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微征,却也没有多言,只是抬手道了句“请”。 道衍泰然一揖,随朱棣朝内寝走去。 内寝里,婢女已放下锦帷,重重叠叠的帷幔后依稀能见一抹躺着的身影。榻前搁着软墩小几,几上放着巧柔软的脉枕。 道衍在几前坐下,婢女小心翼翼地将徐长的手腕胶片在脉枕上。道衍隔着丝贩搭指在她的腕脉间,隔得须臾,他曲指逐一敲按起她掌侧的三焦、定惊诸。随即,他又一抖僧袖,掌中霍地滑出一只木瓶。 朱棣紧紧盯着他的举动,道衍仿佛浑然不觉,径自将木瓶倒扣于徐长的掌心。木瓶里落下一物,赫然是一只通体如玉的白蚕。那白蚕沿着他敲按过的位缓慢爬动,所过之处淌下一条青绿水渍,却在眨眼间又消失不见,而那白蚕的身躯也慢慢的从玉白变成青碧,看着煞是诡异。 朱棣强忍着才未呵斥阻止。待那碧蚕在徐长掌心爬完一圈,道衍终于将之收入了木瓶。他收瓶入袖,起身对立即上前查看徐长情况的朱棣说道:“王妃体内毒素已除,待用芦、绿豆各五钱熬汁服下即可清除余毒。” “毒素?”朱棣猛然抬首,漆目迸出摄人的寒茫。“大师是说王妃并非染疾,而是中了毒?” “不错。”道衍点头,“那蚕名为药蚕,喜食毒物,体则可解毒。若食毒物,通体即会由白变为青绿之,颜越深,毒即越深。贫僧适才观药蚕颜,王妃中毒并不深,时也不长,此番解毒后不会伤及本体和胎儿。” 尽管道衍言语间不乏宽,朱棣的脸依旧难看至极。长竟然无声无息的中了毒,若非这和尚今赶来,他们只怕还不知实因,而长保不准会中毒的越来越深。若到了最后,她或许就会…… 朱棣未敢继续想下去,只是头一回生起了一种惊怕之。他深几口气,强下腔的后怕和怒火,向道衍拱手致谢:“大师施救之恩,朱棣不尽。后大师但凡有需,朱棣定不推辞。” 道衍一笑:“能为自当为,王爷不必客气。” 朱棣深视道衍片刻。这个和尚对他定有所求! 他倾身将徐长的手轻柔的放入衾褥,轻抚过她憔悴却已现出血的娇颜,凝视了良久方直起身。放下垂帷,他冷声吩咐罗拂仔细照顾后,提步离开了内寝。 一出内寝,朱棣立即召来明峰,寒着脸冷声下令:“即刻将府里上下仆婢看押起来,没有本王的命令,谁都不许踏出王府半步!”长不可能无缘无故中毒,而自她回京后,除了在府里便是在坤宁,而因身怀有孕,身边的侍卫和仆婢不下六人,在中能接触到她的人并不多。而在府里她并不喜太多人在身边,能接触到她的人自然也会更多。 “不知大师可否告知王妃所中的是何毒?”朱棣看向一旁的道衍。 “此毒名为蓖罗,原是一种草药,其果可止痛,其汁则含毒,能麻痹筋脉致人昏,若不解毒则会一直昏不醒,直至殒命。此毒无无味,混入茶水汤粥之中很难发觉。”道衍缓缓说道,“依贫僧推断,王妃应是十前中的毒。如非王妃因悲伤过度而使身子有所损耗,此毒现在并不会发作,但也幸而如此,才不致毒入体髓。” 朱棣面沉如水,但眼里的怒火掩也掩不住。长回京后,鲜少在中用膳,在府里时因食不大好,多是食些汤粥之类,对她下毒的机会不可谓不多。 十前……他记得那一长将画了整晚的画献给马皇后,之后受到父皇的称赞,还将高炽留在了身边教导。 他缓缓伸掌又握紧,以平息中翻腾的怒火。此事不难猜测,如此有针对的下毒,凶手必然就是那些眼热长受宠的人。凶手自不会亲自动手,必是买通了府里人,而能不动声的持续下毒,定然是近前之人…… 隔了半晌,他的神和语气恢复如常,淡然说道:“此事还请大师暂且保密,待本王查明真像后,定然亲自向父皇举荐大师。” 他第一眼便看出这个和尚有野心,而对一个有野心的人而言,由他这样一位王爷亲自举荐,不啻为天赐良机。然而,道衍却摇了摇头,“贫僧与当今陛下并无君臣之缘,王爷不必在陛下面前提及。” 出乎意料的回答让朱棣微微眯起了眼。道衍对他质疑的目光并无所动,忽然说道:“贫僧与王妃曾有一面之缘。” 朱棣目光利了几分,又听道衍说道:“当贫僧赠了王妃几句禅诗。诗言:西河师子九州闻,抖擞金众兽宾。哮吼一声天地静,五湖四海奉明君。” 朱棣蓦地一震。道衍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贫僧当卜算出,贫僧与这一位明君后有君臣之缘,只待时缘到了,即会相见。” 朱棣眉目渐寒,冷冷盯着面前言辞放肆的和尚:“大师所言本王却是听不明白。看在大师对本王与王妃有恩的情份上,本王奉劝大师一句,人可有大,但不可生曲,以免祸己祸人!” 道衍大笑出声:“王爷,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从,良臣择君而侍,何来曲之谓?” “大师乃出家之人,难道不知妄言是犯了五戒?”朱棣拂袖冷哼,“当今圣上驱除鞑虏,复我河山,雄才大略,平定天下,励图治,斯民安乐,难道在你眼里,当今圣上还称不得明君?” “贫僧从不打逛语,自不会知戒律而犯。”道衍端是从容的望着面沉的朱棣,“当今圣上自是古今称著的帝王,不过于贫僧而言却非良主!” 朱棣冷笑:“那不知怎样的明君才能让大师俯首称臣?” 道衍不慌不忙,捋须一笑:“王爷骨相非凡,英武冠世,如果王爷诚能用才,贫僧愿奉王爷一顶白帽子戴戴!” “荒唐!”朱棣然大怒,“来人,将这胡言语的和尚赶出去!”(未完待续)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