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南天:“……是是是。” 又好气又好笑。 他警告她:“你今夜最好别在我梦里做坏事,否则我明定要与你清算。” 云昭弯起眉眼:“那你要给我梦个最好看的男人,世间第一好看,不好看不要。” 他原是笑着,忽地,眼前浮起一张脸。 笑容僵在角。 心脏仿佛被扎穿,透着风,又痛又凉。 他强忍着锥心的刺痛,声线平淡,若无其事道:“想都别想。梦里你也是我的人。” 他盯着她,非从她眼睛里盯出个承诺来。 她却仍旧是个没心没肺的样子,捅了他一刀,丢开他,不管不顾。 他口中发苦,妒火焚心。 但他一字也说不得。 千言万语,化作炽热沉重的视线,视她眼底。 气氛一时凝固。 “笃。” 窗外有细微响动,是暗卫。 “睡吧。”晏南天扶膝起身,垂睫掩住眸中涌动的暗,“好梦。” * “殿下,查到了。” 晏南天微微眯眸,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点在黑檀扶手上,“说。” 心腹暗卫首领向他禀告:“果真没有湖中发现尸首的记载。” 晏南天轻啊一声,毫不意外。 当年毕竟年幼,只让人摁着那个小太监的头,把他溺死在湖边,然后往湖里一抛,匆匆离开。 后续也没敢探问,生怕引人生疑。 事后没有半点风声传出,他只自欺欺人地想:定是无人发现。 幼时行事实在太不缜密。 淹死了,沉底了,便以为万无一失。 晏南天敲了敲扶手:“继续。” “是。”暗卫首领道,“那个子前后,中太监只有过一处变动——顺德公公捡了个小太监。” 晏南天眸光一动:“陈平安?” “不错。”暗卫首领道,“这小太监说自己什么也不记得了,顺德见他伶俐讨喜,便留了他做干儿子,给他取名平安,随顺德本家姓。” 晏南天闭了闭眼,角缓缓勾起一个笑。 “是他呀。” 这下,便什么都通了。 阿昭是在楼兰海市认识了这太监,那时候两个人便总凑在一块儿。 后来屠龙柱倾塌,他们一起跑了。 定是那个时候,陈平安与她说了从前的事情。 晏南天开眼皮,轻轻吐出一口长气,一字一顿,“陈、平、安。” 暗卫首领问:“属下去处理了他?” 晏南天思忖片刻,摇头:“这人有用。” 破坏大祭、破解秘法奇术,都用得着这个陈平安。 但这个人掌握着他过去最暗的秘密,绝不可以让阿昭知道。 他再也不想承受那样的痛苦。他永远不会再让阿昭发现,他曾经把她当成自己最痛恨的仇敌。 绝对、绝对不可以让她知道。 晏南天眉心微蹙。 心腹察言观,谨慎建议道:“若要确保万无一失,不如将陈平安变成活尸?” 晏南天摇头:“他不值得。” 楼兰海市崩塌时,各人自顾不暇,只堪堪带回了三只尸蝼蛄。 如今已用掉了一只,还剩两只。 这两只里面,父皇必定值得一只,最后一只么…… 他轻轻摇了下头,对自己说:“不。我怎么可能把阿昭变成那种东西。” 暗卫首领头皮发紧,后背发寒,抿住,没吭声。 * 云昭半夜被拍醒。 她睁开双眼,对上晏南天笑的脸。 “有动静了。”他说。 云昭眼睛一亮,骨碌爬起来,匆匆披上外袍,“走!” 她边穿鞋子边偏头问,“都安排妥当了?” 他浅淡一笑:“放心。” 一行人悄无声息潜入暗夜。 通天塔周围完全不需要照明,红骨与青金相辉映,天地间一片光华灿烂,半空的云层都能照出一重重金影。 远远地,便看到塔底厚重的金门已经开启,几队身穿黑衣的中卫鱼贯而出。 他们挑着一列长长的红箱。 观那红箱大小,每一只里面大约能七八具尸。 场间森、寂静,黑衣卫手脚麻利。 云昭一行潜在暗处。 “嘘。”晏南天轻声提醒,“前方有哨。” 云昭点点头。 街道已经清过场,空旷处传来呼哨示意。 黑衣卫挑起红箱,静默而迅捷地行往皇城方向——毁尸灭迹动静太大,自然不可能在通天塔。 晏南天偏了偏头,几名心腹立刻分头潜入夜深处。 他反手牵住云昭衣袖,带她遥遥跟随中人马。 他当了多年储君,这点能力还是有。二人不疾不徐,行在黑衣卫的侦测范围之外。 很快,一列列红箱进入横平竖直的京都坊巷。 黑衣卫步履整齐,行动极其利落,顷刻便会越过京中最宽敞热闹的北大道。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木巷之中忽然起火。 夏气温高,火势一起,呼之间便攀上一道道木缘,将那些刨薄的门墙烧得“噼啪”响。 风一至,火焰蔓延,越过封火墙,一间接一间燃了起来。 “走水啦!走水啦!快逃啊!” “砰砰砰!醒醒,快逃!” “汪汪汪汪!” 整个京都的大狗都在狂吠。 清冷空阔的大街上,变戏法一样涌出了大群大群衣裳不整的人。 贩夫走卒、官差商贾、世家清贵……糟糟挤成一团。 前路后路被堵得水不通,人闯,不停地有人往那边红箱边上撞。 卫首领气急败坏,却不敢公然在京都大街上屠戮众人。 “砰!” 忽然有人撞翻了一只红箱。 “嘎——吱——” 寸多长的箱钉拔起,箱盖翻到一旁。 混的灯笼火把光线下,只见那黑漆漆的红箱深处,“骨碌骨碌”滚出了叠在一起的、血淋淋的尸。 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惨叫。 “死人啦!死人啦!” 整条长街,轰然套。 更多的百姓惊醒,道旁二层三层楼阁纷纷推开窗,无数人头往下张望。 黑衣卫面面相觑,心下冰凉。 完了。 晏南天事先安排的人手迅速将消息传开——xtJIDIAn.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