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琴只得去跟沈宴秋通气,沈宴秋这里倒只是稀松平常,她才稍松了口气。 入十一月以后,府中园圃里种的梅树陆陆续续开花,小柳氏着手准备着请客的帖子,与她相的人都请来府里,足足请了有六七桌人,好酒好菜全摆上桌,还使了丫鬟去把大房和三房都请来吃席。 可大房只说沈宴秋养病,不喜热闹,三房说云氏生病,雪浓要伺候,离不开,所以两房都没来,把小柳氏气的不轻,在宴上就嘴没把门的说他们二房是庶出,不及大房和三房嫡出的贵,请个人都请不动。 这话儿转头就传到了大房三房耳朵里。 这才算不得事儿,他们吃酒,沈宴秋却来三房同云氏和雪浓用的晚饭,云氏也知道他们亲,晚间早早睡下。 东厢房这里,雪浓被沈宴秋抱在膝头安,她泪眼婆娑的诉说着云氏有多伤心,那死去的姐姐有多惨,沈宴秋覆着她的亲了好久,她才止住泪,窝在他怀中困得打瞌睡。 不想厢房外有人声,沈宴秋把人放进,自开了门出去,就见王昀的母亲孙氏在院子里跟丫鬟说来看看云氏和雪浓。 沈宴秋立在廊上,淡漠的睨着她,“孙夫人,你不在酒席上,来三房做什么?” 孙氏打眼见沈宴秋从东厢房出来,她早跟小柳氏打听过,雪浓就住的东厢房,他一个男人家,怎么就和雪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了! 第三十四章 孙氏心有嘀咕, 面上可不敢显,沈宴秋是什么身份,她哪儿有胆子说沈宴秋的不是, 左右雪浓是三房的千金, 两人也是兄妹, 沈宴秋又比雪浓大那么多, 多疼些雪浓也正常,若将来雪浓再嫁了王昀, 还愁他们王家不能再起势吗? 孙氏陪着笑道, “原是听二夫人说三夫人病了, 我想着我们两家也是亲戚,得来瞧瞧三夫人才好。” 孙氏这话委实抬高了自家,一个姓沈,一个姓王, 怎么也算不到亲戚上去,王昀是沈宴秋的学生不假,可也没听谁说,收了一个学生,学生的一大家子都跟着犬升天了。 沈宴秋神已愈冷,“孙夫人还是慎言吧,昀儿还没有参加闱, 陛下若知道你我成了亲戚,恐怕昀儿这辈子止步于举人了。” 孙氏陡时被唬住,可不是,她虽然极想同沈家沾亲带故, 可王昀再过个把月就要闱了,皇帝对闱极为重视, 考生的祖上几辈都要盘查,更不必说是哪位大人的亲眷,那牵扯起来,到了皇帝跟前,就是王昀并非有真本事,而是因跟沈宴秋的亲戚关系,才有机会高中,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更不用说,王昀还想娶雪浓,那也得等王昀高中了,才敢提这事儿,不然王昀别说进士了,只怕这举人都要保不住。 孙氏一脸恐慌,旋即就向沈宴秋告退,着急忙慌的出了三房,跑去席上,急匆匆和小柳氏告辞,就搀扶着王家老太太,再把王昀也从席上叫下来,如火烧股般离了沈家。 那孙氏原是逢着小柳氏,小柳氏才想着请她来府里,谁知竟这般让小柳氏难堪,小柳氏当即觉得自己被下了脸,席上众人都瞧着小柳氏脸上不高兴,各人也没可能当着面笑她,都默契的作看不见,继续吃着喝着这在沈家才有美酒佳肴。 孙氏只算小事,小柳氏虽不悦,这宴席却办的得意,不知被戴了多少顶高帽子,一时竟觉得自己以前实在太痴傻了,要是早些时候想出那主意,这管家权早是她的了,哪还用得着受云氏的气。 小柳氏是最喜虚荣夸耀的心,旁人三俩句好话,就能哄得她找不着北,若再送些不值当的好东西,那真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底细了。 这十一月份,离年关也没多长时间,各家往来本来就多,因小柳氏主家,昔那些想巴结沈宴秋的,往府里送礼,都被云氏给拦回去的人,又动了心思,纷纷给小柳氏送东西,指望小柳氏能替他们在沈宴秋面前说一二句好话,再有各家办喜宴的,只要送帖子来府里,小柳氏也不择选,都答应着去,若换以前,云氏管这些事情,却不愿应酬这些,凡有必要的,才去一趟,而小柳氏是喜出风头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这几天都在下雪,院里积了不少雪,下人们都在扫雪。 雪浓缩在沈宴秋怀里教他下棋,才下到一半,就听下人来报,说小柳氏来了。 雪浓便悄悄躲进内室里。 沈宴秋却还坐在棋盘前收拾棋子。 小柳氏进来,就把各家送帖子上门的事儿说了。 沈宴秋道,“我腿脚不好,二婶是知道的,这个冬天,也不打算外出,要不是为三婶回府,说不得我还在观里。” 云氏生病,小柳氏终究问心有愧,心底也虚的很,便也不能仗着长辈的身份强要沈宴秋去,但小柳氏心想,自己受了别人的礼,怎么也得帮着说两句好话。 “先前承恩侯家和万德伯几家送了敬礼来,说是如今他们家里也有在秋哥儿手底下做事的,只指望秋哥儿能照拂。” 沈宴秋忽的一笑,“二婶当了家,原来不仅当的家里,还当到这朝廷上来了。” 那笑让小柳氏后背发凉,可收了人家的礼,她总不能不帮两句,仍旧想再说一说。 沈宴秋道,“我若谁都能照拂,我为什么不把二弟三弟照拂到朝里,反倒要照拂个外人?” 小柳氏是听话不听音的脑子,沈宴秋这一说,她倒觉得在理,也是道,“秋哥儿既然说了这话,我这做二婶的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卿哥儿明年能参加武举,必然能凭自己的真本事做官,这也就没甚可说的,可庸哥儿却真要靠着你这个哥哥帮带,他自己又没才干,又没个会读书的脑子,秋哥儿如今在朝里当首辅,怎么也得帮衬帮衬他。” 内室雪浓听见小柳氏这么说,憋笑都差点憋不住,她这二伯母是真敢说,分明沈宴秋□□里都有火气了,她还往刀口上撞。 果不其然,沈宴秋冷下了脸,“二婶都说了,二弟没才干,没个读书的脑子,朝廷要他有什么用?若照二婶的话,是不是凡跟沈家有一点干系的,我都要到朝堂上来?” 小柳氏这才看出沈宴秋发火,立时缩着脑袋直摆手,说不是。 沈宴秋皮笑不笑道,“从前三婶管家,每月账房都会送账簿来给我看府里的开销与收钱,从没亏缺过,我想二婶这般有能耐,总不能做的比三婶差,这个月底,我倒要看看账簿,二婶给沈家了多少收余。” 小柳氏算算子,月底也没几天了,想想她这一个月管着家里,只有出的,进的就没多少,沈宴秋若真看账簿,必会知晓自己败了多少银钱,她慌张的出了大房,去找账房要账簿查看。 沈府的账房只听沈宴秋的差遣,别说她来,就是三房云氏来,也从他手里拿不走账簿,小柳氏暗中了多少银子,转头都并着账簿送到沈宴秋跟前。 这天正好是晴天,沈宴秋带着账簿到三房来,雪浓才喂云氏服了药,见他来,手里还拿着账簿,便知是有事,自想退走。 沈宴秋坐到前,说,“殊玉留下,我跟你母亲说的事,你也听听的好。” 雪浓遂没走,只在一旁听他们说话。 沈宴秋把账簿给云氏看,云氏直看的气笑了,“二嫂这哪是当家的人,这比爷们儿还能挥霍,才一个月,就挥霍了近五百两,这要是再让她当几个月的家,咱们家要成破落户了。” 沈宴秋嗯道,“三婶如今身体还没好全,也不便管家里。” 云氏指着雪浓笑起来,“要不说我未雨绸缪,先让殊玉这丫头学着管管家里,你若信我,暂且把这管家的事情就让殊玉担着,她会做事,脑子也灵活,不像我,有时候还认死理,上回二房那外室,她料理的妥妥当当,我这身子早先就不大好,迟早是不能再料理那些杂事,不如就先让殊玉来顶着,她若做好了,我也能歇一歇,便是做的不好,我想也不能比二嫂再差了,你若不放心,再让妙琴也搭把手,她们姊妹两个,总能把这家管好。” 沈宴秋略微思顿,点了点头,先看着这帐簿上亏空的几百两,扯直笑。 雪浓也不知道他笑什么,他笑完还瞅她一眼,她也瞪他一眼,就不看他了。 沈宴秋这便告辞要走。 云氏推了推雪浓,“又同你二哥哥闹小脾气,快跟着他走,有许多事儿要你做呢。” 雪浓才不情不愿的跟他出门去。 待回大房,雪浓仍避进内室。 沈宴秋再把小柳氏请来,给她看账簿。 小柳氏挂不住脸,她原也没想过自己这么能使钱,左不过是办了几场宴席,又去赴了几家人的宴,虽然大房和三房不去,但她是要去的,总要再带些礼,哪想就多出这么多开销来,还笔笔都记得详细,全是她的花头,她就是想赖,也没辙。 沈宴秋也没有为这事指责她,只是把她手里那几个亏空的厉害的铺子收回来,只说算是抵那几百两花头,她若再想管家,他也不拦着,只是下回再有开销大的,还是要她拿东西出来抵。 收走几个亏钱的铺子,小柳氏心都在滴血,那铺子虽说亏钱,也是他们二房的产业,就是抵押卖出去,也能回本,就这么被收走了,她再想要回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哪还想管家,别为着这管家,把二房的家财都抵完了,到时沈伯庸还不跟她要命。 小柳氏也是要脸的,只说自己这一个月管家里,才知道云氏不易,她也上了年纪,一个月下来吃力不太好,而今身上也不舒服,这管家还是由云氏管的好。 沈宴秋也从善如的让她回去好好养身体,随机便让人去把沈妙琴叫来。 沈妙琴来了以后,只见雪浓也在,她坐在角落里。 沈宴秋让沈妙琴做到自己旁边的椅子上,和她直言,要她和雪浓一起协理家中。 沈妙琴本想拒绝,但她想想自己尚未出阁,沈宴秋既然给她这个机会,若把家里管好,名声也能传出去,于她是好事。 遂也不推拒的答应了。 沈宴秋又告诉她们,雪浓只是沈妙琴的副手,沈妙琴要多理事,雪浓还得照顾云氏,也没有那么多静力做那些琐碎庶务,这家里还得沈妙琴多担着。 沈妙琴知晓不止是这个缘由,还是因小柳氏前面一个月做的太过,外面恐怕都传遍了他们二房有多穷侈极,说不定还连累了沈家的声名,沈宴秋这是给她机会补救,沈宴秋给过二房很多次机会,即便小柳氏做错了事情,沈宴秋也没责骂过一句,说到底,是他念着亲情,这沈家,也就剩了这点人。 沈妙琴既接了重担,便也不想被沈宴秋看轻,小柳氏收了不少人家的礼,沈妙琴都一一退了,至于那些不必要的结帖子,她也都婉拒掉,这样一来,外面人又有了新传言,只说是小柳氏那一个月故意为之,好等沈妙琴接管家里,就能显得她多明能干。 风言风语自是有的,但这家里家外沈妙琴和雪浓管的井井有条,有眼睛的都知道,沈家这两个姑娘都是管家的一把好手,那等家中还有未娶亲的,自然惦记上了姊妹俩。 雪浓忙起来,就没空往大房跑了。 沈宴秋便一三餐都在三房用了,照沈宴秋的话来说,山不来就他,那只能他去就山了。 这雪浓清点完库房,回房后就有些累了,一番洗漱进。 沈宴秋给她捏捶背,寝衣本来就松,她懒懒的趴在枕头上,任那双手游动,半张微张着眸看衣襟里指形变化,她支不起,仰起颈张口受着他的吻,没一会儿又跌回去,他就势追上去再与她亲在一起。 被下两人挨紧,雪浓睫轻动,汪着水眸看他,就差一点就能越过雷池,受他有多疼自己,她有点怕,却又有点说不出的念想。 沈宴秋深一口气,挪开身,下去入了盥室。 等到再出来,就见雪浓侧着身坐在里,眼眶红红。 沈宴秋近前,笑道,“怎么了?谁又惹殊玉恼成这样?” 雪浓只不作声。 沈宴秋唉了声,伸臂揽到她肩上,想让她躺下来睡觉。 雪浓伸着细手指把他的手臂推走,紧咬着,半晌说,“如今我也大了,二哥哥既然要避嫌,就避的彻底些,我们兄妹以后也不要来往的好,也没人稀罕。” 说着就落泪,气的那纤细身子都在颤。 沈宴秋微抿,想笑,又怕她哭的更厉害,只得做沉思状,未几道,“殊玉这是在恼哥哥了。” 雪浓哑声道,“我不敢恼二哥哥,还请二哥哥离开我房里,我要睡了。” 沈宴秋干脆睡下来,枕着她的枕头,说,“哥哥也不敢走,只怕一走,殊玉的眼泪要淹死哥哥。” 雪浓气归气,又恨他说死,扭过脸就着眼泪冲他道,“谁就哭了!你太小看我了!” 沈宴秋便没了逗她的心,连道着好,把人往怀里抱,在她耳边呢喃,“我怕你痛,你却为此恼我,没心肝。” 第三十五章 然后没心肝的姑娘真就推推搡搡着他, 羞臊难耐的跑下去,躲进了碧纱橱不愿出来。 那事儿对于姑娘家而言,终归是难以启齿的, 沈宴秋与雪浓虽有过一次, 那时疼的她受不住, 现她又失忆, 自不知前情往事,她不懂, 沈宴秋却不能不懂, 若太急着只会伤她的身体, 情到浓时,徐徐图之,方能让她舒缓接纳。 沈宴秋慢踱到碧纱橱前,隔着薄薄一层青竹纱门, 瞧里边儿雪浓靠在博古架上,身条极纤美柔妩,哪哪儿都长得太好,叫人不忍暴对待。 沈宴秋笑道,“现今府里给你和妙琴管着,我也放心,我要去白云观再养养, 这回就不带你去了,你跟着妙琴在家里,若有谁叫你的,不要出府去, 我都代下去了,你只在家中做事便好, 外面的,自有妙琴应付。” 雪浓闷不吭声,等他出去了,才从碧纱橱内出来,回想了想,他就这么把她丢在家里,自己一个跑去白云观,岂不显得好像她太巴望着跟他有什么,他这是躲她呢,姑娘家的矜持让她有气没处使,她心想着他既然敢走,那以后也别来找她了,她是断然不会低头的! 沈宴秋说走就走,翌清晨就匆匆离府。 雪浓气的都不去送人,早上和云氏一起用早饭,云氏说手头有个成衣铺子一直亏损,想着到她手里,横竖她针线活厉害,不如就改做绣坊,请些绣娘在坊内做工,也不求挣大钱,就当是提前给她留在手里,学学怎么经营铺子了。 雪浓一听要开绣坊,没来由的很高兴,铺子到她手里后,就忙指派了人手去办,所要用进去的钱银,也是她自己贴的,吃喝上又用不着她使钱,单月银她就有二两,云氏和沈宴秋还怕她不够花,又常给些零散金子银子,攒下来,也有不少了,这么贴进绣坊里,将将够。 绣坊里聘的绣娘,全是她一个个看过的,要人本分老实,心灵手巧,做事手脚麻利等等,新开的绣坊,也没多少人来应聘,统共也才招了七个人,这七人做针线活都是一把好手,寻常的那些活计,都好做。 但雪浓却不要她们接那些人人都会做的活。 雪浓了几天时间,去绣坊教这些绣娘做绢人,绢人要用的蚕丝、丝绸、纱绢是好料子,都有她供着,但要她们都学好。 做绢人的手艺人不多,其中手艺好的更是难得,雪浓与她们有约定,这门手艺是雪浓传给她们的,论理,雪浓算是她们的师傅,雪浓也不要这虚名,只是不许她们外传,白纸黑字都写着,一个个签字画押,绣坊给的工钱足够这些人养家糊口,雪浓也不是要她们终身卖给了绣坊,她们只约定十年的时间,十年以后,她们或走或留,都随她们意。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