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玉一族太过玄妙。丹尹作为他麾下的利刃,处决了不知多少大妖,对上初次下山的茯芍,竟输得一败涂地。 这固然有丹尹大意的原因在,但无论他如何小心,毒蛇对上无毒蛇,一旦蛇毒不起效用,便只剩下了落败的结局。 上一世中情毒的沈枋庭、这一世的丹毒……这绝非巧合可言。 茯芍确有百毒不侵之能,她的鳞甲如铠,坚韧程度丝毫不亚于他。 陌奚觉出了些棘手。 这一世的茯芍完美得没有弱点,假以时 ,恐怕真有夺取王位的力量。 这些都不重要。 让陌奚觉得厌烦的是,短短半个时辰的工夫,盯上茯芍的苍蝇便又多了一只。 他走了三 ,便多了个丹樱;今 茯芍刚一入 ,便又 引了丹尹。 丹尹。 他尝到了茯芍的血 ——那连他都险些沉溺的珍馐,猎食者嗅到这样的鲜血,岂会就此罢手。 陌奚 绕着身下的灵玉榻,蛇腹缓缓摩挲着玉石表面,随后将其圈入怀中。 他开始厌烦了。 神识放开,笼罩了蛇 ,冰冷的蛇息朝着丹尹昏厥之处 去,蹿过草木,来到了茯芍“埋葬”丹尹之处。 没有。 有明显 痕的草地上只留下了点点血迹,并无蛇存在的迹象。 陌奚漠然地审度着这片草地,片刻后,收回了神识,凝神探向自己的蛇丹。 在蛇丹上 绕的数百黑丝中,他找到了牵着丹尹的那一股,自中间挑断。 细如发丝的黑线就此崩断。 陌奚的心情却没有回暖。 他想茯芍抱着他,软软地喊他姐姐; 想要茯芍绞 他,勒令他不许离开; 更想让茯芍那张月中谪仙般的脸上涂 鎏金般的蛇毒, 出属于妖姬的痴媚。 而不是和其他雄蛇嬉戏打闹,又或者警惕戒备地躲着他。 陌奚游下了玉榻,离开之时,尾尖有意无意地在玉榻上轻轻搔刮。 鲛绡微漾,晃出 离的彩光。 巨蛇逐渐缩小,待到二丈长时,上身化出了人类的皮囊。 从陌奚动作开始,茯芍就紧张了起来。 她起先以为蛇王发现了自己,随着对方的走远,她意识到,蛇王要离开了。 茯芍大喜过望,不错眼地盯着他。 她看着蛇王化出人形,可他背对着她,她只能看见对方身后披着一头如瀑的乌发。 姐姐的头发虽也是黑 ,但带着点卷儿,和丹樱类似,眼前蛇王的长发纤细笔直,行走之间,折出滢滢水光,一直垂至膝上。 他披着一件月白长袍,松松散散,宽大的袖口上,藏青绲边如波缓晃。 那如水的青丝、宽大的长袍,勾勒出一卷淡雅寂寥的画。 殿门在陌奚面前打开,茯芍来时是午后,此时已新月初上。 黪澹的月光洒在蛇王身上,他前面是无人的玉阶,身后是空旷的大殿,一切都那么孤独凄凉。 茯芍突然有种错觉,她终于走出了韶山,可蛇王却一生都被困在无人的王殿里,眼里照不进方寸生息。 “王!”殿外有侍卫惊慌赶来,跪在阶下,“前花园有打斗的痕迹,丹尹大人……不知所踪。” 茯芍心口一紧,糟了,她的隐身罩居然被这些妖 识破了! 她再无暇伤 悲秋,只屏气凝神地注意蛇王的反应。 蛇王轻轻地嗯了一声,下一刻,一道 风般和煦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了。” 茯芍一愣,这声音温柔轻缓,如饮暖酒,使人舒心,丝毫没有蛇类的 寒冷厉。 总觉得……蛇王还 温柔的,并不像自己想象得那样专横残暴、 森可怖。 “王,是否下令去城外搜寻?” “不必。”月光中,蛇王微微一叹,“不见了,就罢了……召集国中勇士,三 后,选拔新任 卫,我会亲自到场。” 那声叹息太浅,听得茯芍揪心了起来。 她望着残月下的孤王,又开始想先前的问题。 也不知道他到底受了什么伤…… …… 蛇王推开殿门之后就离去了,茯芍趁机溜出了蛇 。 陌奚一直等着她,回到别苑后,她把王玺取了出来,递给陌奚时稍犹豫了一下。 “姐姐,真的只是运一点货么?” 陌奚很意外茯芍这句话背后所指的想法。 是见过了蛇王的真身,知道了害怕,不想惹上事端;还是别的什么…… 心下回转,他点头,“当然,芍儿是怕了?” “倒也不是……”茯芍抿了抿 ,又多问了一句:“姐姐运的是什么货?” 陌奚笑了起来,“如今才问,是否有些迟了?” 茯芍 目复杂。 陌奚搂过茯芍后颈,让她抵在自己颈窝,小声低语:“只是几车灵果。如今各处关隘查得严,审批时间太长,怕果子坏了,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好吧。”茯芍把王玺递了出去,郑重其事地严肃道,“我相信姐姐。” 不管蛇王如何,姐姐对她好是不争的事实。 她到底是要优先姐姐的。 陌奚收下了王玺,“自然,我不会辜负芍儿的心意。” 茯芍又对陌奚说,“我今天遇上丹樱的弟弟了。” “听说了。”陌奚随手将王玺收入储物器,“丹尹失踪, 里 了一阵子。” “他怎么会失踪呢?”茯芍有点担心那条小蛇,“我打伤后把他放在了草丛中,不至于找不到呀。” “或许是逃走疗伤,又或许是途经的妖杀了。”陌奚不甚在意。 茯芍一怔,“杀了?” “一颗三千年的妖丹躺在路边,总会有妖心生 念。” “可蛇 里大多都是蛇妖,大家都是同族呀!”丹尹还是郡公,是监察长,更是蛇王心腹,那些妖是怎么敢这么做! 陌奚微笑着,抚过茯芍的面颊,“芍儿,胜者才是我们的同胞,败者只是食物和养料。” 茯芍愣愣地看着那双温柔的翠眸。 她当然知道,有些蛇会猎食其他蛇类,只是黄玉不会这样做。 眼前的翠瞳和今天锁定她的那双蛇瞳重叠在一起,叫茯芍想起了那冷月下的孤王。 “这么说……蛇王重伤期间, 中守卫繁多,那些妖并非是在保护他,而是在伺机 噬他?” 陌奚弯眸,没有反驳。 茯芍攥着心口的布料,“难怪他要掌控所有权贵,还要杀了挑战王权的妖。” 外面的世界,和黄玉一族有太多不一样。 茯芍的父母不会杀死挑战者,而挑战者所求只为证明自己的实力,亦不会蓄意杀死旧王。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容忍那些妖待在 里?为什么不把他们赶出去?” “越是胆怯,就越是可欺。”陌奚道,“他表现得 厉内荏,就会引来更多的杀意。” 茯芍喃喃,“可他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无所畏惧。” 陌奚挑眉,“哦?” “我进到蛇王的寝 ,里面帷幔重重,漆黑一片。”茯芍蹙眉,“他是害怕的,所以才会躲在黑暗里、藏在帷幔后。” 陌奚的蛇瞳微微收缩,又很快恢复。 陌奚的笑意淡了,但茯芍没有察觉,兀自说着:“自信且强大的蛇是不会惧怕 光的,更不必躲躲藏藏。” “我父母的巢 ——也就是我们在韶山住的那栋小楼,建立在高山之巅,直面旭 ,无有阻挡,因为他们坦 无畏,不会惧怕区区 光。” 她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 “你看,我在韶山就从来不打伞,出来以后才提伞上街,就是因为心里还有点发慌。” 陌奚垂眸。 他的理智拦下了他扭断茯芍脖子的动作。 但凡说出这话的不是茯芍,而是另外的妖,早已成为一堆腐 。 可说这话的是茯芍,是太过珍贵的琼玉。 陌奚忍耐了杀意,良久,提了提嘴角,“或许确如你所说的那样。” “肯定是我说的那样!”茯芍坚定道,“受了重伤,还被一群如 似虎的妖团团围住,是条蛇都得害怕,换我早就逃走了,他还能镇静地待在深 里,真是了不起。” 陌奚一顿,心中的郁气散去几分,化作一丝淡笑。 他睨着茯芍,“芍儿入 一趟,对蛇王改观不少?” 这正是他引她入 的目的,没想到效果超出预计的好。 “我以前想得太简单了。”茯芍叹了口气,“外面的世界真的有很多不一样。”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