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扶伤见他语气里都是困惑,连忙又仔细诊了诊,可当真是并无问题:“皇上安心,龙体康健。” 殷稷低声重复了一遍便没了言语,手却始终没放下来,廖扶伤犹豫着还想上前,钟白却忽然进来传话,说靖安侯已经整装待发,前来向殷稷辞行。 知道皇帝暂时是没心思继续诊脉了,廖扶伤识趣地打算退下,却不等出门就被殷稷喊住了。 对方并不言语,目光却直直地看了过来,看得廖扶伤逐渐头皮发麻。 “下去吧。” 许久后殷稷才撂下了这三个字,抬脚出了内殿。 廖扶伤却在原地呆住了,这什么意思啊? 他茫然地出了乾元,身后有人追了上来,钟白二话不说往他手里了个钱袋子。 廖扶伤吓了一跳:“钟统领这是干什么?有话直说就是。” 钟白有些为难:“我是想请你去看一个人,我始终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 廖扶伤一听就明白了:“你是说幽微殿……” “嘘!” 钟白多少都有些心虚,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可他心里却总有个疙瘩。 “你是太医,去哪里都不显眼,你就替我去看看,要是她没事我也就安心了。” 他说着又掏出一个钱袋子来,“都给你吧,之前她对你有些无礼,你别放在心上。” 廖扶伤将荷包和钱袋子都给他还了回去:“统领不必如此,姑姑本就是我的病人,我理应对她负责,今天已晚,我明就去。” 钟白连忙抱拳道谢:“多谢你了,你帮我这一回,以后我掏心窝子对你,给你喂饭把都成。” 廖扶伤哭笑不得,这是人呢还是咒人呢? 他正要挤兑两句,冷不丁瞧见路过的人都在打量他们,目光颇有些古怪,他顿觉丢人,也顾不上再说什么,遮着头脸灰溜溜地跑了。 其实他对谢蕴的身体始终持有疑问,这些子以来也一直坚持不懈地翻找医书,好不容易才找到点头绪,可那书却寻不到下半册,他回了住宅又翻找起来,却是一找就到了第二天中午。 他唬了一跳,再不敢耽误时间,匆忙换了衣裳进,等幽微殿出现在眼前时已经到了未时。 一支纸鸢悠悠然自院墙中飘了出来,廖扶伤不由驻足,还有心情放风筝,谢蕴姑姑可能真的没有大碍吧。 他放下了一半心,正要走近,却瞧见另一支风筝自旁的苑也升了起来。 第390章 暗中的敌人 今的风格外剧烈些,谢蕴放纸鸢不过一小会,掌心已经被勒出了数不清的红印子,单薄的身体也被纸鸢带得摇摇坠。 可她怕谢淮安看不见,便仍旧咬牙坚持,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若是谢淮安在京城,怎么都该给出回应了,若是没有…… 她不自觉有些走神,要杀荀宜禄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她不能完全排除对方出事的可能。 但事到如今,对方是她唯一的退路,她只能心怀侥幸地继续等下去。 谢淮安…… 这一走神的功夫,手上忽然一松,谢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下意识伸手去抓,却还是晚了,风筝当着她的面飞走了。 她叹了口气,后知后觉地觉到掌心一片濡,她低头一瞧才发现掌心被那柔韧的丝线划出了一条长长的血痕,黑的血丝渗出来,却觉不到疼痛。 她握了一下手掌,眼看着那不祥的血迹在掌心晕染开来,轻轻颤了下眼睑,然后出帕子一点点住了掌心。 门口忽然传来争执声,谢蕴被惊动,抬头看了一眼,等听清楚是有人想进来却被内侍拦住时,下意识以为又是秀秀。 她了额角,正打算好好和她讲讲道理,就见大门被推开,一道比秀秀要结实高大的影子走了进来。 她知道那不是秀秀,可天太暗,她有些看不清楚,等人走近了她才认出来,是廖扶伤。 “廖太医?你怎么来了?” 廖扶伤却没言语,先谨慎地打量了她两眼,见她身上已经没有之前拿着枕头打人的凶悍气了,这才放下心来走近两步见礼:“姑姑安好,我受人所托,来为姑姑看诊。” 受人所托? 谢蕴一时猜不到是谁,却也懒得去问,管他是谁呢,她想是殷稷,那就只能是殷稷。 她心情好了一些:“我无碍,先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廖扶伤苦笑一声:“姑姑别说这种话了,旁人如何我不管,反正我是不信的,说起来还是我无能,明知姑姑身体不对劲,却就是寻不到缘由,带累姑姑被这般误会……” “莫要胡说,”谢蕴一正脸,看过去的目光颇有几分迫力,“你要牢牢记得,我身体如何是张唯贤一锤定音的,与任何人都无关,他若是有人追究起来,你莫要说错话。” 廖扶伤有听没有懂,可见谢蕴说得郑重也没敢反驳,倒是被这句话提醒着想起了张唯贤。 打从上次离开幽微殿之后,对方就闭门不出,前天他和几位同僚去探望,就见人裹在被子里胡言语,一会儿是疾言厉的威胁辱骂,一会儿又是痛哭涕的求饶道歉,不管谁喊他都没有反应,竟像是真的疯了一样。 他颇有些唏嘘,谁都没想到堂堂院正竟然是这么个下场。 可他并没多言,目光很快落在谢蕴身上,却见她也正看着自己,目不转睛的样子,简直看得人头发麻。 他嘴边那句要看诊的话顿时忘了怎么说,心里颇有些无奈,昨在乾元皇帝也是看着他不说话,今来了幽微殿,又换成谢蕴姑姑了。 他低头打量自己一眼,这身上到底哪里不对? “谢蕴姑姑……” 谢蕴充耳不闻,心里一片麻,她想和廖扶伤打听一下殷稷的情况,可又有些开不了口。 她怕今天不问,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问了;可又怕自己问了,得到的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怕听见殷稷现在处境仍旧艰难,而她又无能为力,会越发惦记。 “谢蕴姑姑?” 廖扶伤锲而不舍地又开口,眼见谢蕴眼珠终于动了动,连忙开口说要诊脉,然而下一瞬谢蕴便起身往内室去了,只有一句话远远地飘了过来。 “你回去吧。” 廖扶伤懵了一下:“姑姑,我来都来了,你好歹让我诊个脉,我也好回去差。” 谢蕴靠在头垂下眼睛,指尖无意识地抓紧了袖口,那伤痕已经蔓延到小臂了,就算脉象仍旧看不出什么来,可廖扶伤又不瞎。 她不想让旁人知道,尤其是廖扶伤,对方本就对她中毒之事有所怀疑,若是发现这般痕迹必定会告诉殷稷。 他已经举步维艰了,不能再让他分神。 “我没事,你走吧。” 听她语气这么坚决,廖扶伤很是无奈,脑海里却忽然灵光一闪:“姑姑最近很喜放风筝?若是您今让我好生诊脉,明我便带个风筝来送与姑姑,方才我瞧见一个蝴蝶风筝很是致……” 虽然谢蕴被这毒折磨得心力瘁,可还是被廖扶伤这句话逗得扯了下嘴角,她是三岁孩子吗?会被一个风筝贿赂? 她正要拒绝,却忽然察觉到不对劲:“方才瞧见?你在哪里瞧见的蝴蝶风筝?” “四处都有,好些风筝呢。” 谢蕴一僵,好些风筝……她是另有目的才会如此,可旁人怎么会大冬天地放风筝? 莫非…… 她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来,是谁在暗中对付她? 第391章 好像走不了了 王惜奴靠在贵妃榻上,懒懒一抬手,人便忙不迭将尚食局献上来的果子递了过来,她却只瞥了一眼便随手打掉了:“不和胃口,换。” 人不敢言语,连忙退下去换了新的,王惜奴的目光这才透过窗户看向院子,那里正有人在冬的寒风里拉扯着放风筝。 “别处放了没有?” 闻竹立刻上前回话:“已经有人去放了,御花园,冷,连长信附近都有人。” 王惜奴意地点点头,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暗芒。 闻竹有些不明所以:“主子怎么忽然想起来要看人放纸鸢了?这冬里风大,再有经验的人都不如天里放的好。” 王惜奴笑而不语,她身体不好,这胎保得辛苦,哪有心思看旁人放纸鸢? 她这么做还不是因为看见谢蕴放了,那个女人明明得罪死了太后,如今却能全身而退,连皇帝被那般欺骗戏耍也还心眼都是她。 这样的人如何能不防? 她抬手摸了摸肚子,虽然这个孩子是个孽种,可既然走到这一步了,那就必须扶持他登上皇位,这种时候她绝不允许出现任何岔子。 所以谢蕴这放纸鸢不管是想做什么她都不会让对方如愿。 只是这样一个人还要她自己动手防备,不管怎么想她心里都恼怒得厉害,在发现幽微殿有异动时她就又传了王夫人进,原本是想借母亲传个话,让父亲动手处理掉谢蕴的。 结果王夫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王家最近事情繁多,让她这个作为女儿的为父分忧。 王惜奴险些被气笑了,她在中一向被其余三家盯得紧紧的,既要防备旁人暗害这个孩子,还得费心思讨好皇帝,子本就过得十分辛苦,这种小事若还要她来处理,王家有什么用? 王家事情再多,有哪个能比保住她们母子更重要? 可惜她的母亲在王家过了这么多年都是蠢货一个,眼都是夫婿儿子,对她这个女儿本上心,也不明白夫婿子嗣权势再盛,也不如握在自己手里有用。 她和王夫人又是不而散,最后只能自己动手,可到底是忌惮殷稷的警告,并不敢明目张胆做什么,只能暗地里动这种手脚。 可即便如此,一旦她成了也足够谢蕴喝一壶的。 她冷笑一声,抬手捂住了额头:“本近心神烦忧,母亲为我算了一卦,说是中有祟冲撞,放这纸鸢能去去晦气,中各处可都安置了人?莫要让祟冲撞了旁人。” 闻竹又应了一声:“娘娘如今身怀皇嗣,内侍省不敢怠慢,中各处都安排了人手,今夜娘娘可以安眠了。” 安眠? 王惜奴拨了一下人新换上来的果子,颇有些畅快地笑了一声,她今天晚上可睡不着,谢蕴一连放了三天的纸鸢,不管是在等人还是在等消息,今天晚上大概率都会有个结果,她要亲眼看着尘埃落定。 谢蕴的猜测和王惜奴如出一辙,如果谢淮安在京城,那今天晚上大概率会夜探闱。 原本她是无比期待这一天的,可现在情况却完全变了,那么多不知道哪里来的风筝,会把谢淮安引去哪里呢? 一旦找错了地方,他还有命逃出去吗? 她静不下心来去分析究竟是什么人在暗地里对付她,却很清楚现在得做点什么,不然就相当于是她亲手将谢淮安推上了死路。 可现在她能做什么呢? 她仰头看向天空,未时还未过,她还有时间再放一个风筝,只要将风筝涂黑,谢淮安必然能认出来这是她的。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