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蕴抱着他的大脑袋了两下,故意闹他:“皇帝陛下还要问吗?不问我可睡了。” 殷稷连忙抬起头来:“还有很多要问,当年是怎么回事?你们是在哪里遇见唐停的?为什么一句口信都不传给我?” 谢蕴有些无可奈何,她还以为殷稷会把这件事往后面放一放呢。 “当年……啊。” 她本想简单讲一讲当年的事,却没想到刚开了话头,热的吻就落在了她身上,他仿佛要将她身上那些洁白的梅花染成绯一样,亲吻格外用力。 你不是说先问吗? “谢蕴,别停,继续说。” 谢蕴:“……” 你个王八蛋,这怎么说? “乖,把这些年的经历都说给我听,我很想知道……” 谢蕴认命地仰起头,在风雨飘摇里断断续续开口:“当年唐停是在梅林带我走的……兄长也,也不知道……他,他怕你会受刺……就骗你说,说……啊,殷稷,你属狗的吗……” 殷稷从善如,动作很快温存起来:“继续,别停。” “……” 第573章 父皇 蔡喜下午就命人烧好的热水终于派上了用场,殷稷一连传了三遍,才抱着疲力竭的谢蕴回到了榻上,只是可惜的是当年发生的事到底没有讲完,因为到后面谢蕴就不肯再开口了。 他若是催一句,就会被抓两下,催急了还要被咬,他只好作罢。 黎明的第一缕初辉透过窗户照进来,殷稷又摩挲了一下谢蕴身上的香雪海,这才心意足地叹口气,抱着人合眼睡了,只是他并没能睡多久,因为今天是大朝会,他必须面。 这些年他整治朝堂,简化吏治,朝臣奏报已经不敢再说废话,因为两句之内提不到重点,就会被他贬官惩戒,久而久之,朝会也就不必每都办,逐渐就成了如今这般三小朝会,五大朝会的模样。 “宵苦短……” 他叹息一声,在要不要罢朝中犹豫不决,冷不丁薛京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皇上,您可醒了?臣有要事禀报。” 虽然因为清明司是他的亲信,再加上薛京曾经在里伺候过,所以他出入闱会比旁人少许多限制,可即便如此,薛京也很有分寸,若非大事不会擅自进。 殷稷不得不起身,临走之前却又抓着谢蕴的手好生了一顿,眼看着人要被他折腾醒了这才收手。 “怎么了?” 薛京的脸有些难看:“臣刚才接到线报,楚镇整合了大半蛮族,如今已经在外再建北周。” 殷稷啧了一声:“朕就知道他和异族有牵扯。” “这些人真是不知死活,檄文已发,他们还要如此,这是活够了,想让我大周送他们一程吗?” 薛京脸黑沉,眼底杀意凛凛。 “怕是他们早就狈为了。” 殷稷歪靠在椅子上,抬手一点,示意薛京坐下说,薛京却本坐不住,因为殷稷这猜测他也想过,想要收拢民风彪悍,又骁勇善战的北方部族,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只能是早有勾结。 怕是先前狈逃窜的假象也是做给他们看的,本意是想惑朝廷,让皇帝以为他们已经不成气候,不再理会,好借此休养生息,却没想到殷稷发了檄文要调兵北上,一副斩草除的架势,无可奈何之下,楚镇只能将最后的底牌亮出来。 “这么说,当年的上林苑行刺,也和他不了关系,” 当年那件事,清明司一直没查出来罪魁祸首,现在看来应该就是楚镇,“这个逆贼,竟然那么早就起了不臣之心。” “还是先皇谋划的好啊……” 殷稷喟叹一声,听得薛京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再怎么厌恶先皇,那也毕竟是殷稷名义上的父亲,他实在不好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皇上打算如何?可要请钟青将军深入北地,斩草除?” 殷稷却摆了下手:“这个不着急,朝会上再议吧,倒是你,要说的话说完了?” 薛京苦笑一声,殷稷如今对人心太过通透,在他面前他本毫无秘密可言:“臣的确还得到一个消息,只是应当是假的。” “说来听听。” “臣听说,这个北周还有个皇帝,身形样貌看起来都像是……” 说着话他又迟疑了起来,殷稷不耐烦地瞥他一眼,才将他后半截给了出来:“暗吏说,那人像极了逆贼殷时。” “你说谁?” 谢蕴的声音忽然自不远处响起,随着她话音落下,内殿门被豁然推开,她未曾梳妆,脸上是努力克制后仍旧残留的不安和慌,脚下甚至都没穿鞋。 殷稷蹙了下眉,起身了过去:“怎么醒了?脸这么难看?” 他拉着谢蕴站在自己脚上,本想抬手安抚她一番,却被谢蕴一把抓住了手:“殷稷,方才你们说是谁?齐王还没死吗?兄长当年没有杀了他吗?” “暗吏没有看清楚,兴许并不是真的,”薛京开口解释,当年的事他查了个差不多,对谢蕴的心情多少能理解一些,“楚镇诡计多端,当年为了将罪名栽给萧家,也曾李代桃僵,这次说不得是故技重施。” 毕竟当年他是在场的,他亲眼看见谢济的那只拳头穿了齐王的身体,他实在很难想象有人受了那种伤还能活过来。 这番说辞让谢蕴稍微冷静了一些,只是眉头仍旧蹙着。 殷稷抬手将她拢进怀里:“没事,我不会放过他们,不管那个殷时是真是假,我都会让他人头落地。” 谢蕴仰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应了一声,殷稷抱着她进了内殿,再出来的时候脸变得很难看,谢蕴一向很避讳提起齐王,这还是他头一回看见提起那个人时她真正的情绪,不安竟遮都遮不住。 “皇上,臣不知道里头还有……” “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知道的也很多,这账朕以后再和你算,上朝吧。” 薛京心口一凛,猜着皇帝大约是觉察到自己隐瞒了他当年悔婚内情的事了,他不敢为自己求饶,只能答应一声跟在他身后往前朝去,心里却仍旧很苦恼,若是待会儿皇帝问起来,他要怎么开口才能减轻罪责…… 脚步声很快消失在乾元里,谢蕴却在龙上睁开了眼睛,她刚才并没有睡着,是不想耽误殷稷的事情才合眼假寐,现在人既然走了,她也就不必再自欺欺人了。 齐王,还真是魂不散…… 她不能容忍这个人东山再起,更不能容忍他来抢夺殷稷的江山,还有当年的事情,那一宿有多不堪,她不想再想起来,也不想让殷稷知道,她必须要做点什么。 只是人远在北地,她实在鞭长莫及,该怎么做才好…… 她拧眉沉思,外头却忽然吵闹了起来,她懒得理会,一声清脆稚的“父皇”却钻进耳朵,她一愣,这世上什么人会喊父皇两个字? 殷稷的孩子。 她腾的坐了起来,顾不得更衣就走了出去,殿门推开,一个三四岁的娃娃站在门外,正抓着蔡喜的手要找父皇。 “这是王惜奴的那个孩子?” 她开口,唬了蔡喜一跳,捂着口定了定神才答应一声:“正是。” 他有些新奇,这姑娘知道庄妃? “公公,父皇在哪里,母妃病了,我要带父皇去见她。” 第574章 佛口 蔡喜自然不可能真的带着这娃娃去找殷稷,且不说殷稷会不会见,就只是算算时间,对方此时应当也已经在朝堂之上了,他们是进不去大殿的,所以蔡喜只是替含章殿那边传了太医。 谢蕴眼看着娃娃走远,心里很是好奇,王惜奴犯的可是秽闱的大罪,殷稷怎么会放过她呢? 可惜外头还有逆贼余孽对她虎视眈眈,她不敢擅自离开乾元,只能找蔡喜打听。 “姑娘好奇庄妃娘娘的事儿?” 蔡喜含笑开口,看在殷稷对谢蕴这般宠的份上,他自然不会隐瞒,只是当年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他被留在了外,即便后来回了,也仍旧知道得不甚清楚,只能模糊说个大概。 “庄妃娘娘仁善,当年内之后,她怜惜京中多有伤亡,所以在佛前发下宏愿,此生茹素,即便大病将死,也绝不求医问药,以此为众人祈福,她还在含章殿里为一位故人点起了一盏朱燃长明灯,彰显诚心。” 谢蕴微微一怔,这朱燃长明灯,顾名思义,便是用人的血浸泡灯芯,使其通体朱红,以此彰显心中赤诚,传闻说的是血不净,则灯不明,灯若明,则被祈福者诸多苦难恶果,将尽由奉灯者承担。 但传闻毕竟是传闻,谁都不能当真,没想到王惜奴竟然就用这个理由说服了殷稷。 只是这故人,该不会是她吧? 若当真是她,王惜奴这便相当于是在她面前跪了三年,她可真是豁得出去。 “母妃,太医来了……” 娃娃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进含章殿,身后娘连忙快走几步赶在她进门之前将她抱了起来:“小祖宗唉,娘娘正念经呢,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打扰。” 娃娃听话地闭了嘴,只眨巴着大眼睛,渴望地看向正殿。 含章殿的庭院和谢蕴当年见过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一进正殿却完全变成了另一番天地,原本清雅的居所变成了佛堂,四周不见丝毫摆设,朴素的都有些简陋。 随着一声声不疾不徐的木鱼声传来,王惜奴的身影逐渐清晰,她一身素衣跪在佛像前,正对着一盏长明灯低声念经,那长明灯的灯芯果然如同蔡喜所说,是朱红的。 一刻钟后,念经声停了下来,人鸢萝连忙上前扶起了她,许是觉得娃娃很是懂事,她忍不住称赞了几句:“小殿下真是孝顺,这样小的年纪就如此记挂母妃,娘娘以后可有福了。” 王惜奴脸上出个淡笑,不知道是不是闻久了佛香的缘故,她身上竟真的多了几分与世无争的超淡然:“她有心了,这样的年纪本该贪玩的……到底是我这个娘并不好,连累了她。” 鸢萝连忙反驳:“娘娘说的哪里话?您素来宽厚仁和,小殿下就是随了您才养得这般好。” 王惜奴摇着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提也吧,让她进来吧。” 话音未落,她已然咳了几声,鸢萝连忙给她拍了拍后背,打从当年难产,险些一尸两命之后,王惜奴的身体便一直不好,偏偏她还发了那样的宏愿,以至于这些年一直绵病榻。 可她又劝不得,只能叹了口气,出去传话了。 不多时,娃娃便跑了进来,一头扎进了王惜奴的怀里:“母妃,儿臣找了太医,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王惜奴垂眼看着她那张稚可的脸颊,轻叹一声:“公主有心了,母妃不妨事,以后你不能再去乾元打扰你父皇了,他理万机,咱们不能给他麻烦。” 小公主闷闷地哦了一声,王惜奴了她的头发:“这次去,父皇可骂你了?” “没有,父皇上朝了,是蔡公公给我找的太医。” “是吗?他有没有说皇上身体如何?” 鸢萝怜悯地叹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家娘娘哪哪都好,还为皇帝生下了唯一的孩子,可怎么就得不到他半分怜惜呢? 可即便被这般冷待,她家娘娘也一直惦记着皇上,小公主往乾元跑,大约也是察觉到了母妃的想法。 可她毕竟年纪小,没见到人也想不到要去问旁人,所以听见王惜奴这般问起来,娃娃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啊?”王惜奴笑了笑,眼神却淡了几分,她仍旧着小公主的头,但只有两下便收了回去,“带她出去吧,我身子不适,别过了病气。”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