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美丽,他纯粹,他不 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他是水上孤独的黑天鹅,静谧地随水飘零。 ========================================================================== 从正式跟雷诺野外生存训练后,梁小夏就很少见到苦棘了。她这两个师傅不对头,雷诺总是想着将她和苦棘隔开,减少或彻底断绝她和苦棘接触的机会。之前几个月在森林里风餐 宿,后来又去了海族,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再回来时,梁小夏自己都记不清,上次见到苦棘是什么时候了。 苦棘没有在 灵族里落户,没有像别的 灵一样,盖一座小小的, 光明媚的房子。他只是很潦草甚至有些应付地住在山 里。 里昏暗 ,滴答滴答地水顺着穿透的树 下落,在一些地方积聚成小水洼,连被褥都 不已。空空 ,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几乎什么都没有,完全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苦棘过着像前世那些苦行僧一样的生活,有时很少吃或不吃饭,几乎不和人说话 ,披着 暗的黑 斗篷,边角烂得像酴醾花瓣,触须长长地随风摆动。族里的孩子们都怕他,成年 灵都异样打量他,知道历史的老 灵都怜悯的看着他。不过苦棘并没给大家什么机会去 ,如果不是刻意寻找,几乎没人知道,族里还住着这么个 暗的 灵。 这样的自我放逐和自我惩罚,不知道是想要改变什么,又想要挽回什么。 梁小夏站在苦棘住的山 口,打量刮着 风的漆黑 里,苦棘不在。手上端着自己特意做的蛋糕,慢慢冷透了。苦棘不管吃再好吃或者再难吃的东西,都不会 出特别的表情,食物除了供能以外,没办法给他一丝一毫的享受和愉悦。 除了自己手上的这盘甜到能把人腻死的鸢尾葡萄蛋糕。 这个季节,恰好是鸢尾葡萄成 的时候。鸢尾葡萄颗颗 晶莹,淡绿 和粉 混杂在一起,甜美多汁。很多 灵都会采摘一些这种葡萄,晒成干,储藏起来方便以后食用。但是梁小夏手里的这块蛋糕中至少含了半斤鸢尾葡萄汁,她第一次试吃的时候,甜得牙疼嗓子疼。 梁小夏记得自己以前读到过, 吃甜食的人,都是内心极度缺乏安全 的人。 那苦棘这种只 吃特定甜食的人算什么?她之前为了稍微表示一下关心,也给苦棘送过些吃的,都被苦棘不冷不热地退回来了。梁小夏气鼓鼓地问“你丫的到底想吃什么?”,却没想到苦棘还真回答了“鸢尾葡萄蛋糕”。 想想真的觉得不可思议,她的鸢尾葡萄蛋糕,还是苦棘手把手教的。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两个 灵之间的关系也不像最开始那样剑拔弩张,偶尔坐在一起,好歹能说上两句话了,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梁小夏在说,苦棘在身边沉默地听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发散到远方。 梁小夏端着蛋糕站在 口,手指沾了一点蛋糕上的果酱嘬了嘬,尝尝凉了没有。 “呃唔~~”甜得起 皮疙瘩,梁小夏吐了吐舌头,这东西果然不能试,太折磨人了。 端着蛋糕回过头,苦棘回来了。 他就那么静静地,静静地站在树下,一手提着幽影,一手自然伸展,垂放腿边。夏末的 光斑斑点点,一缕一缕地照在他身上,将他不招人喜 的黑斗篷,衬得暖融融的。 苦棘 下兜帽, 出那张白玉莹润,却爬 了狰狞疤痕的脸,一道斜切过脸颊,一道从耳边延伸到脖颈,一道弯弯曲曲爬过嘴角,一道一道,多得梁小夏数不清,被切割掉的耳朵让梁小夏想到了断臂维纳斯,衷心赞美,却遗憾。 苦棘的眼睛还是那样深邃,一眨不眨,如停留在花朵上的黑 蝴蝶,美丽而畏惧。 即使他毁了容,他也是很美的。梁小夏心里暗暗想到。 那种宁静的美,疏远,孤傲,无关乎外貌,只存在于灵魂。 梁小夏端着蛋糕,傻乎乎地站在山 口,眼睛出神发呆。时间在 灵身上加注的痕迹依旧不明显,十年过去,她也不过长高了一点,看起来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脸蛋圆圆的,双眼明亮得如同星空,不太漂亮,却让人打心底怜 亲近。这个孩子聪明,活泼,骨子里却倔强骄傲,和人相处,分寸也拿捏得很好,不会过度到让人腻烦,也不会故作清高沉闷。 他想,自己即使不喜 这个小家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意的。 哦,天!她看见了什么,苦棘笑了? 苦棘的笑非常不明显,一边嘴角上翘细微一点。要不是梁小夏从他微翘的眼角里读到了笑意,肯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照在他脸上的 光,轻拢一层 茸茸的边,银 的疤痕,却成了玫瑰的镶边,美好得像是虚妄。 苦棘自然地走到梁小夏身边,接过小呆瓜手里的蛋糕,拿了一块径自坐在厚厚的落叶上吃了起来。味道很好,比记忆里的甚至更好。他闭上眼睛,最后一次, 出一个衷心的舒展笑容。 梁小夏都惊悚了,几个月没见,苦棘该不会是被什么不认识的人替代了吧?那种幸福的笑容,是他吗?以前吃她做的蛋糕,嘴角不下掉,就说明是 意了,从没像这样有明显的情绪表 。 难道在做蛋糕的时候不小心加错料,把他脑子吃坏了?梁小夏惊疑不定,看着雷诺两手拿着蛋糕,捧在嘴前认真地小口小口品尝。 这情景,又让她想到了苦棘吃老鼠那一幕。 苦棘没说话,梁小夏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 灵晒着太 ,闻着泥土和树木散发的浓烈草木辛香,久久无言。 “来吧,让我看看你退步没有。”吃完蛋糕,苦棘又认真地吃掉了手上的蛋糕渣,一语惊醒了盯着他呆立的梁小夏。 “哦?哦!”梁小夏召唤出时俟,调整好情绪,抢先进攻。和苦棘对战,绝对不能后出手,会被他封死打得一招都出不来。 将时俟幻化成一对双手剑,梁小夏跃起俯冲,左手挥剑 劈,右手一个魔法弹,劈头盖脸就砸了下来。苦棘向后一翻,避过攻击,梁小夏手下不停,扭身又将时俟变回猎弓,对着翻远的苦棘又 出一箭。 梁小夏和苦棘的对战从不留手,就像苦棘之前说过的:“模拟和侥幸只意味着游戏般的儿戏。”所以,每次出手,必须全力以赴,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梁小夏的对战,慢慢也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在没有时俟以前,她只能老老实实做一个弓猎手,虽然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是梁家人除了贪财以外,还善于利用手里的每一份优势。如果她拿这时俟只当弓箭用,实在是可惜。最近和人类的对战,也给了她很大启发,将远攻近攻结合,创造属于她自己的对战招数。 树林间,两个身影翻飞,像追逐嬉戏,其中的努力和凶险,却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两个 灵高低穿梭,格挡 斗,不知不觉,正午的太 缓落西头。最后,在金红的晚霞中,苦棘一个闪避不及,被梁小夏跃起踢掉了手上的幽影。 梁小夏“呼呼” 气,双眼亮晶晶的,圆润的脸颊因为过度运动,白皙中夹着两团粉,晕染开来。这是她第一次打败苦棘,虽然最后赢得侥幸,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赢了。 梁小夏小心眼又记仇,即使她给苦棘做蛋糕她陪苦棘说话,也不能让她忘了两个 灵最开始认识时的那个不愉快。事情一码归一码,打败苦棘的目标,从来都没变过。 苦棘捡起地上的幽影,眼中氲着她看不懂的复杂。 “你杀人了。”苦棘的语气是肯定的,很认真地在陈述事实。对战时他就 觉到了,梁小夏不仅招式有变化,身上也开始散发若有若无的戾气,很明显是杀过人之后的 觉。这点杀气平时被她掩盖得很好,只有在对战时,才会无意中放出一些。自己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一百岁?还是两百岁? 真好,她终于长大了。 苦棘重新审视了一遍面前的梁小夏,在确定她没什么问题后,说:“做了,就不要后悔。” 梁小夏心里“咯噔”一下。她没有那么浓的负罪 ,却也有些犹豫,血腥和杀戮,真的是解决问题的好方法吗? 那不是好方法,只是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梁小夏知道答案。 苦棘蹲下来,看着比自己蹲着只高一点点的小 灵。她成长得很快,甚至有些超出他的期望。长得普通,顶多算是温润秀美,却有与年龄不符的聪慧。这样也好,美丽如果没有相匹配的实力,只能带来灾难。脆弱 致的美丽,只有让人摧毁的 望。 慢慢的,好像时间停止了 逝,苦棘伸出双手,将面前的小 灵拢在怀里轻轻抱住。 梁小夏彻底僵硬,她被很多 灵都抱过,这小身板也没啥便宜好占的,但是被苦棘抱,难道他真的被洗脑了,还是吃错药了? 他身上泛着发酸的苦涩味道,不知道多久没洗澡了。他身上瘦得没一点 ,骨头顶得又膈人。他的衣服布料好 ,磨得她脸疼。 梁小夏扭在苦棘怀里胡思 想,耳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叹息,声音小得和蚊子一样,要不是梁小夏耳朵好,还真听不见。 “对不起。” 他对不起很多人,也有人对不起他。可是他唯一的,真心的,对不起眼前的小 灵。 他该走了。 苦棘摩挲了一下梁小夏的后背,松开了她小小的身子。站起转身, 着绚烂炽热,好像最后的狂 的晚霞,慢慢走入树林中。 下次再见面,大概就是永别了。 如果梁小夏知道,这是他们间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她会更珍惜地体味。不过这世间本来就没有如果,所以这段记忆,也只能在她以后的回忆中,化作一声叹息。 梁小夏 眼睛,看苦棘和红 的夕 融化在一起,懵懂怔忪。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