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坐在小黑屋时,从墙中裂处掏出了一个,中有一缕光落到他的掌中,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用手指去触碰光中的蜉蝣。他想着,自己或许便是那只蜉蝣,只要被人小心地接住,轻轻一送,就会挤过关住光的,回到广袤无垠的明媚天地。 所以后来,他拿起刀时,心中有过惧意,想着,万一没有人救他该怎么办? 万一没有人拉住他,他便做不了腾飞的蜉蝣,回不到人间,只能顺着光落入深渊,无人问津。 朝生暮死,卑若尘埃。 可他还是动了手。 许无涯在人间惊慌逃窜,寻找着自己的道途,寻觅着前来托举他,愿意拉他一把的人。 最后他撞到了叶长岐。 对方朝他伸出了手。 所以,他跟着叶长岐走了。 不管前方是又一个深渊,还是归途,他义无反顾跟着对方,期 望有人能拉住他,哪怕最后等来的仍是深渊,他也无怨无悔。 罗浮山救了一次、两次,甚至在数载光之后,让他与夜见城相认。 就算天人相隔,他隔着衰败的花海,等待夜见城清醒时,还在骗自己说对方只是睡着了。 许无涯知道,人有时候需要凭借希望活着,有时希望不如绝望。 他在清醒的认知与卑微的幻想中踟蹰而行,苟且偷生。身边的人也好,物也罢,许无涯总是将其深藏心底,他腾了一块最干净的地方将这些人供奉起来,视作光,捧成神明,他从来不像别的剑修,将掌中剑奉为所有,而是将那些他珍重的人和是视作自己前行的动力。 他们是许无涯的所有。 少了一个人,缺了一段往事,他的心就被撕裂掉一块,再也拼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是孤舟,在四海漂泊,若没有了罗浮山的这群人掌舵,他便像那方栽着玉石棺的沉舟,沉入深海,再不能靠岸。 苦海无涯。 “大师兄,”许无涯的声音已经喊哑了,双眸无神地在雨中游曳,先是落到叶长岐身上,又艰难地抬起来,沉沉地望着到上方的黑暗,他靠在叶长岐的身上,像是失了魂。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叶长岐捂住他的眼睛,不断给他输送灵力,将许无涯揽靠在自己身上,他明明不知道说什么,却还是鼓起勇气,安自己师弟。 叶长岐只是了一口气,抱着许无涯的手越来越用力。 “有大师兄,大师兄在,无涯,你醒醒,不要睡。”叶长岐拂开他面上的血泪与鬓发,“许无涯,你听我说……和风会去星宿川,就是我将师尊带回来的那个地方,他去了那里做守境人,等以后……新的守境人出现,他或许还能回来,你还能见到他的!你信我!” 许无涯的眼帘逐渐合上。 叶长岐焦急地大喊:“许无涯!你信大师兄!你信大师兄!你肯定会见到和风!我一定会救他!师弟!师弟!你听见了吗?师弟!” “宗主!宗主!” 白仲景冒着雨来找许无涯,见到落魄的两人,大惊失,领着人围过来。 “宗主在这!在这!” 他便瞧见了许无涯断裂的袖袍,以及那条断臂,瞪大了眼,震在原地,他一把揪住乐修弟子,胡须颤抖,声音逐渐高亢:“去!去找药宗云鹤宗主!快去!” “可云鹤宗主不是要......” “我不管他要去哪!他今天就是出了徐州也要给我绑回来!” 许无涯被带回仙阁蓬壶,云鹤宗主对于他的断臂束手无策,只能暂时稳住他的命,另寻办法。 在此过程中,仙阁蓬壶外一直有惨叫声响起,叶长岐用所有灵力覆盖在方圆百里,可任然阻挡不了黔鱼噬掉城中百姓,他亲眼见一位医修弟子上一刻还手捧草药身前,下一刻便被强大的力消融掉。 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消失。 叶长岐发了怒,四面剑雨发了疯似的冲向天上,轮番攻击盖在天顶上的黔妖,不光剑雨,还有阵法,叶长岐的灵力在这样的宣下,迅速被干,他的经脉涨痛,手掌发麻,身躯抖颤,他在暴雨中陡然下落。 最后落进冷开枢怀里。 他睁开眼,眼泪顺着脸庞滑下来,叶长岐揪住他的衣领:“师尊,你去哪了?” “和风没了,冷开枢,你去哪了?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在啊?师尊,你为什么不在啊。” “若是你在.....若是你在。” 他说不下去了,剑尊在又能怎么样? 九州大能都只能镇黔鱼,冷开枢纵使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孤身一人从黔鱼的口中拖出路和风。 路和风身死,造成眼下的局面,到底是因为谁? 因为燕似虞?因为临怀远?因为黔鱼?还是因为他? 叶长岐早已辨别不清。 他只能看见自己的双手,就算有剑也保护不了他的人。 仙阁蓬壶中,聚集着九州各宗宗主与当世大能,喧闹声不止,各宗都在争吵着如何制服黔鱼,以及质问黔鱼的来历。 孙凌风前几回了扬州一趟,将蓬莱仙阁中堆积的公务处理妥当,又安置了各处百姓,才领着舞修匆匆赶赴云顶城,在路上她便听闻了许无涯受伤的事,眼下一进入仙阁蓬壶,便直奔许无涯而去。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