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芍没有潜修医道的打算,但她乐于为蛇族贡献力量,蛇王和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医师让她做的事,她绝不会推辞。 里的生活紧凑充实,显得别苑里有些冷清。 自陌奚上次出门至今,一个月都没有回来,只每旬传来家书,告知茯芍自己的状况而已。 这些信不看还好,看了之后,茯芍便不免想念。 在她又一次独自从空 的玉榻上起来,呆坐着思念陌奚时,房门被叩响。 吱呀一声,酪杏端着瓷盘推门而入。 “小杏?”茯芍嗅到了美妙的香气,探头看向她手中的瓷盘,“你拿的是什么?” 酪杏将瓷盘放到茯芍榻边的小几上,青瓷当中是五块米黄 的糕点,面烙祥云纹形,表附白 花片,模样 致,香气萦萦不断。 “芍姐姐,”她忧心忡忡,“你又在思念陌奚大人了。每次来信,你都会低落上一阵子。” “有这么明显吗?”茯芍摸了摸自己的脸。 酪杏点头,忐忑地望着她,“酪杏虽比不上陌奚大人分毫,但是真心在乎姐姐的。芍姐姐,你……”她支吾着,红着脸小声道,“你要是觉得寂寞了,就把我当做…姐妹,不行么……” 她想让茯芍把她当做陌奚,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未免太不自量力。 陌奚那等大妖,岂是她能比附的,若是自己这么说了,或许还会惹得茯芍不悦。 “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呀。”茯芍搭上酪杏的手,听懂了她的好意,怊怅道,“小杏,陌奚姐姐是我见到的第一头妖,也是带我离开韶山的妖。我并非不喜 你,只是陌奚姐姐是不同的。” 酪杏心中酸楚,她不敢嫉妒那条美 的雌蛇,只是暗暗想着:若她是陌奚,绝不会屡屡抛下茯芍,害她这般牵肠挂肚。 她牵强地笑了笑,“我知道了,芍姐姐。” 酪杏转身,遮住眸中的惙怛。 转身之际,她挽上一方丝帕,隔着帕子取了一块香糕,喂到了茯芍嘴边,“芍姐姐,来信之后你一直郁郁寡 ,进食也少了。我冒昧借用了厨房,给你做了蜂 百合糕,你尝尝看?” 蜂 百合,都是养心安神的东西,茯芍心中触动,“小杏,谢谢你这么想着我。” 酪杏弯眸,圆圆的小脸笑起来倍加娇憨。 “芍姐姐待我好,我当然也要对芍姐姐好。”她说着,侧了侧身,更加靠近茯芍,方便喂她香糕。 茯芍本想自己拿着,但食物已经送到嘴边,她便低下头,就着酪杏的手咬了一口—— 香甜软糯的 觉顿时充溢整个口腔。 茯芍眼睛一亮,两三口将剩下的吃了。 见她喜 ,酪杏笑容愈发明媚,扭身就取了第二块,茯芍也不客气地张口就咬。 她喜 甜食,储物器里常备蜂 ,来了蛇城后也尝试了许多外面的糕点,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家能和酪杏做的这块蜂 百合糕相较。 “不甜!”茯芍吃完了整盘,才顾得上表达高兴,“为什么?明明不甜,但又觉得好甜。” 酪杏羞怯地笑,“我还会做其他点心,芍姐姐要是喜 ,我每 都做给你吃。” “好、好!” “只是……”酪杏将喂食茯芍的帕子仔细地叠起来收好,低声道,“雪婆说,我不能进入厨房。” 这是陌奚下达的命令。 除了还算值得信任的雪婆以外,府中其他妖皆不被允许靠近水井和厨房。 这盘蜂 百合糕还是酪杏求了雪婆许久,雪婆才勉强答应破例的。 “有这种事?”茯芍舔了舔嘴角,“没关系,我一会儿就去和她商量。” 她从不知道酪杏还有这等手艺,放着不用岂非浪费! 得到她的允许,酪杏欣喜点头,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为茯芍做的事。 不止点心,酪杏在做菜方面也很有一手,茯芍带她出去吃过几次陌奚介绍的店,每家店里“白味”和“人味”的菜单,酪杏只要吃过一次,第二天就能在家一分不差地复刻出来。 茯芍大为震撼。 酪杏做饭不仅仅是复刻,她会留神注意茯芍对菜的评价,再 据茯芍的口味进行调整改良。 最终出来的每一道菜,都完美契合茯芍的口味。 至此,酪杏彻底接手了厨房。 茯芍每晚从 中回来,都能吃到令她心 意足的食物,若她不是千年大蛇,而是普通的凡蛇或是女人,这半个月下来必定胖上不少。 这样的每一天都令茯芍 到 喜,偶尔沐休时,她也会收到丹樱的邀请,和她一同出门游玩。 芳鳞楼成了她们常去休息的地方,曾有一回茯芍还参加了丹家的宴会,在会上见识到了城中半数的权贵。 丹樱将她正式介绍给了到场的贵族们。 茯芍虽是最末等的县候,但光是“三千余年修为”这一条,便惹得 堂瞩目。 从此之后,茯芍不管走到哪里,遇到的贵族从县候到国公,一律尊称她为“茯大人”。 她没有 到拘谨,茯芍生来就没有居于人下过,自然也习惯这样的受人仰慕。 只是偶尔她也会 念自己的父亲。 曾让她讨厌的韶山结界,如蛋壳一般,是保护她的屏障。 如果没有这层结界,或许她还未化形就被外界妖兽 吃,即便幸运地活了下来,也不可能忍到现在才出去。 倘若她不 千岁便进入蛇城,所得待遇绝非现在这样优渥。 父亲他是真心为自己着想的。 茯芍的 子过得顺风顺水,这一晚,一同值班的老医师出了外诊,要给郡侯的丈夫看病,医师院里只留了茯芍和酪杏。 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温习医书,突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来医师院的都是伤患,这味道茯芍再 悉不过。她放下书,准备接诊。 有军靴的声音传来, 中兵士的靴底是由一种特殊的藤草编织而成的,水火不侵,能 足音,比任何鞋子落地的声音都要轻,穿上之后行走,千年以下的仲妖皆难以察觉。 茯芍坐诊的 子里也接触了不少尉官,正想着会是哪一位到访,就看见了到访者的身影。 陌生的面孔。一头狐狸。 茯芍抬眸,初秋的夜月下,一道玉立颀长的身影迈过门槛。 来者穿着最普通的军服,只是一名小卒,可周遭气质竟连王侯都难以企及。 他扎着雪白的长发,一红一银两只异 的瞳孔扫视了一番屋中的情形,随后 准利落地锁定住茯芍。 茯芍注意到,在看见自己时,这名兵士的瞳孔迅速收缩了一下,身体也绷紧了两分。 他在忌惮她。 但很快,兵士面 如常地朝她走来,坐在了她对面看诊的座儿上。 “请问,有乌梢蛇毒的解药么?”他开口,语气亦不像是个小卒,虽用词客气,却无端自带一份矜傲,没有 中其他妖对茯芍的敬畏。 茯芍看向他搭在膝上的手,左手手背乌紫发黑,靠近腕部处有两个糜烂的孔 。 的确是被蛇咬了。 “有的。”她点头,“但我还是得先诊脉。” 老医师教过她,不能听信患者的说辞,必须亲自做出诊断才可以开药。茯芍要按规矩办事。 雄妖没有反对,将被咬的那只手搁在了脉诊上,示意她可以号脉了。 茯芍的医术还不到只是听脉就能辨别出是什么蛇毒的地步,她低下头,伸出信子舔了下雄妖的手。 那只肿 紫黑的手猛地一颤,指节倏地蜷了起来。 茯芍专心品尝着毒血里的味道,分析出结果后,对雄妖一点头,“不错,是九百年的乌梢蛇。” 她说完,就见雄妖的耳尖通红一片,原本紧盯着自己的双眸也偏移了开来。 茯芍纳闷,觉得这只雄狐狸好生奇怪。 她又不是雌狐,他对着她有什么可害羞的? “小杏!”不管这只雄 白狐到底在想些什么,茯芍只管治病。她朝西厢唤道,“中品乌梢蛇毒的解药,配半份给我!” 这都是已有的成方,酪杏回了声 生生的“来了”,很快带着一个小瓷瓶步入了主屋。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看诊座上的雄妖身上,被那头雪白的长发晃了一下眼,接着便将瓷瓶放到茯芍身旁。 “芍姐姐,你要的药。” 茯芍打开盖子,再次确认了一下里面的成分,然后才 给对面。 “喝吧。”她说,“喝完就好了。” 乌梢蛇毒霸道,九百年的乌梢蛇妖所产的毒素更是厉害。 但眼前的这头白狐绝非泛泛之辈,茯芍不知为何看不清他的修为,只隐隐 觉到了在千年以上。 正因如此,他才能在被咬之后行动如常、面不改 地走来医师院;而茯芍也不必第一时间为他做应急处理。 雄妖嗅闻了一下瓷瓶,继而一饮而尽。 他起身,对着茯芍一点头,道了一句“多谢”便转身 离开医师院。 “等等。”茯芍叫住他,指了指身旁的座位,“坐一会儿。” 对上他不解且警惕的目光,她解释道,“各妖修炼的法术不同,体质也不尽相同,你得留一刻钟,确定药剂和你的体质不冲突后才能离开。” 白狐微讶。 他怪异地看了一眼茯芍,摇头,“不必,我自有分寸。” “那不行,万一有事呢。”茯芍起身,大有要拉他回来的架势,“你别担心,我可以给你开个单子,你带回去拿给你的百夫长看,他知道你来我这里接受治疗,不会追究你晚回去的。” 医师是蛇王亲自任命给她的职务,她这些 子又得到了两位蛇界医术泰斗的关照,理当尽心尽力。 茯芍可不想办砸了差事,让蛇王失望、让两位老师蒙羞。 白狐抿 ,垂眸衡量片刻后,一言不发地走去了茯芍所指的座位坐了下来。 他坐得实在端庄,全然一副 廷宴会上王孙公子的样貌, 本不像是个最低等的兵卒。 见他听话,茯芍便重新坐了下来,继续看自己的书。 无妖开口,医师院内归于宁静,只有偶尔茯芍翻书的声音。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