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前。李绍棠披夜而还。 他将一封信并两枚平安符呈与朱棣,稳声禀道:“据属下查探,每隔三四月,吴小姐即会收到属名白夫人的书信,共有十三封,信中多为游历杂事。唯此信是让吴小姐将这两枚平安符供于白马寺。属下入寺取得平安符,而符上写的生辰八字,与王爷……”他略顿,看向正出信的朱橚,“和周王殿下的一模一样!” 朱棣锐目骤紧。朱橚迅速取过平安符,拆开出明皇的符纸,符纸上以朱砂寫着生辰八字。他惊愣的道:“这是我们的八字!” 倏地,他出信展开,出纸秀雅中透着英气的字迹。朱橚拿信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失神的看向朱棣,哑声道:“四哥,是她,是她的字迹!” 朱棣神平静的接过信与符纸,揽目而瞧,眼神愈来愈幽深。良久,他放下信,拍了拍李绍棠的肩,和缓的说道:“绍棠,此行辛苦你了,下去歇息吧!” “是!”李绍棠知他们有事商谈,躬身退下。 只剩兄弟二人,朱橚立即急切的道:“四哥,我们去找吴蓁儿,她说过有办法联……” 朱棣揮手打斷了他:“这些并不排除是吴蓁儿蓄意而为。” 朱橚又气又急:“四哥,你疑心病怎么这么重?那支子笛当世无二,吴蓁儿能从何处得来?白鹿刺纹的秘密除了父皇、除了我们,还会有谁知道?”他指住朱棣手中的信函和平安符,“除了她,谁会有这种字迹?除了她,又还有谁会心心念念我们的平安?” 朱棣默然。见他无动于衷,朱橚气得一甩手,动大嚷:“好,你不去,我去!我管那吴蓁儿有何企图,我只知道,我找了她十几年,想了她十几年,终于知道她还活着,还记挂着我,更或许与她只有咫尺之隔,我等不了!”话落,他大踏步朝门走去,用力拉开门扉,抬脚正跨过门槛,朱棣低哑的嗓音终于在他身后响起:“我同你一起去!” 朱橚霎时顿足,转首望向朱棣,竟是眉飞眼笑:“四哥,走吧!” 夏雨润润,暑气稍减。 绵雨中传来缕缕琴音,寻着剔透清凉的音律,能见六角凉亭里赏汝嫣正低眉信手的抚着古琴。她纤指轻舞,玲珑曲调应指漫溢。一旁,徐长则是圈手支颐,陶醉地听着琴曲。 一曲抚罢,余音仍自绕梁。赏汝嫣轻舒口气,掀眸望向面赞叹的徐长,浅笑:“娘娘,这张绿绮琴果真妙绝。” 徐长盈盈一笑:“纵是雷再世,如无你这伯牙,也难表其三分之妙。” 娉望支着团扇替徐长扇着,接声道:“娘娘常说,当世能比过自己琴艺的,唯有嫣夫人了。” 徐长轻咳一记:“我的琴艺确然比不上。不过,我有说过这么自大的话么?” 娉望嘻嘻直笑:“前几您不就对小郡主说过么?”说着,她撞了撞罗拂的胳膊,“你那会也在,一定也听见了吧!” 罗拂一脸正经的道:“娘娘对小郡主说的是,女儿呵女儿,当世能比过娘亲文才武略的寥寥可数,唯有嫣姨娘的琴艺让娘亲自叹弗如。” 徐长尴尬的瞪了她们一眼,佯作嗔怒:“这没羞没臊的话是我说的么?” 娉望与罗拂异口同声的道:“没错!” 在旁的赏汝嫣与容玉掩口直笑。这时,明诚前来禀道:“娘娘,王爷有书信送回!” 徐长微讶,前两朱棣才有信至,怎地又送了信回来? 罗拂走出凉亭接过了信,回身呈给徐长。她出信函,细目阅罢,眸光倏亮,侧首难掩喜意的对赏汝嫣道:“王爷说过几便会回京。” 赏汝嫣闻言顿欣喜:“可是回京过中秋?” 徐长将信递给她:“离中秋还有七,当是如此。” 赏汝嫣揽目阅罢,笑道:“王爷当能看到小世子出世了呢!” 徐长一笑,轻抚高高隆起的肚子,心底渐自涌起股踏实之。其实,她并未对旁人提起,离生产愈近,她心里愈忐忑。而一旦想到他,她才会觉得心安些许。这一次,他终于能陪在她身边了…… 八月十二,临中秋。 正时分,王府中人悉数在府前接。徐长撑着肚子站在荫翳的廊下,静静望着远处驰来的乌骓骏马。马蹄声渐渐近,金辉织在骑马者的身后,瞧不清面貌,然那悉的身影逐渐钻入了她的眼里,也钻入了她的心底。她慢慢弯起眼眸,浮出几许柔情。 一抹带着风尘的轻风拂过她的乌丝,骏马长嘶,乌骓稳稳停驻在了她的面前。她昂起首,望向高坐于马背上的男子,缓缓福身:“恭王爷回府!” 他终于回来了! 朱棣俯看着她变得丰盈的秀容和高隆的腹部,眼底浮起几许温柔,矫健下马,几步上前扶起她,紧紧握住她的葇荑,颇带责备又透关切的道:“你身子不便,出来做甚么?” 藉着衣袖的掩映,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掌,眨巴着明眸,悄声说道:“打上月起,萧正便不许我踏出府门半步,今我可是好不容易趁机出来透口气呢!” 朱棣不由失笑,蓦地听她几不可闻的又道:“况且这样也能早些见到你……” 尽管她嗓音低微,但朱棣仍听得丝毫不差,他有些惊喜的看向她,徐长捏了捏他的掌心,朝仍然福身行礼的赏汝嫣等人看去。朱棣这才回神,带笑扶起赏汝嫣与苏绣茵,对一众人道:“都起来吧!”说着,他温和的问向赏苏二姝,“你们可好?” 苏绣茵目柔情地望着他,“谢王爷关心,妾身很好。” 朱棣看向赏汝嫣,赏汝嫣温婉如初的柔柔说道:“妾身一切安好。” 朱棣点了点头,“王妃怀孕在身,府里上下让你们费心了。” “为王爷和王妃娘娘献分忧,是妾身该做的。”二姝齐齐道。 朱棣一笑,扶住徐长朝府内走去,问道:“淮真在午睡?” 徐长臻首:“她晨间醒得早,午膳未到便睡着了。王爷这回能待多久?” “中秋之后吧!”朱棣轻抚她的肚子,柔声道,“不过,我答应你,这次会陪你直到这个孩儿出世。” 徐长眸中见喜,温顺的臻了臻首。 回到东园,朱棣屏退众人,与徐长进得内寝。 淮真睡得正香甜,徐长唤醒她,却被朱棣阻止。他袍坐在榻边,怜的替女儿理好衾褥,温柔的抚摸她粉的脸蛋,仔细端详着。数月不见,淮真圆润的小脸盘已渐长开,淡淡的小眉下乌睫如扇,两片殷红地小瓣微微嚅动着,像是在与人说话似地,煞是可。 徐长捏着女儿胖乎乎的小脚丫,告起了状:“府里上下都宠她宠得不了,到哪都当宝贝珠子捧着。前些时候能独自走路了,正巧杨婶抱着她去找明管家。她趁着他们谈事的当口,溜到明管家房里将几本账册撕了个稀烂。被发现之后,她居然装起睡来。装睡也就罢了,手里还拽着没撕完的账册,一下便人赃俱获,最后连累明管家熬了数夜重做账册,你说可气不可气?” 朱棣听罢是朗声大笑,但又迅速住口,见没吵醒淮真,才含笑道:“女儿家自该宠着。况且淮真还小,甚么也不懂,偶尔顽闹也不自知。” 不等徐长表示不同意,他将她拉过坐在腿上,双臂环住她的丈量了下,琢磨道:“似乎比怀着淮真时结实了不少。” 徐长把嘴一撇,抗议道:“说我肢壮便直说,哪有结实一说?” 朱棣又笑了起来,在她如绽桃的瓣落下一吻,低喃道:“结实也好,壮也罢,只要是你,变成怎样都好!”(未完待续)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