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喜忍不住了:“我说王大人,公主那可是金枝玉叶,就算老夫人进也未必能见得着,你现在还想把人接出去?自古以来就没有君去见臣的道理。” 王沿隐在袖中的手紧紧一攥,风水轮转啊,曾经皇帝在他面前都不敢放肆,可现在连他身边的奴才都敢教训他了…… 这等羞辱他记下了,等后他重现了王家的荣耀,一定会十倍百倍地还回去。 “蔡公公说的是,本官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求皇上怜惜臣一片孝心了。” 殷稷却迟迟没有言语,王沿抬头看过去,就见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抬手撑住了头,眼睛都闭上了,一副要睡过去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没听见他刚才说了什么。 愤怒夹杂着屈辱,冲得王沿几乎变了脸,可形势比人强,他最后还是按捺住了火气,躬身退了下去。 “这王大人看着喜怒无常,原来这么能忍。” 蔡喜回头看了一眼才开口,殷稷仍旧闭着眼睛,片刻后才开口:“把朕打仗缺钱的消息散出去。” 蔡喜连忙应声,又有些困惑:“皇上若是想要王家的家产,抄没就是了,何须这般大费周章?” “抄没?” 殷稷终于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萧窦两家不曾抄吗?入国库才不过几千万两,大周一年的赋税罢了,你觉得可信?这些世家,底子厚着呢,只是旁人都不知道罢了。” 蔡喜了口气,他倒是没想过会有朝廷都抄不走的家产,怪不得当年谢家都倒了,王窦萧荀还一直盯着谢宅,怕是他们也清楚,当年先皇的抄家,拿走的不过是谢家的九牛一。 “朕这次不会重蹈覆辙,且等着吧,他们一文钱也别想藏下。” 蔡喜瞧见了他眼底冷漠又残酷的光,忙不迭低下头:“皇上圣明。” 第606章 医者仁心 到御书房的时候,廖扶伤已经候着了,见殷稷来立刻上前为他施针。 “可取得出来?” 廖扶伤将银针一落在他腿上,额头上已经见了汗,显然承受的力极大。 先前这银针刺之术他只是在张唯贤那里偷了几手,用的并不练,后来对方入狱,家学都被抄没送去了太医署,他才得以仔细钻研。 “臣会尽力一试,即便取不出来,也绝不会让这东西危及您的命。” 如同蔡喜之前以为的,殷稷口口声声对外说的风寒的确没有那么简单,早在前年他就发现自己身上有东西,每动一次就会发热一次,偶尔也会如同昨天晚上那般,来一次剧痛。 廖扶伤自从发现后,就一直在试图用将那东西出来,但一来是那东西太小,平常找不到痕迹;二来也是他那时候本不想管,所以从来没配合。 “有劳你了。” 廖扶伤连道不敢,说话间又落下两银针。 当年没能救治谢蕴,一直是他心里的坎,也让他意识到了自己有多么的学艺不,所以这些年哪怕升了院正他一直都在钻研医术,好在这些年过去总算有所进,在皇帝频繁发热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端倪,一直思索解决之法,这么多时过去,总算有了个点苗头。 这次他一定能救皇帝。 等施完针,已经到了中午,廖扶伤累得几乎虚,蔡喜连忙让小太监将人扶下去休息。 殷稷也并不轻松,浑身都是冷汗,按理说该歇一歇的,可一上午没有见到谢蕴已经让他的忍耐濒临极限,所以犹豫片刻他还是乘上了銮驾。 回到乾元的时候,里头正热闹。 秋将至,谢蕴正张罗着人将他的衣裳被褥拿出来晾晒,原本空旷的院子此时热闹一片,谢蕴就拉了把椅子在旁边翻晒一些放了很久的书籍,许是瞧见了兴趣的内容,她拿起一本翻开了起来,瞧着专心致志的样子。 殷稷因为见不到人而有些烦躁的心情瞬间平复了下去,他抬了抬手,没让人声张,自己放轻了脚步进了门,凑到谢蕴身边时才瞧见她看的是一本数理书。 “写得可还好?这是去年工部编纂的,我做了修改。” 谢蕴很是惊叹:“皇上真厉害,这一处改得极好,如此计算简单明了。” 殷稷眼睛一亮,嘴角瞬间扬了起来,却又被他强行了下去,十分矜持道:“随手一写罢了。” 谢蕴撑不住笑起来,有点想亲他,可惜周遭都是人,她还是要脸的。 “皇上用膳了吗?” “正打算寻你一起吃。” 他将谢蕴拉起来,抬脚往正殿里去,只字不提自己的身体,反倒是将王家的热闹当做趣事说给她听。 可谢蕴却听得目光一闪,世家底蕴深厚,绝不只体现在对朝政的把控和人脉上,殷稷猜得没错,每个世家都藏着不为人知的底牌,就如同他谢家暗中掌握千门关一样,虽然那四家应该还没到这个地步。 但殷稷若是能将王家彻底扒干净,会不会因此对谢家再生出忌惮来? 她眼底闪过忧虑,可当下并没有解决的办法,只得先将顾虑下,转而提起祁砚:“他昨与我说了几句话,很是奇怪,我怀疑他知道些什么。” 殷稷对此并不意外,他早就察觉到了祁砚对谢蕴的在意。 “他不敢异动,放心就是。” 他说放心,谢蕴自然相信,便将这茬暂时放下,正要让人传膳,玉就说尚局的女使来了,这是来送殷稷秋的衣裳的,他已经几年没有置新衣了,穿的都是她做的那些袍子,这次还是她搬过来后做主让尚服局置办的。 “趁着有时间,皇上试试吧。” 殷稷这些年瘦了许多,尚服局那边存的尺寸怕是要不准了。 她既然开口,殷稷自然无有不从,伸着胳膊摆出了一副任由摆的姿态来,谢蕴一笑,抬手就要去拿衣裳,却瞧见女使们身上竟颇有些狈。 “这是怎么了?有人在尚局闹事?” “是萧嫔娘娘,”女使委屈的低下了头,“今天是往各送秋装的子,都是一样的东西,昭殿那边却很不意,将东西退了回来要尚服局重做,尚说眼下伐蛮在即,中一切节俭,重做是不行的,只能改,萧嫔娘娘就生气了。” 谢蕴有些担心,虽说上次在殿遇见的时候,秀秀似乎并不畏惧萧宝宝,可到底对方是主,她是奴,而且这件事真要掰扯起来,也不能说是萧宝宝的错。 可惜的是,她现在并没有能力去护持秀秀,所以只能看向殷稷。 殷稷倒是很受用她这样的目光,可是他如今明得很,是绝对不可能白白帮忙的。 “虽然朕很忙,但秀秀也是朕看着长大的,空去看看也不是不行……但是报酬得谈谈。” 谢蕴一呆,没想到殷稷会当众和她讨价还价。 眼见她一脸的不可思议,殷稷也警惕起来:“你不会想让朕做白工吧?” 这幅控诉的神情看得谢蕴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吝啬鬼。 “那你想要什么?”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大庭广众下问出来,殷稷有时候太过没脸没皮,她不能跟着丢人。 “朕要……” 谢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晚上我给你研墨,就这么定了。” 殷稷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他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研墨就想打发了? “唔唔唔……” “再说话,研墨也没了。” 殷稷:“……” 他一脸憋屈地出了门,不明白自己明明想好了一肚子的条件,怎么就能一个都没说出来。 亏大发了。 因为这点不甘心,路上他脸一直沉着,唬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谢蕴远远坠在后头,萧宝宝对她有敌意,她不想面去找惹麻烦,可又很好奇殷稷之前提过的,对方身上很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所以才跟了上来。 尚六局还很热闹,隐约有吵闹声传过来,这像是萧宝宝会闹出来的动静,谢蕴加快了脚步,躲在上次殷稷站过的树下朝里头看了过去,可这一看却愣住了。 第607章 她果然很古怪 萧宝宝竟是在和人厮打,又抓又咬的,动作十分烈,可即便如此也没占到上风,此时正被那人在地上揪扯头发。 人和女使似是惊呆了,竟然谁都没有上前,等銮驾到跟前的时候他们才慌忙回神,上前将两人分开,谢蕴也是这时候才认出来和萧宝宝动手的人是谁,那是长秋殿里毫无存在的林贵人。 “这怎么还动起手来了?两位主子快别打了。” 蔡喜连忙上前搭了把手,瞧见他原本还死活不肯松手的人这才消停下来,俯身接驾。 谢蕴本以为萧宝宝吃了这么大的亏,是一定会去殷稷面前告状,撒泼耍赖要他给自己主持公道的,可没想到见礼后她竟然哑巴了似的没吭声,只抬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殷稷,眼底竟是十分明显的思念。 “怎么回事?” 殷稷却是半分都没在意她的神情,自顾自开了口,他有些不耐烦,若是谢蕴还没回,他是不介意里出点子让他看个热闹的,可谢蕴现在回来了,他便不想再将时间浪费在旁人身上。 听出他话里的不痛快,本就跪了一地的人越发低了身体,似乎恨不得就这么把自己藏在人群里。 可林贵人和萧宝宝却藏不得,见殷稷开口询问林贵人只能回话,她极少面圣,这三年来更是头一回见他,一开口声音就因为紧张而哆嗦起来:“回,回皇上,臣妾刚才就是说了句萧嫔娘娘难伺候,她就恼了。” 谢蕴靠在了树干上,这像是萧宝宝会做的事,对方脾素来如此的,让她松一口气的是秀秀没有掺和进去,不然为了维护规,殷稷也不得不责罚。 “是你先惹的事?” 殷稷显然也相信了,开口虽是询问,却也带了责备,萧宝宝眼眶一红,猛地低下了头,竟然没有如同以往那般为自己辩解,也没有指责殷稷不曾偏袒她,只是默默地开始掉眼泪。 谢蕴有些惊讶,怪不得殷稷说古怪,这副神情姿态实在是不像她会有的样子。 “尚局给臣妾的东西,还不如林贵人的好,臣妾就想理论两句,她们不肯承认林贵人的东西是尚局做的,说我无中生有,不给我重做,说要改他们又嫌麻烦,我实在气不过……” 萧宝宝这才低声开口,声音里都是哭腔,虽没说委屈,可字字句句都是委屈。 殷稷蹙眉,先前女使也说了萧宝宝要改衣裳,可却没提一个嫔位还不如贵人的东西好这一茬。 “东西呢?” 人连忙将两人的东西都送了过来,殷稷扫了一眼,萧宝宝的东西的确是嫔位的规制,秀秀虽然和她有过节,却没在这上头克扣,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说萧宝宝在无事生非,因为林贵人的东西的确更美一些。 虽然料子刺绣都在规制之内,可不管是花样还是配都要别致许多,生生将嫔位的东西衬得灰扑扑起来。 蔡喜也看出来了,秀秀大约就是想借此打萧宝宝的脸,虽然没有违反规,可用心不良,真要追究是能治罪一个不敬的。 可这毕竟是自家人,他怎么能看着人受罚呢?所以斟酌片刻他还是委婉开口:“嫔位毕竟高一阶,理应更端庄持重一些,奴才倒不觉得是尚局有意为之。” 殷稷瞥他一眼,蔡喜讪笑一声,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也没有遮掩,只腆着老脸讨好地笑起来。 人都知道皇帝偏颇秀秀,此时听蔡喜这明显开的话,忍不住唏嘘起来,昭殿的人更是屈辱地低下了头,萧宝宝再怎么不得宠好歹也是个后妃,竟然被一个人为难至此,甚至被低阶的贵人殴打都得不到一个公道,真是太没有天理了。 谢蕴也啧了一声,却不是出于怜悯,而是预到了一场闹剧,以萧宝宝的脾,她是不可能忍下这口气的,待会儿不知道会怎么哭闹。 “蔡公公是这么想的吗?”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