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那件往事,他愤怒的浑身发抖,他打小立下的要为国为民的宏愿不允许他为了一己私怨就和皇帝为难,祸害百姓和朝政,可这股怒火却从三年前一直烧到现在,从未有片刻熄灭。 少年慕艾,谢蕴与他而言是皎皎白月,是万千星辰,是他得不到便默默守护也好的心上人,他拼了命的在城墙上护着他,那么凶险的情形,他们奇迹般的撑了过来,她本该有个大好的以后和未来,可结果呢? 因为皇帝的任妄为命丧梅林! 他怎么能不恨他?他怎么能不恨他! “他不配知道,悔恨也好,痛苦也好,都是他活该。” 他冷冷开口,显然丝毫不曾动摇自己的决定,只是他很遗憾,遗憾谢蕴得去而复返,他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回来。 “谢姑娘,他对你处处苛责,还害你丧命,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离开这里吧,他不是良人。” “不是他的错,”谢蕴抬手了下额角,她不知道在祁砚心里,竟然存了对殷稷那么浓重的恨意,“我当年是中了毒,神医又迟迟不来,我才想回梅林去看一看,他是如我所愿……” “谢姑娘你不必为他辩解,即便当真是你开口要求,他也不该答应,”祁砚神态不见丝毫和缓,“他明知道会加重你的毒发还要带你去,这个罪过他推不掉。” 他垂眼看向谢蕴:“现在你也知道皇帝情大变,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现在他又远在大宁寺,正是你离开的时候,我会派人护送你回千门关,伐蛮的事我也会竭力阻止,不会给他再去打扰你的机会。” 谢蕴神情复杂的看着他,迟疑片刻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谢姑娘,你是在担心我吗?” 祁砚眼神不自觉柔软下来,殷稷将人给他,若是从他手里丢了,对方肯定不会放过他,但是没关系,他有法子保命,等他做完了该做的事,就会去寻谢蕴。 “不是。” 谢蕴开口,清脆的一声否认在耳边响起,祁砚瞬间愣住。 第628章 皇位的秘密 他怔了怔才回神,因为难堪,脸上火辣辣地烫了起来。 “这三年,姑娘的情好像也有些变了。” 以往的谢蕴是不会这么不给人留情面的。 谢蕴轻叹一声:“祁大人,我并没有变,我子始终如此,说得好听些叫恩怨分明,不好听便叫乖戾,在我与旁人之间,若非无可奈何,我素来是选我自己。” 祁砚蹙起眉头,他不喜谢蕴这般说自己,她不是那样的人。 “谢姑娘,你方才犹豫应当是还有别的顾虑,且说出来,我一定能帮你。” 谢蕴却有些开不了口,她方才犹豫,不是犹豫要不要走,而是在想要怎么再拒绝祁砚一次,其实以往她从未给过对方半分希望,可即便如此,对方还是对她这般用心。 她并非不识好歹的人,多少有些不忍,可当断不断反受其。 她深一口气:“对不住祁大人,我不走不是因为旁地,是放不下殷稷,我不能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祁砚如遭雷击,脸都是不敢置信:“为什么?是不是阿云说得还不够清楚?这些年他做了很多惨绝人寰的恶事,你是不是不信?你跟我来,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靖安侯府还吊着一群尸体,你看看他们死得多惨就知道了皇帝现在……” 谢蕴微微一抬手,祁砚一把抓了个空,身体僵在了原地,他很是绝望:“谢姑娘……” “祁大人,井姑娘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该说的都说了,我来这里,也是为了等你。” “那你……” “可比起你们,我更相信他,”谢蕴柔声打断了祁砚的话,这是两人见面以来,她最温柔的一次,可这温柔却不是给祁砚的,“他一定有他不得不那么做的理由,内情我会再去问他,今天多谢大人了。” 她微微一颔首,算作道别,随即转身就走。 祁砚不死心的追了上来:“你就不怕有一天,自己也会落到那个地步吗?” 谢蕴目光微微一闪,虽然她不知道当时的具体情形,但也能猜到几分,还是先皇的问题。 只是殷稷显然懒得周全,也不在乎自己会被人议论成什么样子,他只想清除那些人,为那些在内中拼死护着他的人报仇。 血债,当然需要血来偿。 不管是德高望重的朝臣,还是藏匿于民间的暗探,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即便没有实证,他也还是要下手。 “祁大人,有些内情我不便告知,但你放心,以后他不会再如此,我会看好他的。” “谢姑娘,你不要太天真了。” 祁砚再次开口喊住了她,“我知道你和皇帝有年少情谊,可你看看庄妃,她可是为皇帝生育过子女的人,可现在呢?还不是毫无理由地就被下狱了,你若是执不悟,会步她后尘的。” “大人的话我记下了,后会谨言慎行的,我也有句话想忠告大人。” 谢蕴转身看着他:“大人已经定亲了,就该尽好为人夫的责任,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我这等无关紧要之人,就不劳大人心了。” 无关紧要? 祁砚被话里那明显的疏离刺得心口生疼,“我与她定亲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将她留在身边,是想着有朝一替你……” “祁大人,”谢蕴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慎言。” 她不想知道祁砚为什么要和井若云定亲,但很清楚,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大人,有些事情没想清楚的时候,切莫胡言。” 她再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丢下这么一句话抬脚大步走了。 祁砚苦笑一声,切莫胡言?是不想听吧? 他失魂落魄地在石墩子上坐了下来,眼下这个局面是他从没有设想过的,他没想到谢蕴在知道殷稷那么残暴之后竟然还会选择留下来,还让他不要多管。 为什么? 谢姑娘,到底是为什么? 他到底哪里好,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 他合上眼睛,拳头却越握越紧,腔里的都是愤怒和不甘。 “这不是祁大人吗?您怎么在这?” 一道略有些耳的声音响起来,祁砚懒得理会,对方却越走越近,他不得不看了一眼,然后就瞧见了一张有些眼的脸:“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来者正是几天前拦下他马车,说有法子阻止伐蛮的人。 “小人没钱住客栈,就在这地方借居。” 祁砚冷冷瞥他一眼:“撒谎,寻常人宁愿睡街口也不会来这种地方,你是什么人?” “小人就是个普通人……” “既然不肯说实话,那就别耽误我的时间。” 他起身要走,陈立这才笑起来:“大人真是明察秋毫,好吧,小人的确不是百姓,我叫陈立,来自北周。” 祁砚瞳孔一缩,脸骤变:“逆贼!你竟敢如此猖狂!你信不信我这就喊京都司来……” “逆贼?” 陈立冷笑一声,“究竟谁是逆贼,可说不准啊。” 祁砚听这话锋不对,有些狐疑:“你什么意思?” “大人就不好奇皇上为什么理由也不给一个,就杀了那么多人吗?” “你知道?” 陈立眼底闪过寒光,恻恻道:“我当然知道,因为他不是正统,杀那么多人是为了灭口。” “不可能!” 祁砚矢口否认,殷稷怎么可能不是正统? “那大人要怎么解释,皇帝一意孤行要伐蛮?” 祁砚被噎住,对此他也百思不得其解,不管他怎么劝殷稷也都没有改主意,难道他真的…… 第629章 恰似故人 大宁寺佛香袅袅,禅声阵阵,一众僧人神情肃穆立于门前,大雄宝殿内主持了因点燃三炷香躬身递到殷稷手里:“皇上,请。” 殷稷仰头看了看佛祖的庄严宝相,缓缓躬身三礼。 “许久不见,主持别来无恙。” 了因上前将佛香接过,恭敬进香炉里,这才念了声佛:“阿弥陀佛,承蒙陛下惦记,贫僧不胜荣幸……静室已准备妥当,陛下可前往观灯。” 这灯自然是指长明灯。 虽说王惜奴在里也说是会为谢蕴点一盏,但殷稷从未信过她,所以真正属于谢蕴的长明灯其实一直供奉在大宁寺里,每年他都会来两趟。 一次是生忌,一次是死忌。 每次来他也不需要人陪,自己就能在屋子里盯着那灯看一天。 次数一多,了因也就不再多言,见人来就往后院引,虽然这次的子对不上,但他仍旧没多想,可殷稷却喊住了他:“阇梨留步,朕有一惑,还请解之。” 他抬手倒了两杯茶:“请坐。” 了因念了声佛算是谢恩,盘膝在蒲团上坐了下来:“贫僧有所耳闻,可是龙首断裂之事?” 殷稷却摇了摇头:“伐蛮之事朕意已决,莫说龙首断裂,便是太庙坍塌,亦不能改。” “阿弥陀佛。” 虽说是九五之尊,可这般口无遮拦,连祖宗都能拿来说笑,还是让了因有些意外,连忙垂眸念了声佛号,可他毕竟是出家人,忘来处,无去处,故而很快便平复了情绪:“既不是此事,还请陛下明示。” 殷稷却又犹豫起来,指腹轻轻敲了几下桌面才叹了一声:“朕有一事想从心,又唯恐有错,故而迟迟不决,还请佛祖指一条明路。” 蔡喜忍不住看了两人一眼,这话莫说旁人了,就连他都没听懂,说得太含糊了。 可了因脸却并无变化,仍旧一副慈悲模样,他合十一礼:“诸法因缘生,我说是因缘,因缘尽故灭,我作如是说……陛下虽心有困惑,却已有答案,贫僧不必赘言。” 殷稷低叹一声:“大和尚悉人心,罢了,朕不过是所求太多,患得患失而已,你去吧。” 了因又宣一声佛号算作道别,可走了两步却又回头看了过来:“贫僧有一偈语赠与陛下,不悲过去,不贪未来,心系当下,由此安详,阿弥陀佛。” 大和尚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殷稷看了他一眼,轻轻拨了一下茶杯:“不贪未来……如何能不贪呢?” 他轻叹一声,抬眼看向立在壁龛里的长明灯,怔怔地有些出神。 一点灰尘悄然落下,不偏不倚落进茶盏里,殷稷回神,瞥了一眼才开口:“出来。”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