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了口气，跟着又问：“那……皇上昨
可翻了她的牌子？”“怎会。”方鸾歌嗤笑，“昨
中秋，皇上只能宿在皇后娘娘那儿。皇后娘娘又有着身孕，
宴散后皇上把她送回栖凤就回来了。”顾鸾心底的紧张这才完全释开。
倪玉鸾会得封也算她预料中的结果之一。因为后
总讲究个和为贵，倪玉鸾行事张扬但无大过，太后皇后未必愿意罚她。放到后便是个和气体面的法子，于她而言也好过继续在御前与倪玉鸾相见。但同时，她总不希望楚稷真与倪玉鸾有什么。
她知道后
嫔妃已有几位，以后还有更多，不差倪玉鸾这一个。但或许因为名中都有一个鸾字，楚稷若真幸了倪玉鸾，她心中总归有些别扭。她对他总归是有些小小的期待的。上辈子他们中年相逢，相伴到老，这一世她不求他心里只有她一个，却希望他只有她一个“鸾”。
她还记得他上辈子叫她“阿鸾”时的
受。这两个字不止他叫过，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由他口中唤出格外好听。这辈子他还没这样叫过她呢。一口一个“顾鸾”，听来总有些生分。
倪玉鸾得封才人的事很是让
中热闹了几天，人们无不津津乐道。顾鸾见她离开御前，自也不必再防她的黑手了，三五的工夫，拖延已久的病就好了起来。病好之后细一打听，她才知倪玉鸾这得封得的着实有些耀眼。一则是越过淑女、选侍直接封了才人，二则还从御前得了个人给她当掌事宦官。
好像叫小牧。
顾鸾两世里都对这人没印象，便也没多上心。
时至傍晚，她估摸着柳宜这个时辰不会太忙，就去了殿旁的一间角房寻她，想告诉柳宜她病好了。
离角房还有两步远时，顾鸾听到柳宜不快地冷笑：“去见你们的张公公，问问他究竟怎么管束底下人的。手底下的宦官跟倪氏这般搭上线，他可知晓半分？真是年纪越大越不会当差！”
话音落下，听闻一声轻轻的“诺”，很快就见一大
女推门出来，见着她不
一愣：“哎，顾鸾……”柳宜闻声也看向门口，冷意散去，打量着她抿起笑：“这是病好了？”
“是。”顾鸾福身，只做没听见方才的话。
柳宜和颜悦
地点点头：“好了便好。如今倪才人去了后，她的差事便
给你了。”第14章 挂心头
“诺，姑姑放心，奴婢必定好生做事。”顾鸾恭谨应下。柳宜睇了眼紫宸殿的方向：“眼下正好就是轮值的时候，你去吧。”
顾鸾一怔。
病既大好，她知自己必定要回殿中当差，却没想到柳宜即刻要安排她去。
但她也没有过问什么，只说要回去好生梳妆。柳宜点了头，她就匆匆回了房，收拾妥当又往紫宸殿赶。
行至殿门口时，她正巧与尚寝局差来的宦官碰了个照面。那宦官手里捧着一方托盘，盘中盛着几块牌子，便是后
嫔妃的绿头牌了。中
皇后并无绿头牌，如今后嫔妃又还不多。算上刚册封的倪氏，总共也就五块。二人一并入殿，这宦官要将绿头牌呈给皇帝，自是走在当中。顾鸾依着
人的规矩贴着侧边走，无声地行至御案一侧。她低眉一看，楚稷手边的茶盏已空了一半，瞧着也半凉了，便端起茶盏又悄无声息地要退开，
沏新的来。那宦官躬身开口：“请皇上翻牌子。”
楚稷略微抬了下眼皮：“朕忙着，退下吧。”
“诺。”那宦官就往外退去，一个字也不多说。过去的近两个月都是如此，尚寝局都习惯了，每
非来这一趟不过是例行公事。接着，皇帝的目光却一定。视线停在正往外退的另一道身影上，他几不敢信，怔了怔才道：“顾鸾？”
顾鸾闻声，上前几步听命：“皇上。”
楚稷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病好了？”
“是，已无事了。”她抿起点笑，轻轻浅浅，却让他心里一动。
他走向她，凝在她面上的视线难以挪开。从前他不愿多看她，因为她生得太美，他不肯让自己不觉间沉溺美
。但现在，他想她了。
她脸上的憔悴其实尚未褪尽，若论姿容，大抵不如从前。他却很想盯着她多看一会儿，好像着了什么魔，很怕一转眼就又出了什么事，接连数
见不着她。行至近处，他注意到她手中端着的茶盏。低眼一看，见是饮去了半盏的，就开口：“张俊。”
话音未落，顾鸾就觉手中一空，茶盏被他接了过去。
他信手将茶盏往刚行上前的张俊手中一递：“换茶去。”
说着忽而莫名窘迫，他睇着她干咳：“大病初愈，你坐。”
这话直令那刚退出内殿的尚寝局宦官一讶，下意识地抬头张望。
“看什么看。”柳宜出现在他身后，声线平稳，“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事知道了也该装不知道，你当心里有数，免得平白丢了
命。”“……谢姑姑提点。”那宦官一缩脖子，不敢再多做停留，赶忙端着牌子走了。
殿中，顾鸾怔然回不过神。
“你坐”。这两个字若放在上一世时，她必大大方方地坐了。可现下她竟不知如何应付，她欣喜又彷徨不安，每一分神思都想去探究他的心思，心慌意
之下却又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她局促地站着。上一世在他面前待了二十多年，她都从不曾这样局促过。
“顾鸾。”柳宜衔着笑迈进内殿门槛，“坐吧。你这一病大半个月，身子且要虚些时
，若休养不当，怕是还要再病起来。”柳宜说罢就牵住她的手，往一旁的座椅处走：“正好，我有些绣线还没理好。你坐，帮我理一理。”
“诺……”顾鸾应声，慌
略散，她终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楚稷蓦地避开了。
她只看到他一袭玄
常服，负手静立，低垂的眼眸中光华内敛。拉回几分神思，她终是跟着柳宜向侧旁行去。二人落座不久，就有
女捧着一篮绣线进了殿，篮中还有绣图，栩栩如生，彩斑斓，可见要用的线不少。柳宜脸上笑容不减，率先比照着绣图挑起线来。顾鸾按捺心事，平心静气地动手帮她。
楚稷不动声
地再看看她，回身折回案前，也继续料理自己的事情。奏章拿在手里却再看不下去，他不住地总想看她。其实她与柳宜相对而坐，他从此处看去，只能看见一个侧后的背影。也说不清着
在何处，眼睛就这样不再听使唤。而后他又鬼使神差地动了脑筋，暗想她委实瘦了不少。弱不
风的样子让人担忧，该好好进补才是。还有，她晚上来当什么值？
傍晚来轮值的这一班
人是要到半夜才去歇息的。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顾鸾帮柳宜理好了绣线，用得着的整整齐齐码放在竹篮里，用不上的让
女收走。柳宜活动了一下
身，好声好气地跟她道谢：“多亏了你，不然不知要
到什么时候。”刚说完，就闻皇帝沉声：“姑姑。”
柳宜看过去，他似正认真读着折子，眼皮都没抬一下：“让她回去歇着吧，白
再来当值。”哦，看来这折子大抵是没看进去的。
柳宜心下窃笑，面上倒不显什么，只跟顾鸾说：“也好，你去吧。明
晨起再来，晚上好好歇着。”“诺。”顾鸾颔首，便立起身，朝皇帝一福，“奴婢告退。”
他仍旧没抬一下眼皮，雷打不动地盯着奏章。柳宜摒着笑，等顾鸾退出殿外便将旁的
人也屏出去，终是嗤地一声：“奴婢不忍看皇上身陷相思之苦，这才赶紧让她过来，皇上倒又心疼她晚上当值会累着了？”楚稷皱起眉，越皱越紧，不
地看她：“朕又不是暴君，自当体谅人，姑姑不要说。”“好，不说。”柳宜别开目光，“那皇上还有什么‘体谅
人’的吩咐，一并说了吧，奴婢代下去。”“……”楚稷铁青着脸
了口气，第一次嫌这位
母不给面子。柳宜便听他说：“没什么了。”
“没了？”柳宜好笑地看着他，“那奴婢拿个主意——奴婢瞧顾鸾清减了一大圈，合该好好进补才是。这会子御膳房应是正备着宵夜，不妨让他们多备一份，送去顾鸾房里，皇上看成不成？”
楚稷还是那副眉宇紧皱的样子，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
后
里，众妃用罢晚膳便依例去栖凤昏定，偌大一方殿里，静得有点让人发怵。后
就是这个样子。皇帝长久不来，便让众人都失了心气儿。早些时候，皇后还能与吴美人说一说安胎事宜；前几天倪氏得封，皇后也常借晨省昏定之时说些叮嘱她好生侍驾的场面话。
但这些话翻着花样说上几遍总也够了。没了新的话题，大家终是都沉默下去，皇后留众人用了一盏茶，就让她们都告了退。
几人恭恭敬敬地施了礼，便退出栖凤
。几驾暖轿停在门外，倪才人却无心上轿。这几
过得不顺心，她直觉得暖轿憋闷。身边的掌事
女清雨察言观，小心劝她：“娘子若不想乘轿，不妨走走？”倪才人点了头。
主仆两个便这样漫无目的地在
道上散起步来。夜凄，云雾渐重，星月难觅，倪才人望着这样的天，只觉心中的雾也更深了，
得她
不上气。她不明白，她进了后
，皇上怎的还是不往后来。他不喜
她么？可若不喜
，又为何要让她进后，还依皇后所言直接封了个才人？她实在想不通，越想越觉得心里
得慌，终是沉声一叹，叹气声几乎显出了几分苍老。清雨抿一抿
，轻声道：“娘子别着急，皇上近来不过是政务繁忙罢了，待得有空，必是要来见娘子的。”倪才人没说话，清雨想了想，声音
得更低：“娘子和后的另几位娘子可不一样。吴美人跟何才人是尚寝局按规矩挑来的，仪嫔舒嫔是皇后娘娘做主留下的。秦淑女更没的说，是皇上在淑太妃临终之时答应照顾她，才给了她个位份。”“唯有娘子您，是皇上自己愿意封的。”
清雨这最后一句话说得铿锵有力。
倪才人因此多了几分底气，又想起前阵子在御前的风光，释然而笑：“也是，皇上待我还是好的。”
“娘子安心便是。”清雨也笑起来，看了眼已近在咫尺的
门，定了脚，“前头就是紫宸殿，娘子不好再往前去了。”倪才人心念一动，反倒怔怔望去：“我想去看看皇上……”
“这不行。”清雨低着头，“您是后
的人，若要往前去，要么是皇上传召，要么得有皇后娘娘手令。”XtｊｉｄｉＡｎ.Ｃ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