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青金鬼城正在以眼可见的速度褪,失去颜的地方,那些游千年的魂一只接一只倒下——化成了遍地沙土。 陈平安一蹦三尺高:“器灵跑了!这真的是造化之力!它是开天斧!就是开天斧!” 众人倒嘶一口凉气,望向周围:“开天斧?它在哪?” “都是啊!整个都是!”陈平安蹦蹦跳跳地扬起双手来比划,“就这整个!整个!都是它!” 众人面面相觑。 云昭抬头望望高不见顶的苍穹,环视望不到边际的四面八方。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出了一点很没有见过世面的表情。 众人:那可不?这场面,谁见过啊。 他们可是从凉川一路过来的,这儿都是夜照地界了。 若这整个都是开天斧,那这创世神器就不是人类能染指的东西。 远处忽然起一道通天彻地的剑光。 云昭双眸一亮:“我家太上!” 众人眼睛也跟着一亮。 东方敛侧眸睨她,目光幽怨。 是了,在水镜里,她还跟“东方敛”眉来眼去。 东方敛不就是他这神身? 好气。 她怎么就不嫌那个家伙没文化。 众人眼睛一花。 只见身穿绣绿华袍的太上尊者瞬移而来,一身气度绝世无双。 众人齐齐垂眸不敢直视。 他停在云昭面前,右手递给她。 他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两枚奇异光粒。一金,一土。 “金本源和土本源!”陈平安一蹦三丈高,嗓子尖出了破音,“盘古大神!取金木水火土五行本源,凝成开天神斧,斩破混沌,辟地开天!我就说这是开天斧吧!我都说了!” 云昭小心地接过这两枚听起来很厉害的光粒。 觉十分奇妙。 似虚似实,非金非玉,若冷若暖。 陈平安俯身敲了敲彻底褪去青金颜的地面。 “金土两种本源,难怪了。”他啧道,“沙形态就是土嘛,凝化出来就是无比坚硬的金。人的神魂,也是天地之间自然衍化出的本源,所以可以用人命从金土本源之中置换出纯正的青金。” 众人望向周围。 器灵消失,青金褪,困在这里的魂也要尘归尘、土归土。 “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云昭问,“水镜里的世界到底是真是假?” 陈平安一下一下缓缓点头:“大概知道!” 云昭双目熠熠地盯他。 陈平安若有所思:“创世神器,可以逆转乾坤。如果水镜里发生的事情让它意的话,它有本事把它变成真正的历史。” 云昭心头微微惊跳。 她追问:“你的意思是……如果东方敛死了,它可以让这段‘历史’成真?真实世界里的东方敛也会死?” 陈平安神秘微笑着摇头:“如果历史被成功覆盖,那么真实的世界里,就没有‘东方敛’这个人啦!” 云昭虽然不是很懂,但是越思越恐。 所以这水镜,或者说这开天斧器灵,当真是在针对自己这一行人制造杀局? “还好还好。”陈平安拍了拍膛,“有我这么强力的剑灵在,当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与人皇,双剑合璧,天下无敌!看,打跑了器灵,还拿到了本源!厉——害!” 云昭:“……” 她小心地拨了拨掌心两枚小光粒,问道:“那这个金本源和土本源,一定很厉害?” 陈平安动:“那当然了!这是世间第一炼器材料!拿来炼我,我就是天下第一剑!天下第一剑!” 说起这个,遇风云后知后觉:“你进水镜,怎么是个剑?” 老柳憨憨笑道:“太上的剑,太监。” 众人:“……” 说得好有道理。 陈平安气到跳脚。 鬼神笑揽着云昭往外走:“斩了天照镜,那玩意儿跟着剑一道生成剑灵,聒噪得要死。” 他在善堂一听见那镜子嚷嚷就认出它来了。 他挑着自己的高光时刻以及年轻东方敛的至暗时刻,把分开那段时间的经过给云昭讲了一遍。 云昭也不计前嫌,与他换情报,说了“原剧情”中他与厉鬼昭并肩战斗的事。 鬼神若有所思。 云昭问:“你拿到北天神君的记忆?有没有发现异常?” 他一下一下敲着她肩膀,沉道:“有。先炸夜照庙。” * 众人顺利离开青金城。 要人有人,要龙有龙,夜照庙炸起来毫无难度。 站在齐膝深的积雪中,东方敛成功拿回了夜照地界的记忆。 云昭紧张地盯着他:“如何?与水镜之中,有何不同。” “果然。”他笑容微凉,“水镜里的北天神君在梦中受过点拨。他第一时间开启了全境大神通,就是为了杀死‘东方敛’这个区区人间修士。” 真实历史中,东方敛在北天地界待了很久,与北天神君的手下不断周旋。 打不过就躲起来修炼,修炼完了继续打。 没有厉鬼昭,也没有云昭。他在夜照的发育史,可以说是一部摸爬滚打的血泪史。 但结局是好的。 他杀了北天老狗五个儿子,最后也逆天弑神,干掉了老狗。 水镜世界想要改写的就是这段历史。 它提醒北天神君,东方敛将来会杀掉他所有儿子,逐渐成长为他的心腹大患,一生之敌。 它要趁东方敛还未成长起来,将其提前扼杀。 东方敛偷偷瞥了眼云昭。 在真实的历史中,他在夜照,还干了一件事。 这件事他很难向她解释——他拿到烛龙笔,离开夜照前,顺手,在路边摊上,买了那块,合玉。 第91章 亡羊补牢 三千年后的夜照,天寒地冻,大雪纷飞。 雪树上一串串挂漂亮的冰凌,在光下折出绚丽的光线。 霜花的影子投在雪地,明暗织,斑驳陆离。 老柳撑了一把大黑伞,把他自己和赵宗元遮在底下。 他本该和青金鬼城里的魂一样,尘归尘,土归土,散落成遍地平平无奇的黄沙。 幸好他命不该绝。 在水镜世界里,他硬顶着雷击撕咬北天神君,侥幸未死,成功淬炼了魂魄,也算是因祸得福。 如今他是个尸。 云霜忍着两腮皮,看了看老柳,又看了看他身侧的空位(赵宗元),沉声开口问道:“鬼,晒不得太?” “是啊是啊!”老柳憨笑着,把一只手探出黑伞外给他看。 天空雪云密布,只透下来少许冰凉轻薄的光。 便是这样温和的光,一触到老柳手背皮肤,立刻灼出一小片血淋淋的伤。 鬼怕光。 云霜瞳仁猛一颤。 那段记忆里,濒死的自己躺在尸堆,周遭弥漫的血腥气在烈下不断蒸腾,浓得呛人。 阿昭……变成了厉鬼的阿昭,就这么站在烫人的头底下,全身都渗出血来。 她就这么血淋淋地看着他。 原来傻姑娘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冰冷淡漠。 她忍着烈灼身之痛,送他最后一程。 云霜心脏蓦地一,酸涩和心疼在腔膨,喉头梗住,鼻眼发酸。 他蓦地抿紧,迅速闭上滚烫的双眼,把头拧开。 老柳愕然盯着将军微微发抖的宽肩,半晌,呆呆眨了下眼睛:“将军,俺就是给你看看,俺这手也没有很疼,你咋还心疼哭了昂?” 这整得,鬼都受宠若惊了。xtjidIaN.COm |