热浪包围,温睿已经出了一身的汗了。 “喂……你那房子租出去没?哦,我这边有个人想租,就过来看看……那行,你过来吧,我先带他上去看看,快点啊你。”大哥挂了电话笑着说,“房子还没租出去,我们先上去看看,这外面太热了,受不了。” 温睿不好意思地笑笑:“不会耽误你生意吗?” “哎呦,我开车就是没事儿干,我儿子女儿都工作了,又不需要我养,我就搞了辆车出来开,这不打发时间还能补贴下家里嘛。” “谢谢大哥。” “你别总大哥大哥的叫,把我叫太年轻了,我都四十九了,都是大叔喽。我姓李,你就叫我李叔算了。”那大汉话里话外都是笑意。 温睿微哂,他都忘了自己现在只有十八岁了。 他笑着说:“可您看着年轻。” 这话惹得李民成咧着嘴笑个不停:“哪儿的话。” 温睿把背包拿下了车,其他东西不值钱,已经没人会拿。 两人一起往楼上去。 “你这娃娃叫什么名?” “我叫温睿。” “名儿好听的啊……” 正说着话温睿突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就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里,只是那眼神儿不带一丝温度,他浑身一凛,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可太快了,他来不及抓住。 第5章 那男孩手里拿了三包烟急匆匆往楼上跑。 男孩长得很好看,稚的脸庞,漆黑的眼眸,卷翘浓密的睫,可就是太瘦小,小脸上本见不到什么,颧骨凸起,大眼睛都凹陷了。 他浑身上下已经透了,柔软的黑发被汗水打贴在脸上,他着气,脚步有些虚浮打飘,分明就是跑了很久。 楼道不算宽,温睿和李民成赶紧侧身给他让道。 那小孩与温睿擦肩而过时,温睿看着他稚的脸庞竟然觉得他有些眼,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是谁。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