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发作了吗?” 刚才还死活睁不开眼睛的人瞬间清醒过来,伸手扶了他一把。 殷稷顺着她的力道坐回了榻上,并不愿意多提自己的身体:“不是,是刚才起得太急了。” 谢蕴没言语,只抓着他的手给他号脉,其实唐停留下两个方子让她选很有些为难她,她才跟着学了三年,有一半的时间还都在昏睡,实在是不敢轻易出手,可眼下整个北境,除了唐停她是最了解狱火生的,也只能指望她了。 “你先歇一歇,我出去看看。” 她下地去换了衣裳,见殷稷还靠在头没动弹,又折返回来,扶着他躺了下去:“你等我一会儿,我这就让人去给你熬药……” 殷稷眼前天旋地转,思绪也十分混,他摸索着抓住了谢蕴的手:“你别太心,我其实还好。” 谢蕴抿了下嘴,殷稷一定不知道他现在的脸有多难看,若是知道,他就不会说出这种一听就是骗人的话了。 “嗯,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她给殷稷了鞋,又盖了被子,这才随手一扯大氅匆匆走了出去:“玉,拿着这张方子去抓药,抓好了立刻熬上,三碗水煎成一碗,快。” 玉不敢耽搁,接了方子就跑了出去,谢英姐弟着他走了进来,瞧见谢蕴散发站在门前颇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了?” 谢蕴摇了摇头,她不是信不过自家人,但有些事还是尽量少些人知道的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皇上晨起有些着凉,劳烦兄长去和众位将军大人解释一句,等龙体恢复一些再行传召。” “这丰州的军医还是有些本事的,可要传过来给皇上看看?” 谢济沉声开口,他心里是清楚,若是殷稷只是得了个风寒,谢蕴不至于这般不得体地就出门,只是看破不说破,对大家都好。 “唐姑娘留了方子,”谢蕴摇头拒绝,“不用再麻烦,只是需要休养。” 谢济便不再多问,转身走了,谢英也没有多留,将一本册子递了过来:“这是我整理的丰州册子,皇上若是想知道什么,只管在里面翻找,应当是都能找到的,若是实在找不到,再唤我就是。” “多谢大姐姐。” 她颔首送二人离开,转身回了屋子,殷稷已经又睡了过去,身体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甚至连那只抓她的手都没收回去。 她捏了捏那只手,起被子盖了起来,心里却有些后怕,得亏殷稷是在房间里发作的,若是在外头,若是在战场上…… 不想还好,越想后心越凉,她俯下身,将耳朵贴在了殷稷口,听着那规律的心跳声,那点后怕这才慢慢散了下去,却仍旧控制不住的忧虑起来,唐停那边怎么样了? 唐停一个嚏打出来,她抬手鼻子,往周遭扫了一眼,路过的蛮兵正在偷看她,被她发现后慌忙扭开了头,但这种偷看显然不足以让她打嚏。 “有人想我了吧。” 她笑了一声,端着一托盘的药抬脚朝王帐走去,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有颤抖的求饶声,是苏青果,她眼神一沉,这个王八蛋,都告诉了他要静心,竟然还在闹妖。 她开帘子进去,一眼就看见殷时将人死死踩在脚底下,拼了命的碾。 “皇上怎么又动了?肩膀还没愈合呢。” 她没开口为苏青果求情,殷时这人十分恶劣,越是有人求情,他就越是兴致高昂,他显然很喜对一个人下手,却能折磨两个人的快。 好在他还算听话,又踹了一脚便坐回了椅子上,苏青果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唐停没有看她,自顾自将药放在了桌子上:“我为皇上换药。” 她拿了个瓷瓶,却不等靠近就被殷时一把抓住了手,大约是刚才折磨人的时候用力太过,他手上有汗,黏腻腻的触得唐停控制不住的想哆嗦,太恶心了。 可她咬牙忍住了,她还没找到药引子,不能现在就撕破脸。 “每次看见你,我都很慨,丰州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竟然藏着你这么一个人……若是那天我没让人去劫掠,可就见不到你了。” 唐停将他的手推开,自顾自开衣裳给他处理伤口:“别动手动脚的,咱们可是说好了的,我帮你保住这条胳膊,你放我离开,我就是个医女,可不想掺和打仗这种事。” 殷时低沉地笑起来:“朕真是应该把那些御医都杀了,他们竟然说我这条胳膊保不住,可惜楚镇那个王八蛋非要和我作对,一群废物,到底有什么留着的必要?” “少说点话吧,”唐停淡淡开口,“伤好之前,不能动怒,不能动武,要静养,你别忘了,你最重的伤可不在肩膀,为了你自己好,刚才那种事不能再做了。” 殷时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反手摸上了唐停的大腿:“那朕心里这股火怎么办?不发出来对伤也不好吧?” 唐停没言语,只垂眼静静看着他,殷时喜她这种眼神,或者说,他喜打破这种眼神的过程和快,就和当年在破庙里折磨谢蕴的时候一样,只可惜,现在力不从心。 怀揣着对当年的追忆,他慢慢合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唐停这才扬起手狠狠一巴掌落在他脸上:“人渣。” 她没有耽搁,确定人真的陷入了昏睡,转身就开始翻找营帐,这里她其实已经找过一遍了,那天第一次见到殷时的时候,她就找过,可惜没有找到,不然那天她就会杀了这个男人。 第736章 我来教她做事 那天殷时那句“跪下,爬过来”一出口,她就动了杀心。 明知道谢蕴说得很对,杀了这个人她可能逃不出去,可念头还是没变,她半蹲下身,仿佛是要跪下去,却是趁机在地上捡起了一枚碎瓷片,随即那瓷片携裹着巨大的力道毫不留情的撞上了殷时的脑门,生生将他撞晕了过去。 她揪着殷时的头发,将他的脸打成了猪头,可被撞晕过去的人却本没醒。 她下心里的怒气,开始翻找药引子,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药引子,她就把这个败类活刮了。 可她将营帐翻了个底朝天,七八糟的东西找到了一堆,却没有一个像是药引子,活刮殷时的念头被迫打消,她需要找个理由留下来,并且活下来。 她又看了眼殷时,目光宛如即将解牛的庖丁,给他卸点什么东西下来,才能把他吓唬住,让他不敢动自己呢?这好像有点悬……要不也以牙还牙的去下毒? 她犹豫不决,冷不丁外头来了人,是军医来给殷时换药了,守卫却把人拦住了,大约是怕这时候把人放进来会怒殷时,带累他们受罚。 可军医的到来却给唐停提了个醒,她是个大夫啊,除了伤人下毒,她还有一身本事可以用,可刚才怎么就脑子都是土匪的手段呢? 堕落了。 她极快地自我反省了一下,抬脚朝殷时走了过去,殷时这肩膀不好医治,军医虽然尽力了,可毕竟技艺有限,复位做得很不好,兴许她能在这上头做点文章…… 念头还没落下,她目光忽地一顿,中医望闻问切,医术高深者,有时候只看一眼就能看出来一个人哪里不对,眼下唐停就从殷时的脸上看出了不对劲。 她嫌弃地抓过男人的手号了号脉,随即一声哂笑,果然如此。 这男人当年腹部受过重创,已经是个废人了,怪不得那么多女奴没有一个活着的,他不会让人知道自己这个秘密,因为一旦公之于众,他这正统的名号就会失去该有的号召力。 一个不能诞下子嗣的皇帝,即便是正统又如何?百年之后不还是得将江山拱手让人? “你还真是送了我一份大礼啊。” 她抬手摁在男人肩膀的伤处,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烈哀嚎,殷时一头冷汗地醒了过来,对于自己刚才怎么晕倒的他并不清楚,可却清楚地知道现在的痛楚是这个女人造成的。 “人,你找死……来……” “你的隐疾,我能治。” 唐停淡淡开口,短短七个字,将殷时的叫嚷都噎了回去,可他的神情却并没有半分喜,反倒是浓重的杀意一点点溢了出来。 “你胡说八道什么?” 唐停指尖滑落,隔着衣裳慢慢点在了他下腹:“你以为我会随便开口吗?皇上,我是这世上唯一能治你隐疾的人,你当然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你以后也只能做个废人了。” 殷时咬紧了牙,他虽然秉残暴,却不蠢,这个女人可不像是寻常俘虏:“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过是个游方医女,在丰州只是路过,就被你们的人抓了过来,”唐停的话半真半假,“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你不会让我活着出去,所以我想和你做个易。” 殷时没言语,只用完好的手抓住了唐停的手腕,指尖掐住了她的脉门,唐停按捺着揍人的本能,并没有反抗,殷时这是在试探她会不会功夫,会不会给他造成威胁。 片刻后,他得到了意的答案:“好,我和你做这个易。” 话虽如此,可唐停知道他不信任自己,那些时常打量她的目光里,一定有一道的主人,是殷时派来监视她的,可她还是利用这个机会在蛮部留了下来,她陆陆续续搜过了几个可能会藏有东西的营帐,却一无所获,只能再次来这里试一试。 “到底藏在哪里了……” 她嘀咕一句,将板掀开,一寸寸摸着上头的木板,唯恐自己错过了哪个细小的暗格,可惜就算她这么仔细,却仍旧没找到。 “还有哪里没找过?” 她将板放回去,又扫了一眼营帐,打量着哪个角落是自己遗落下的,可不管看向哪里,都是她已经翻找过的地方,她眉头紧拧,看了一遍又一遍,随即目光猛地顿住。 刚才瘫在椅子上的殷时竟然坐了起来……他醒了! “你在找什么?要不要朕帮你一起找?” 他咧嘴一笑,森然开口。 唐停本能地骂了一句,心脏都跳漏了一拍,这禽兽怎么回事?她不是在药里加了东西吗?为什么会半路醒来? “你是不是在想朕为什么会醒?” 他似是很享受这种戏耍猎物的觉,他缓神开口,眼底带着足:“这是朕的地盘,就算楚镇以下犯上限制了朕的行动,可要对付你一个小丫头,还不是易如反掌?” 话音落下,帐外就有守卫冲了进来。 唐停被迫退到了角落里:“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我?” 殷时大笑起来:“我怎么可能信你一个女人?留下你就是想看看谢蕴还有什么本事,没想到竟然是用偷的,不中用,她太不中用了……还是让我来教教她怎么做事吧……” 他笑容逐渐收敛,目光毒地落在唐停身上:“把她大卸八块,送回去让谢蕴自己拼。” 第737章 不惜代价救她 蔡喜匆匆进来禀报,说是郑寅来了,特意来见她的。 谢蕴正在喂殷稷喝药,闻言动作瞬间僵住,郑寅来见她只有一件事,唐停。 她将药碗给蔡喜,起身走了出去,郑寅正在原地踱步,见她出来连忙了上来:“姑娘,出事了。” “说清楚。” 郑寅抱拳应了一声,这才开口:“蛮部的暗吏这两天没有传消息出来,臣恰巧有差事要办,就亲自去了一趟,却发现那边正在戒严,接头的暗吏说……” 他停在了最关键的地方,听得谢蕴直蹙眉头:“说。” 郑寅这才再次开口:“说是蛮部那边抓住了一个刺杀殷时的刺客,现在整个蛮部都在戒严搜查同,情形有些不好,暗吏们大部分都撤了出来。” 虽说他一来,谢蕴就知道事情要不好,可在猜测得到确定的时候,她心里还是咯噔了一声,暗吏都撤了那情形就不是一般的严峻了。 “抓住了吗?消息可能确定?” “臣没有亲眼见过,但暗吏说王帐里确实发生过混。” 谢蕴蜷缩了一下指尖,殷时那个人,心狠手辣又险狡诈,他传出来的消息不能全信,但至少有一点是能确定的,唐停一定是被发现了。 她现在如何?有没有受伤? 她心脏发沉,虽说知道唐停也是人,可她却总有着莫名的信任,以为她不会出事,所以她才那么草率的就把人请了过去,现在看来,是她太过想当然。 唐停一旦出事,就相当于是害了两个人,也是害了大周。 可现在不是自我反省的时候,她不能让唐停出事。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